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地下情

地下情

清晨，比起窗外的響動先喚起許夏意識的是屋外飄進來的面包香。

許夏翻身将被子緊緊裹住脖子享受這難得的好覺。她抱着能多睡一會是一會的态度度過這美好的一刻，畢竟一會起來要面對的事情可能就沒有這麽美好了。

這一晚她斷斷續續做了好多夢。夢裏她和蘇博清也是在床上，他們說了好多好多話。許夏告訴他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把從小到大經歷全部說了一遍。蘇博清就聽着，時不時從身後親吻她的耳朵和臉頰。夢裏的場景美好又悸動。

許夏閉眼輕嘆。

房門打開，蘇博清從門外探進小半個身子，剛好聽見許夏嘆氣。

“醒了？”

“……嗯。”

蘇博清穿着暖灰色針織衫，還在腰上系了半截式的藍灰色圍裙。房門打開外面油煙機的聲音也傳進屋內，還帶着一股食物的香氣。許夏的肚子不争氣的響了一聲。

“快起來吃飯。”蘇博清的聲音裏帶着笑意。

許夏翻身坐起，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望向門口。

“沒衣服！”

今早這個賤人怕她跑了把所有的衣服都丢洗衣機裏，現在衣服正在洗衣機滾着呢。

“我衣櫃裏的衣服你将就穿。”

許夏從櫃子勉強找出一件短褲穿上，光着腳悄悄走出房門。蘇博清正在外面半開放的廚房忙活。雪平鍋裏的牛奶咕嘟咕嘟冒起小泡泡。料理臺上擺着剛出鍋的煎蛋。許夏坐在外面，看着蘇博清的背影還在回味夢裏的場景。

如果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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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

豐盛的早飯擺在桌上。松餅、煎蛋、蔬菜沙拉……蘇博清根本不需要別人來做飯。

“你喝點牛奶。”他将溫好的牛奶倒進杯子放在許夏面前。

許夏抹了點橘子果醬在松餅上，然後一把卷起抓在手上啃。将西式早餐吃出煎餅卷大蔥的氣勢。

她一邊啃一邊憤懑，自己這是圖什麽？以後堅決不能再喝酒，酒色誤人！

“我的衣服怎麽辦？”許夏還在想這個問題。

蘇博清夾了一點沙拉放進她的碟子，無奈說道：“衣服烘幹了就能穿。”

“那要多久能烘幹嘛？”

“你很急嗎？”

她急着走啊！“……不是。”

“那就等着，我有事要跟你談。”

許夏嘆氣，手裏握着的松餅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你要說什麽？”

蘇博清放下手中刀叉，胳膊撐着臺面，眼神真摯：“我們交往吧！”

“啊？”

“許夏，我們交往吧。”

“……”

“聽不見還是聽不懂？需要我拿大喇叭昭告天下還是寫個報告跟你解釋。”

“你別耍我了。”許夏已經被他一連串的行為整懵。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蘇博清揉揉眉心，“我喜歡你。”

“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你明明很讨厭我。”

“為什麽會覺得我讨厭你？”

“你一直罵我，還總是找我的茬。怎麽可能是喜歡我？”許夏低下頭嗫嚅。

“我道歉。”蘇博清握住她的手低聲說，“我沒有讨厭你，真的。”

“你還是別喜歡我了。”

“你管不着。”

許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态度，“是因為昨晚嗎？你沒必要放在心上，我也沒認真，大家都是成年人這種事享受過就好……”她越說越弱，讓蘇博清漸漸暗下的眼神吓得不敢再說下去。

緘默片刻，蘇博清開口：“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好感就正常交往沒什麽不可以的。”

“不是，蘇博清……”

“還是你認為我們交往的過程太随意，我可以從追你這個階段重新開始。”說着他掏出手機開始訂花，許夏趕忙伸手替他按掉，“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解釋：“我有自己的規劃，現在不想談戀愛。”

“你可以試着把戀愛加入你的規劃，我保證跟我戀愛是不會跟你的規劃有任何沖突。”蘇博清理性而平靜的陳述觀點，俨然一副談生意的派頭，“你需要什麽我可以幫助你。”

許夏說不過他，趴在桌上哀嚎，“我才剛被人拒絕，也給我點恢複時間吧？”

