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兩節課後,葛智慧可能自己緩過來了
她拿着數學卷子來找林燦一。
“燦一,能不能給我講題。”
林燦一沖她笑,“當然可以。”
最後一道大題,全班就林燦一寫出來了。有時候她會想,是不是和數學天才時清待久了,搞得他也吸走了一部分的靈氣。
林燦一拿着筆,在草稿紙上給葛智慧講過程。她真的很聰明,一點就通。
葛智慧捧着試卷,小臉紅撲撲,“燦一,謝謝你。”
“沒事。”
陳佳佳把腦袋擠過來,“阿慧,我給你說,真沒事。我覺得這一次問題出在你剪指甲了。真的,我都仔細觀察過了,你開考那個中午是不是剪了指甲?”
葛智慧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真的嗎?”
陳佳佳認真地點頭,林燦一推她一把,“阿慧,你少聽她胡說。”
忽然有人在門外叫葛智慧的名字,說她有人找。打鬧的女孩們笑作一團,看過去,是周浩雨。林燦一沖她擠擠眼,葛智慧不好意思地走過去。
周浩雨:“這個,給你。”
葛智慧:“啊?”
周浩雨有點躊躇,“我看了成績單了。”他強調,“不過我覺得沒關系!我們下次再考好就好了。這個是我剛去小賣部買的零食。”汪城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他背後探出一個腦袋來,“對,還有我買的。學霸啊學霸,記得給我們家佳佳分點。”
葛智慧腼腆地說好,要上課了,男孩撒丫子往樓上跑,她一個人抱着零食走進來,大家眼光莫測,林燦一率先上去,接過袋子,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
“哇。”陳佳佳羨慕慘了,“我也好餓,怎沒人來慰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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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智慧小聲地說,“汪城說這裏面有他買的。”
“屁了。”陳佳佳翻白眼,“那個鐵公雞,算了。”
是個人都知道她不怎麽吃辣。這泡椒雞爪,麻辣豆腐,怎麽回事?存心膈應她呢?
“冤家啊冤家。”林燦一憋笑,打趣陳佳佳。
葛智慧看着她們,抱着零食,笑得很開心。
然而開心的時光好像總是短暫的。
這節課下課以後,葛智慧被老師叫了出去。原因大家不清楚,只是兩三分鐘後,有人跑過來通風報信。
“大消息大消息!葛智慧她媽來了!”
林燦一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認識她媽,好像就在小吃街擺攤。”
“不是吧?我記得以前聽她說,她家好像條件不錯啊。”
陳佳佳這傻子,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情況,跟着就說,“對啊,燦一,以前不是說她住別墅區嗎?我還一直想去看看。”
“佳佳!”林燦一沒來得及把她阻止,這家夥嘴巴跑得比誰都快。
陳佳佳被吓到,“怎,怎麽?”她哭喪着臉,“我不會又闖禍了吧??”
林燦一扶額。
周圍的人跑過來探聽陳佳佳的話的真實性,被林燦一笑着推開。
“那個,我們還有點事。”她拽着陳佳佳出了教室。
陳佳佳想不通,“燦一,你幹嘛不讓我說?”
林燦一嘆了口氣,“佳佳。”她不知道說什麽好,她也不過這個年紀。只是覺得,一切好像都隐隐瀕臨危險的邊緣。葛智慧竭力顯示的東西,馬上就要浮出水面。然而她又做錯了嗎?林燦一不知道。只是她理解少女的每一份的自卑和不堪,那種對于自己家庭的不齒。然而這種風氣又是從哪裏來的?林燦一掃了一眼周圍,大家都穿着校服,然而腳下的鞋子卻是名牌赫赫,連她都不例外。跟她們做朋友,葛智慧她可能一不小心,就把謊言說出了口。
陳佳佳想不明白,“就算她家沒錢,我也不會不跟她做朋友啊?”
