18 Episode18太宰眼中的由香織

Episode 18 太宰眼中的由香織

這個世界上，有沉溺于自己欲望的人；有試圖掌控欲望，把它變成控制他人助力的上位者。

同樣的，也有一些極度少見的‘花崗石’。

臭烘烘，一根筋。

——比起放縱，他們似乎更喜歡苛虐自己，活生生把自己從‘怪物’活成‘人類’。

所以，在見到沙條由香織的第一眼，太宰治就知道，眼前的這位‘外援小姐’是屬于後者。

只是相比起某些臭烘烘的花崗石，沙條由香織顯然倒更像一顆閃閃發光的藍色鑽石，灼亮而耀眼。

【如果是森先生的話，應該會很喜歡她吧。】

太宰治心不在焉地想道。

“抱歉，因為平時沒什麽訪客，你們直接穿鞋進來就好。”

彼時，初次上門拜訪（堵截），鳶眼青年不動聲色地觀察少女，看着她提着密封購物袋，禮儀十足地将他和國木田獨步迎進公寓。

絲毫不介意自己的個人住所，暴露在兩個成年男性眼底。

撒謊。

嘴上說着沒有訪客，實際上，公寓卻是一副刻意打掃過的樣子。

這不就是徹頭徹尾的，專門等着‘客人’送上門嗎？

而且，沙條小姐。

太宰治微笑地收回打量公寓的視線，目光在黑發少女沉靜蒼白的臉上掠過。

一個真正柔弱的單身女性，可不會就這麽根據他人的一面之詞，和一份真假難辨的工作證，就把兩個陌生的男人放進家門哦。

更不要說，國木田君還自稱調查員，一副便衣警察問詢的口吻。

是個人都該心生戒備和猶疑。

然而沙條由香織卻恰恰相反，理由怎麽想都只有一個——

她從一開始，就已經對來訪客者的背景和品性，了如指掌。

那麽，這背後又是誰在向她提供情報？

一連串可疑的名單在太宰治的腦中迅速閃過，幾個名字被單獨挑了出來，放在了等待求證的位置上。

鳶眼青年一心二用，臉上帶着英俊又無害的笑容，繼續呼哧呼哧給對面的由香織挖坑。

“……嗯？襲擊事件嗎？原來昨晚的尖叫，是這麽回事啊。”

姿容出色少女單手撫着臉，露出了教科書般的恍然大悟，連語氣都夾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愧疚，

“抱歉，當時我正忙着和導師通話，沒有注意到，恐怕幫不上忙了。”

還是撒謊。

當時，比起國木田獨步的驚怒，太宰治差點沒忍住被逗笑出聲。

老實說，太宰治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過，能把謊言說得這麽像‘謊話’的人了。

一本正經，還理直氣壯。

就差在臉上寫着‘對哦，我就是在騙你們，怎麽樣？’幾個大字。

證詞看似漏洞百出，卻句句精準地踩在了被懷疑的臨界點上。

如果這一次前來拜訪的是其他調查員或者警察，大概早就被忽悠得團團轉，帶偏調查方向，轉頭就安排監視人員蹲守在沙條由香織的公寓底下，二十四小時盯梢了吧？

嗯，真是一個有趣又活潑的小姐。

某一瞬間，太宰治仿佛幻視了一頭雪白藍瞳的獅子。

威風凜凜，卻努力收起爪子，扒拉着自己咋咋呼呼的毛絨尾巴，試圖裝出家貓的無害溫順。

讓人——

手欠地想去揪她的尾巴，呼嚕她的頭毛，惡劣地看着她憤怒地炸成一團毛球又強制忍耐的樣子。

沙條由香織的僞裝很不錯，堪稱得心應手。

然而很多時候，僞裝就是僞裝。

表現得再天.衣.無.縫，也總有無暇顧及的時候。

無論是什麽東西，只要是‘智慧生命’，下意識的本能反應總能解答很多問題。

例如——

“……太宰！”