“我也才剛被人拒絕。”

“拒絕你的不就是我嘛！”她埋頭嘆氣，“你吵贏有什麽意義呢？”

蘇博清收斂神色，她身旁蹲下，“許夏，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這真摯的表情和誠懇的話語，放在十年前肯定能讓許夏感動地哭出來。如今只讓她感覺苦惱，說對蘇博清一點好感沒有是假的，但是她的人生計劃裏并不打算包含這個人。

對于她來說蘇博清是個危險的未知數，跟他混在一起只會離自己想要的生活越來越遠。

許夏苦笑，“經過了昨天，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何庸平也只是拿她當備胎，蘇博清一個有錢有顏值的總裁怎麽可能會看上她。

“你連跟我當朋友都不願意卻突然開口說喜歡我，你讓我怎麽相信？”

“不想做朋友是因為我喜歡你！”

“你別耍我了。”許夏抓耳撓腮，“怎麽可能？”

說完，兩人默不作聲。

最終蘇博清緩緩開口說道：“ 你是沒什麽值得我喜歡的，但我需要有個伴侶，你再适合不過。”他雙眸低垂，像陳述報告一般用冷靜地語氣繼續說：“反正你也剛失戀，擺脫失戀的最好方法就是投入下一段關系。無論是錢還是前途我都給的起。”

許夏噗地笑出聲，她雙手捂着臉喃喃地說：“這樣啊！”這就對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只是找個可以随意宣洩的伴侶，許夏确實是再适合不過的人選。

沒有父母，沒有背景，知根知底，很好拿捏。

可以像抹布一樣用完就丢。

事到如今她也不奢望能有什麽幸福安穩，索性破罐破摔算了，反正她在別人眼裏就是這麽不值錢。

“蘇博清。”手放下，許夏努力瞪大含着淚光的雙眼，“你有了想認真交往的對象記得提前告訴我，我不想當第三者。”

蘇博清表情凝滞，瞳仁顫動，過了一會他開口說道：“我可以理解為你答應了嗎？”

“是吧。”許夏回答，說完感到一股茫然。以前哭着求大人買給自己的鑽石糖，現在自己買來吃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味兒了。

晃神之際，蘇博清握住她的雙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

談戀愛應該是什麽樣子呢？

嚴格來說這應該算許夏的初戀，甚至她都不知道這能不能稱之為戀愛。這二十幾年間她沒正經談過戀愛，來來去去只有和蘇博清之間的感情糾紛。

許夏咬住吸管，直到吸空杯底才回神。

趙志剛鄭重勸道：“你要考慮清楚，當年甩都不甩你的人十年後突然要跟你在一起，他擺明了就是在玩你，玩膩了一腳踢開。”

“丫真當自己能為所欲為了，投訴他去！”美美拍桌大罵，“寫封舉報信到捅到集團看他丢不丢人。”

“那也等我找到下份工作再說。”許夏無奈。

她學歷不高，工作經歷也不出彩。鬧大了被拉進黑名單就沒有公司敢要她了。

“當初就不應該答應！”

“現在說也來不及了。”許夏扶額苦惱。

“你有點出息吧！”美美聽得火冒三丈。

許夏也覺得自己該罵，一時糊塗答應了不該答應的東西。

這場聚會不歡而散，臨走前美美給了最後一句警告：“或許別人能抓住機會一步登天但你許夏就不要指望有那個運氣，不踏踏實實過日子，招惹了不該惹的人只有落得身敗名裂的份。”

許夏一直都知道。她從來沒奢望能山雞變鳳凰，只是在生活受挫之後又一次選擇擺爛堕落。

蘇博清要糟踐她，那就糟踐吧！

快到上班時間，許夏買了單，情緒低落地回到公司準備下午茶點心。

周一各部門都在開例會，茶水間裏只有許夏在洗水果。水流聲掩蓋了腳步聲，等到人影靠近身旁許夏才察覺，然而那人已經攬住她的腰在臉頰上輕啄一口。

“你瘋啦？！”許夏驚慌地看看門口，“待會讓別人看見。”

蘇博清不以為意。自從确定了關系之後他就開始肆無忌憚，許夏都沒發現他原來這麽流氓的。

“送給你的花怎麽分給別人？”