林燦一把手搭上欄杆,“佳佳,可是有人不這麽想。”
她向前傾着身子,極力往辦公室的方向看。
葛智慧和她媽媽剛出來辦公室,站在門口好似大吵。周遭來來往往的人都對她們行以矚目。陳佳佳想去探聽,林燦一卻沒什麽興趣。她不忍。
就算這樣遠遠的,她也能夠看清楚葛媽媽的裝扮。她像是剛從攤鋪上趕過來,穿得很樸素,那種燒烤的味道在學校顯得很明顯。葛智慧嘶吼着,直着脖子。林燦一從沒見過這樣的她。她哭得很大聲。
想不明白。
林燦一對于自己的幸運報以感嘆,謝謝能遇到時家這樣的人。至于她的不幸,她想到她的母親。除了沒有愛,她似乎還算幸福。她譏笑。
這件事鬧得很大,那一天,葛智慧一直沒回班上。
上課的時候,林燦一看着班級上的空位置,一直發呆。
知道放了學,林燦一才從時鳴口中知道,周浩雨也被叫去了辦公室。
“為什麽?”林燦一問。
時鳴說,好像是老師認為葛智慧和周浩雨在談戀愛。那一天周浩雨送葛智慧回家,估計被看見了。葛智慧要是成績穩定應該沒什麽事,可偏偏她這一次成績下降了。
林燦一有點悵惘。
“那他知道嗎?”她問。
兩個人的默契使得他們不用把話說得太過直白。關于葛智慧的謊言。
時鳴點了點頭,“老周說他不介意。”
大家都佯裝着毫不知情,為了維護女孩想要的尊嚴。
為什麽人會有這麽多的壓力?
林燦一想不明白。
“怎麽辦啊。”林燦一不知所措,“阿慧的事情,怎麽辦?”
因為這樣的方式被暴露出了謊言,他們不在意,可是別人呢?難道以後都要成為笑柄嗎?虛榮。可是虛榮又是從哪裏誕生的呢?如果別的同學他們不不經意地看向別人的穿着打扮,而是在意內心,還會有這樣的東西誕生于世嗎?
林燦一不知道。
時鳴也不知道。
兩個人默默無言地往前走,氣氛顯得很壓抑。
葛智慧的事情如同一團煙雲,籠罩在林燦一的頭頂。
走了一段路,時鳴忽然開口。
“燦一,這些都和你沒關系。”時鳴頓住腳步,站在林燦一的身前,“知道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林燦一沒說話。
“別人選擇如何看待她是一回事,她選擇如何看待自己,又是另一回事。”時鳴說着,卻又好像在對自己說。撒謊是葛智慧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着她如此。只是她下意識地以為,這樣或許就能拉近彼此的關系。
林燦一輕輕的嗯了一聲。
時鳴走在她的前面。
林燦一忽然叫住他。
“時鳴!”
“怎麽了?”
“與其成為他人被喜歡,不如成為自己被讨厭。”她笑,陽光都成為了她的化身,車流和人影被抹去,只剩下少女的笑容。
時鳴說,我知道了。
他擡頭看,屬于時清的那一片陰影,好像早就消失不見。他的世界,林燦一笑起來的時候,天光乍破,晴空萬裏。
後來那一天,林燦一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畫了一晚上的畫。
《赤腳追逐的少女》
一整個通宵,她都在塗抹。
塗抹線條,安排光影,選擇顏色。
她在塗抹葛智慧的心事。
那是自泥土中掙紮,一半開出芬芳,一半凋謝腐敗的花。
她過于專注,以至于忘記了答應過時鳴的事。
她說了,要給他一個吻。
☆、王後雄學案 三十四
魯迅曾如此說道:有些事,你忘了,可別人沒有忘。
林燦一現在就清醒的意識到了這個真理。
她好不容易畫完了初稿,在自己的卧室做了好些個拉伸運動,打着哈欠走出門。是淩晨,宋溪還沒醒,整個家的燈關着。林燦一忘記拿手機,又擔心吵醒其他人,摸着牆壁下樓去。
抵達了目的地衛生間,也沒動腦子,直接推開門,然後跟正在洗手的某人對了個正着。
時鳴就穿了個褲衩,裸着上半身。
林燦一第一反應居然是思考該如何用線條去描摹眼前的場景。
時鳴一開始也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也沒睡?”他正洗手,關掉了水龍頭,扯下擦手布蹭了蹭。
林燦一哈欠就沒停下來。
“沒有。”她迷迷糊糊地說。
“你不是也沒睡?”
被問的時鳴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就是失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閉着眼是林燦一,睜開眼也是林燦一。他差點就要以為自己中了名為林燦一的大腦病毒。
現在真真切切看着她,才覺得好像一切都從飄忽的狀态落到了實處。
燦一的眼淚被哈欠都逼了出來。
時鳴嘆了口氣,拉着她的手腕往裏帶。兩個人站在盥洗臺前,時鳴的指腹溫柔地擦過林燦一的眼角,那一片濕潤被抹去。
奇怪的物質黏在指尖,時鳴湊到眼前看了看,想笑。林燦一反應過來,有些許的尴尬。
“拿開啦!”