國木田獨步看着朝傘尖摔去的太宰治，驚恐地出聲。

比如現在。

搭檔驚慌的聲音是真實的。

眼前有一個人類，即将被傘具戳穿眼球，橫死當場也是真實的。

那麽，不喜歡與人接觸的由香織小姐，你又會怎麽做呢？

彼時，尖銳的金屬傘端已經近在咫尺，太宰治卻不急不緩地移動視線，觀察的視線投向了客廳的另一端，沙條由香織的所在。

【沙條由香織不喜歡與人發生肢體接觸。】

這一點，太宰治同樣注意到了。

即使是出于待客之道，将茶杯遞來時，少女也很小心地避開了指尖意外碰觸的可能。

不像潔癖之類的忌諱，反倒更接近某種下意識的反應，以此避開不必要的詢問和懷疑。

她在顧忌什麽？

是體溫嗎？

還是皮膚的觸感？

究竟是哪個答案，試一試就知道。

果不其然，黑發少女動了。

當太宰治被由香織護着眼睛，接住的時候，近似親密的擁抱和體溫，也将所有的情報信息，一并傳遞給了青年。

遠遠低于常人水平的溫涼體溫，毫無變化的氣息心跳，還有——

趁着搭檔張口結舌時，太宰治伸出手，指腹準确地按在了由香織的脈搏上，試探地摩挲了一下。

于是答案揭曉。

一位着名的大偵探曾說過這樣一句話，無論事件多麽離奇，排除掉所有不可能之後，剩下的就是真相。（①）

……所以，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太宰治心生感慨。

這個世界還真是神奇，對不對？

順便一提，這位冷酷又厲害的非人小姐，似乎還是個不得了的爛好人啊。

既然這樣的話，事情就更簡單了——

……

…………

“從這裏冰櫃的數量來看，受害人遠遠不止四個，除了殘肢案的女性與美和子小姐外，橫濱更早以前，就發生了一連串的‘人口失蹤’。”

“你們早就察覺到了淺草龍一郎的存在，卻沒有第一時間揪出他。”

橫濱紅磚倉庫，某個地下室內

由香織盯着太宰治鳶色的眼睛，說出了正确答案，

“要麽，是他還在可控的範圍內，要麽，就是你們還少了一個更關鍵的信息——徹底殺死他的辦法。”

而之前無論是上門堵截也好，刻意的問詢也好，都是刻意的‘演出’。

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最後一刻——

引出【斬鬼】

然後順藤摸瓜，弄清楚‘淺草龍一郎’到底是什麽東西，以及真正殺死它們的方法是什麽。

“嗯嗯，全對！”

太宰治啪叽啪叽地海豹鼓掌，歡天喜地的嗓音聽得由香織眼角一抽，想要殺人滅口的沖動油然而生。

“然後呢，那些放在冰櫃裏的機器又是怎麽回事？就那個什麽，模拟……”

由香織質問的語氣一頓，在奇怪的地方卡殼了。

“是‘音頻模拟裝置’哦，由香織小姐。”

太宰治貼心地提示道。

像是為了讓黑發少女聽得更清楚，某個鳶眼青年還刻意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地做着口型。

其耐心程度堪比教幼稚園的孩童念‘ABC’，隔壁的芥川龍之介聽了都快饞哭了。

很難說，某宰治不是故意。

“——不用你提醒，我當然知道！不就是音頻模泥……唔！”

由香織火大地皺眉大聲重複。

結果說得太快了，一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這就有點尴尬了。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由香織：“……”

一旁假裝自己是烏鴉的小黑：“……”

丢鬼啊，蠢貨！

烏鴉小黑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

“噗——！”太宰治側過頭，很不給面子地發出了嘲笑的聲音。

“不準笑！砍了你啊變态繃帶怪！”

黑發少女炸毛，氣得連‘先生’兩個字都不加了。

“咳！總、總之——！”

由香織用力咳嗽了兩聲，努力無視某個繃帶混蛋揶揄的笑聲，

“那些機器呢？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先打開冰櫃？”

在【鬼巢】裏捕捉到疑似幸存者的心跳，一般來說，第一反應都是打開冰櫃救人吧？

“但事實卻是，由香織小姐，你選擇了讓烏鴉切斷冰櫃的電源。”

太宰治語氣篤定地說道，

“由香織小姐，比起粗魯地移動幸存者，你很清楚，暫時斷掉冰櫃的電源，讓裏頭的人慢慢回溫才是最好的辦法。再加上考慮到‘幸存者’很可能還伴有失血性休克，貿然搬動他們，也有風險。”

這個時候，交給擁有專業醫療工具的救援才是最正确的。

更不要說，現場還有一個惡鬼在旁邊，只會徒增人質被挾持的風險。

“我記得哦，由香織小姐，你曾經說過吧，自己是東京醫大的學生？”

太宰治游刃有餘地說道，

“能在人類社會自由活動，這層身份應該是真實的。”

但到底是哪一所大學的醫學生，就不一定了。

從性格到行為模式，都被算計了徹底的由香織：“……”

這家夥……

再說一次，心眼繃帶怪果然最讨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