“你還敢提？”今早快遞送來一大束玫瑰，要不是自己手疾眼快把卡片撕掉，被發現了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你不是喜歡玫瑰嗎？”蘇博清輕輕将她的發絲撩到耳後，“搞得大清早一群不相幹的人來謝謝我。真正想送的人反而一支都沒拿到。”

“沒有就沒有，好意我心領了。”許夏低頭在流水中摘下一顆顆青提仔細搓洗。

蘇博清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突然湊上去從身後抱住她。

“許夏……”

許夏後退一步盯着他，“我們說好不讓別人知道的！”

這段關系并不值得炫耀，一旦公開只會帶給她麻煩。于是她和蘇博清約定不能讓公司的人知道。

“現在又沒有別人。”蘇博清說完還要摟上去被許夏推開。

”你也顧一下我的死活呀！“她一個借力差點給蘇博清來個過肩摔，這一擰徹底把蘇博清給擰老實了，捂着胳膊抱怨她。

“公司又不禁止辦公室戀情。”

“不是你親口對我說的不允許辦公室戀情嗎？”

“我後來不是說了不禁止嗎？”

“你政策怎麽朝令夕改的？”

“你要彈劾我嗎？”

許夏慫了，“那倒不是。”

蘇博清不解氣似的捏住她的臉頰，“下班等我。”

“這次要等多久呀？”自從跟他在一起就沒準時下過班。

“很快，我保證。”他摸摸許夏的腦袋安慰道。

夜晚，幽暗的燈光渲染暧昧的氣氛。

許夏打開花灑匆匆洗漱，頭頂上方的水流順着臉頰留下。

敲門聲響起，許夏抹掉臉上的水沖門外問：“幹嘛？”

“要一起泡澡嗎？”

浴室門被打開一條縫，許夏手疾眼快将人按在門外，“我快洗好啦！”等會讓他進來又沒完沒了的。

許夏趕緊穿好衣服走出浴室，蘇博清正在換衣服，看見許夏出來他将人親昵地摟在懷中叮囑，“喝杯牛奶再睡覺。”

許夏推開他有些為難，“我今晚能回去嗎？”

蘇博清皺眉，“這麽晚了。”

“我沒帶換洗的衣服。”許夏邊解釋邊收起扔在地上的衣服。

“那就現在洗。”

“可是扣子都被你扯爛了。”

蘇博清頓了頓抱歉說道：“那明天買新的行嗎？”

“不用這麽麻煩，我回去換一件就好了。”說完她将衣服塞進包裏準備出門。

蘇博清将她攔住，“今天也回去嗎？不喜歡在這裏過夜？”

許夏撓頭，顯得有些為難。“可是我的衣服真的壞了。”說着她撐開手中的襯衫展示給蘇博清。

“為什麽不喜歡留在這？”蘇博清追問。

“那明天再留下來可以嗎？”許夏跟他打商量。其實每次在這裏過夜她就渾身不自在。

兩人站在玄關，許夏看不很真切蘇博清臉上的表情但已經能感受到對方隐隐地怒氣。她已經能想到蘇博清會對她說什麽了。“你以為你明天還能過來嗎？”，“你有什麽資格談條件？”

許夏看着手裏的工裝感覺一陣煩躁，大晚上的真的不想吵架。

“你家有針線……”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啊？”

一件大衣罩在她身上，蘇博清轉身去拿車鑰匙。

“我送你回家。”蘇博清順便将牛奶倒進玻璃水杯。

“愣着幹嘛？走吧。”

“我自己回去也行。”許夏覺得這樣太麻煩。

蘇博清外套穿了一半，聞言終于忍不住回頭怒瞪許夏威脅道：“許夏！”

許夏不敢吭聲了，乖乖跟着他出門。

淩晨一路通暢，不到一小時車就開到許夏住的地方。許夏轉頭說謝謝的同時對方的吻也印上額頭。微涼的指尖觸上脖頸皮膚那一剎那讓她忽然眩暈。

“好困。”

“早點上去睡。”蘇博清将保溫杯放進她手裏。

直到車子已經開走她還呆呆站在原地。

許夏晃了晃玻璃杯發愣。

如果蘇博清真的愛上自己那該有多好？

想到這許夏一個激靈，趕緊往臉上抽了一巴掌清醒清醒，提醒自己趁早別做這種瘟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