幹嘛把這個湊到她面前。
難道誰沒有眼角産生的垃圾嗎!
氣。
時鳴擰開水龍頭,嘩嘩沖洗了下。
“洗個臉吧燦一。”他忍着笑。
燦一說,好。
時鳴取下自己的洗臉巾,放了熱水,打濕,擰幹。像照顧小孩一樣,溫柔地擦拭着林燦一的面部。綿軟的毛巾從眉目到嘴唇,林燦一乖乖地站在原地,熬夜後的虛脫一下就湧了上來,她沒精打采,享受着這超五星級的待遇。
時鳴覺得自己像是着了魔。
就連隔着那布觸碰到嘴唇,他都會心起波瀾。
該怎麽說呢?這究竟是男生的天性,還是面對喜歡的人的反應。
時鳴的動作遲緩了下來,他問燦一,“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了我什麽?”
林燦一腦子早就轉不動了,于是呆呆地啊了一聲。
什麽東西?
時鳴把毛巾搭好,指尖別開林燦一額角的碎發,免得她被刺得癢,不舒服。林燦一下意識抓住他的指尖,問他,“明明,我答應你什麽呢?”
“真不記得了?”時鳴看她也不像是騙人的樣子。他一面想折騰她,一面又想她好好休息。瞧瞧這姑娘困的樣子。時鳴嘆了口氣,壓下自己的心思。算了,來日方長。“沒什麽。”他說,“我送你回房。”
他的手都搭上衛生間的門把手了,林燦一忽然一跺腳,聲音還挺大,吓了時鳴一跳。
他以為出什麽事了。
他轉過頭想要問她,林燦一手撐着他的肩膀,踮着腳,擡頭。
這猛地一親,又沒親準。
她活活跟時鳴的下颚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林燦一有點自暴自棄,“你長這麽高幹嘛啊!”
她煩死了。
“算了算了。”林燦一想跑。
時鳴可不認。
好不容易這家夥自己想起事情,還主動送上門,他怎麽可能放手?時鳴攔在門口,反手鎖了門,咔嚓一聲。林燦一意識到出了問題了。
時鳴沖她一聲哼笑,直接右手兜着她的臉,左手護着她的腰,怕她迷迷糊糊摔着。吻上來的時候,林燦一還是懵的。等時鳴舔着那唇瓣,她才清醒過來,一直推,時鳴放開她,人沒走,唇還碾磨着。
“怎麽了?”男孩變得有點像男人。
林燦一覺得有點難堪,“我還沒刷牙呢!”
時鳴又笑。
“沒事,我幫你刷。”
話音剛落,他就好像又要吻。林燦一下意識微微張開唇,仰着頭,結果兩秒後,毫無動靜。她睜開眼,時鳴正好笑地看着他。
被看熱鬧了。
林燦一有點生氣,她推了一把時鳴,“你給我滾啊。”
見人被逗得生氣了,時鳴連忙補救。他哎喲一聲,裝痛。
“你再給我裝。”林燦一瞪他。
時鳴嬉皮笑臉,“燦一,我錯了。”
“哼。”林燦一真的一點也不想和他說話。
“可是很可愛啊。”
時鳴發自真心地感嘆。
那樣的仰着頭的等待着接吻的稚嫩的燦一啊。
很可愛。
這麽明晃晃的誇贊,林燦一紅了臉。
時鳴揉上了他夢寐以求的黑發,軟軟的。他笑得燦爛,祈求,“燦一,再親一下好嗎?”
“不要。”
林燦一覺得好丢人。
時鳴磨着她的性子,“好不好嘛。”他的眼睛很亮。林燦一不敢看。
“我親你一下,你打我十下。”時鳴開始做買賣。
林燦一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他是以為她有多愛打他嗎?他以為打他就舒服嗎?硬邦邦的,也不知道一身肌肉跑到哪裏去練的。林燦一這才恍然想起,時鳴沒穿衣服。她埋着頭,悶聲說,“親一下,我就走。”
“好啊。”
時鳴埋頭,吻上林燦一的發旋。然後接着,一點一點往下。這就是他全世界最大的寶藏了。他愛不釋手,他的吻輕柔如同羽毛,撩撥着林燦一的心弦。
吻到眼角的時候,林燦一有點站不住了。
她腿有點軟。
這種感覺好像是第一次,又好像經歷過。那種從心髒爆發的酥軟,抵達全身無人可當。
“夠了……”她小聲地抱怨,“你都親了幾下了。”
時鳴認真地說,“每個地方一下,就是一下。”
胡鬧!
一天到晚歪理多。
林燦一正想着,時鳴就蹭了蹭她的鼻尖,笑着對她說,“長這麽高,是為了頂住燦一的天。”
要保護她。
林燦一藏住心中的觸動,怼他,“天又不會塌。”
時鳴親了親她的人中,“可是天花板會。”
“反正砸下來,就先砸到我就好。”
很稚嫩的情話,林燦一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感動。
“不要。”她說。
她看了一眼周圍,反手一撐,自己坐上了盥洗臺。她本想着吧,是不是這樣就比時鳴高了。後來發現,是她傻缺了。他媽的時鳴一米八多,一個盥洗臺加她上半身,也比不過人家啊。
她欲哭無淚。
偏偏還羊入虎口。
下不來了。
時鳴撐着她身子兩邊的沿,不讓她下來。
“你放開啦!”
“不要。”時鳴看懂了她的含義,“燦一,你別想了。”
他是注定要保護她的。
從她躲在別人身後來到他家那一天開始,他就注定要保護她。對別人來說,他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是時清的弟弟。只有對于燦一,他是迪迦,是時鳴,是青梅竹馬,也是,喜歡的人。
“燦一,你喜歡我嗎?”時鳴問得小心翼翼。眼睫毛都在顫動。
林燦一瞪他,“我不喜歡我在這幹嘛!”
時鳴一下笑得好開心。
他再次吻上去。
這次,吻的的的确确是嘴唇了。
比之前的更深,更濕熱。
舌尖吮吸着,甘液被奪取。時鳴如同沙漠之人渴求水,在名為林燦一的綠洲上攫取着。他身上帶着少年的青澀,又不免得生出了一絲男人的欲望。之前不知如何安放的手,下意識按上了林燦一的胸口。
林燦一吓了一跳。
她推時鳴。
時鳴也被吓了一跳。
他馬上松開手,給林燦一道歉,“我,我不知道。”他真不知道,這手吧他就自然而然地,嗯,嗯,嗯??
林燦一剛想說什麽,門被敲響了。
是宋溪。
“裏面有人嗎?”她打了個哈欠,“燦一?”
林燦一剛要說話,時鳴出聲了,“媽,是我。”
“弟弟啊?今天怎麽起這麽早?”宋溪小聲嘀咕着。
時鳴回他:“昨天睡得,嗯,早。”
那一個斷掉的音節,突兀的嗯,是因為林燦一忽然一時興起,伸手去碰了碰時鳴的喉結。小小的一塊,随着說話而滾動,有點可愛。
時鳴被這一下弄得渾身發顫。他拽住林燦一調皮的手。
“感冒了?”宋溪有點擔心。
“沒。”他啞着嗓子說,“等會喝點熱水就好了。”
“行,那要多注意注意啊。”宋溪叮囑他。
兩個人也不敢做壞事了,就面對面憋氣,不說話,生怕宋溪發現。
等宋溪的腳步聲走了,林燦一火速溜出去,吭哧吭哧往樓上去。
早餐的時候,兩個人一碰面,先是害羞,然後又相視一笑。
兩個人好像擁有了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共享秘密。
這把宋溪好奇得,“一大早,高興什麽呢?”
林燦一笑着不說話,把球踢給時鳴,時鳴剛想說話,時谌之從手機上擡頭,“是有個事該高興。今年征兵提前了。”
“什麽?”宋溪沒明白。
“我們武警部隊有個特種部隊。今年特例,要面向高中生。”時谌之說完這句話,看向時鳴。時鳴想也沒想,就去看林燦一。
林燦一愣了。
宋溪笑自己兒子,“多大了,還老看姐姐。”
雖然兩個人也沒差幾個月。不過宋溪叫習慣了。
林燦一不知為何生怕宋溪看出來,又害怕時鳴說出一點什麽,連忙他倆即将開始的打斷對話,“我覺得挺好的。明明不是一直想嗎?”
小時候翻牆的那個男孩,林燦一從沒忘記。
時鳴和林燦一開始在餐桌上讨論。
“哪有一直想啊?”
“明明就有。”
“才沒有。”
宋溪和時谌之對視一眼,倆人心中都藏住了心事。
他們擔心地看向燦一。
宋溪鼻子一酸,往廚房去,時谌之跟着她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老婆……”
宋溪想不明白,“老公,我們能不能留下燦一?”
時鳴還在吃飯,林燦一端着自己的餐盤走過來。正好聽到這一句。她手一緊,面上卻笑,“阿姨,我吃完了。”
宋溪趕忙整理儀表,“就放這吧。”
林燦一把東西放下,踟蹰了很久,忽然問,“阿姨,是,出什麽事了嗎?”
宋溪愣了愣。
“燦一,阿姨有件事,要告訴你。”
☆、王後雄學案 三十五
這一天,林燦一整個人上課都心不在焉。
中午吃飯的時候,時鳴沖下來在門口等他。林燦一擠出笑容。
“你來好早。”她說。
時鳴輕輕擡了擡下颚,“走吧。吃飯。”
陳佳佳嘻嘻在身後笑,“你們去吧你們去吧。”
她可不想當電燈泡。
汪城深有同感,“唉,不如我們幾個去吃。”他問周浩雨。
周浩雨最近總是不開心。
汪城覺得症結是葛智慧,可是葛智慧已經辦了轉學手續,半點消息沒有了。大家又能如何?日子一天接這一天,不都還得過?
郭青山打量着陳佳佳。
他以前從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這個女孩。
現在,當她站在汪城身邊的時候,他發現她竟然是這樣的礙眼。
“山妹兒?”汪城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郭青山搖了搖頭,“沒事。去吃飯?”
汪城點了點頭,“老周,浩雨啊,你到底去不去?”
周浩雨往一班教室裏盯了幾眼,屬于葛智慧的座位依舊空空。他嘆了口氣,“吃,怎麽不吃?”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一路人浩浩蕩蕩,倒是把林燦一和時鳴抛在身後。
時鳴想要伸手去牽林燦一。
林燦一瞥了一眼周遭,沒理他。
“燦一!”時鳴有點委屈。
“幹嘛?”林燦一瞪他,“才追幾天,你就想牽手。”
可是我們都打啵了啊。時鳴在心裏想着。可是當着面也不能反駁林燦一,于是他只好點了點頭,縮回了自己的手。他在心中默念着,老兄,遲早有一天也讓你牽你女朋友。
“今早上我媽和你說什麽了?”時鳴問。
早上吃飯吃着,一回頭發現媽跟老婆不見了。
時鳴只好跟他爸大眼對小眼。
“沒什麽。”林燦一笑着說,“關于繪畫補習班的事,說可以去別的進階班上課了。”
“真的嗎?”時鳴動了動脖子,骨頭有點緊,“那你肯定很高興。”
“是啊。”林燦一鼻子有點酸,她忍住眼淚,“我很高興。”
然而根本就不是什麽繪畫班的事。
她媽要移民去美利堅,跟着陸時遇他爸一起。然後呢,林燦一這個拖油瓶,就被附贈了一張美國綠卡。估摸着陸時遇他爸陸晏手裏也有點招數。其實這個事好些天前就定了下來,宋溪他們一直在想辦法推卻。然而問題是,根據法律規定,子女在有父母的情況下必須同其一起生活,除非情況特殊并且父母同意,才可以另外指定子女與其同意的監護人一起生活。之前呢,她媽沈珺把她丢開,現在卻又非要她一起。宋溪找律師問,人都說了,父母強制出國不構成犯罪,反而如果子女不随行,很有可能變成黑戶。
她本想找個時間好好跟林燦一聊聊。哪知道今天早上就被林燦一聽到。
林燦一還記得自己當時沒什麽反應,就問了幾個問題。
“她為什麽要去美國?”
“她為什麽還要帶着我?”
答案林燦一現在想起都覺得離譜。世人為父為母,卻并非全都有資格。
她去美國是為了給陸時遇找更好的鋼琴老師。
帶着林燦一,是因為需要一個絕對音感的陪練。
沈珺做夢都想去□□,花個幾百萬租個樂隊,開個個人彈奏會。然而她已經不行了,她的手指出了問題。陸時遇和林燦一是實現她偏執夢想的工具,二選一,往往概率更大。
“想什麽呢?”時鳴看人一直發呆,覺得奇怪。
“沒什麽。”林燦一站在食堂門口,“去幾樓啊?吃什麽?”
“随便。”時鳴問她,“你喜歡吃什麽?今天有土豆燒排骨,想吃嗎?”
“好。”
“那你在位置上等我,我去排隊點餐。”
“好。”
林燦一看着時鳴小跑離開的身影。
少年在群人裏的顯得挺拔又特別。
時鳴啊時鳴。
她要如何告訴時鳴這件事?
告訴他,我們可能即将分開。
林燦一心尖一抽。
為什麽呢?為什麽她的人生,卻是從來不能自己做主。
繪畫還是音樂也好,離開還是留下也好。
總有一雙手在桎梏着她。
她擡頭,時鳴正看過來,沖她笑。林燦一淚都要留下來了,可是面上也只能開心地和他招手。
這算什麽啊?
林燦一心裏的世界開始轟塌。
所以她今天完全不敢接時鳴的任何話。戀愛,現在有在戀愛嗎?如果現在戀愛了?過一段時間分開,他是不是更難受?林燦一覺得腦子快炸了,成績再好,對于這件事,她也想不出任何的辦法。
沈珺和時鳴,毫無疑問,她會選擇時鳴。
偏偏血緣是枷鎖,法律是父母之惡的保護。
周圍喧嚣嘈雜,林燦一坐不下去了。她焦慮得肚子疼,她往外跑。時鳴端着午飯擠出人群過來的時候,根本沒有發現林燦一的身影。他放下盤子,都來不及關顧食物,直接沖出食堂。
“燦一?!”
沒有人回應。
此刻之前,時鳴從沒覺得校園這樣宏大過。
他一眼看過去,竟然望不到邊界。
“燦一!”他呼喚她的名字。
艹。
時鳴心中湧起火氣,正要罵人,在教學樓不引人注意的拐角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是燦一,她蹲在那,蜷縮成一團。身子顫抖着。
時鳴跑過去。
“燦一!”
林燦一不敢擡頭,她把眼淚蹭在衣袖上。
時鳴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他當着光,陰影投下來。時鳴蹲下身,有點不知所措,“燦一,你怎麽了?”
“我——”林燦一想開口,想告訴他所有。可是對上那一雙眼,林燦一發現她完全不知道時鳴會為此做出什麽反應。他會生氣嗎?他會不喜歡她嗎?還是他會去找沈珺算賬。林燦一渾身發抖,“我肚子疼。”
她撒謊了。
這根本不是真相。
偏偏時鳴當了真。
他很着急,“吃壞肚子了嗎?你早上吃什麽了?”
林燦一直搖頭,眼淚嘩嘩流。
時鳴感覺自己的肋骨下的某處被這眼淚直接剜了個空。她哭起來,比他自己受傷還讓他疼。
“我想回家。”林燦一吸了吸鼻子。
“好,我帶你請假回家。”時鳴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你就在這裏等我好不好?我去給找一下你們班主任或者年級主任。”
時鳴剛想走,他的衣角被女孩捏住。
“不要。”林燦一破天荒的脆弱,“不要丢下我。”
時鳴覺得這一瞬很眼熟,倒不是說景象,而是說這樣的燦一。可是他又忽然想不起來了。于是他憑借着本能安撫她。他把自己的手掌探向林燦一的腹部,溫柔地問,“哪裏,是這裏嗎?”
林燦一也不知道自己在搖頭還是點頭了。
她疼。
她哪裏都疼。
一想到那不可逃離的現實,想到即将和時鳴分開的瞬間,她就覺得疼。鑽心剜骨的疼,叫人直抽抽的那一種。
時鳴幹脆把她抱起,“別哭,燦一,求求你了。”
“我帶你回家。”
時鳴的臂力驚人,燦一在他的懷裏就是小小的松鼠,顫抖着的。他用自己的身軀築了一片天,燦一在他的藍天下。
一看林燦一這樣,班主任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時鳴趕緊打了個車,送林燦一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還是精神上刺激太大,又或者是因為時鳴的懷抱太過于溫暖,林燦一竟然睡了過去。她的手還是攥着他的衣服。把她放到她自己房間的時刻,時鳴小心翼翼地松開她的手,給她蓋上被子。
他坐在窗邊,呆了好久,又覺得不能坐以待斃。
他給宋溪打電話。
“怎麽了,弟弟?”
“媽。燦一她生病了。”
“怎麽會?怎麽了?”宋溪擔心死了。
“今天她突然就哭了,說是肚子疼。”時鳴站在原地都想打轉,急得,他覺得自己就是熱鍋上得螞蟻,“媽,她怎麽了?”
“你問她是哪裏痛了嗎?”
“她說她不知道,就是痛。”這把時鳴愁死。
宋溪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燦一,有沒有和你說那件事?”她小心翼翼地問。
“什麽?”時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宋溪嘆了口氣,“她媽要帶她出國。”
她把事情的原委始末娓娓道來。
時鳴終于覺得今天這感覺哪裏熟悉了。
沈珺出現的那一天,林燦一撲進他的懷裏,也是這樣的。
那是屬于被抛棄的小孩的眼神。
屬于她的脆弱。
時鳴握着手機,很久沒有說話。
緩緩地,他開口。
“媽,別告訴燦一我知道了。”
“為什麽?”
“她既然不想告訴我,那我就什麽都不知道。”時鳴不是沒有察覺,燦一今日想要開口的瞬間。
他咬了咬牙,做了一個決定,“告訴我爸,幫我報個名。這周之後的試訓和考試,我想去。”
宋溪有點楞,“可是燦一,她周末走的話。”
“我不知道。”時鳴如是說。
他自欺欺人。
這一個瞬間,他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渾身的勇氣。
感覺他和燦一,或者說,他對燦一的愛,能夠橫跨時間和空間,能夠對抗全世界。那是愛,是少年澄澈不染纖塵的喜歡,是要斬斷一切的篤定。
他喜歡燦一。
他不想燦一為難。
時鳴看了一眼貼在牆壁上的照片。
家庭合影,宋溪,時谌之,時清。他和林燦一站在一起,穿得像兩個小花童。
是不是從那一天開始,就預示着,他會和燦一就此糾纏一生呢?
時鳴不知道。
可他偏要勉強。
☆、王後雄學案 三十六
七年後。
“天才鋼琴詩人留學歸來,或将舉行全國巡演。”
林燦一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新聞,扭頭去看正趴在沙發上看美劇的男人。“喂,天才鋼琴詩人。我怎麽不知道你要回國了?”
陸時遇從電視上分神,看向林燦一,表情顯得很随意。
“啊,那個啊。”他撓了撓腦袋,“不是我要回去,是你。”
林燦一愣住。
她皺了皺眉。
七年前,她被沈珺強制帶離中國。作為陸時遇的伴讀,林燦一陪着他直到兩人一起考上茱莉亞音樂學院,并不斷輾轉于各國之間,參加各項音樂比賽。國際肖邦鋼琴作品比賽,伊麗莎白女王國際音樂比賽,日內瓦國際音樂比賽等……林燦一已經不記得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了,除了琴就再也沒有其他。七年,足以讓她練的一手好琴,也足以讓陸時遇完成當初沈珺對他的期待。
受邀進入維也納金色大廳進行個人專場演奏。
按照約定,林燦一完全可以辦理手續表示和沈珺再無關系。然而她一直沒有動作。陸時遇看不下去了,前些天被采訪的時候就直接放話要回國。林燦一是他的影子,是他琴鍵之下的幕後推手。沒有林燦一,就沒有他陸時遇的今天。要知道陸時遇七年前,聽力就出現了問題。如果不是林燦一作為人工調音器存在在他的身邊,陸時遇早就放棄了鋼琴。
現在,是時候讓鳳凰回巢。
“她知道嗎?”林燦一頓了頓,問。
陸時遇笑她,“你還關心她的想法?”
林燦一搖了搖頭,“只是越長大這幾年,越覺得她很可憐。”
沈珺終其一生都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并且以此強迫他人。一年前沈珺就因為乳腺癌進了醫院,林燦一始終在等着病危通知的下達。
她總是惡毒地想着,如果沈珺死了會怎麽樣?
她會不會開心,會不會覺得解脫。
然而每次看她被推進化療室,看着她一撮撮地掉下頭發,林燦一恍惚會有角色颠倒的錯覺。沈珺倒下了,然而她的痕跡在她的身體上生長着。她不愛她的每個瞬間,她都記憶的如此清晰。沈珺愛陸晏,所以愛他的小孩。可她不愛林念嗎?不愛她的父親。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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