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元夕（中）

元夕（中）

月與燈依舊

“你！你這娘們兒！大白天就幹這種事！”

“在這種地方，不幹這種事？那要幹什麽事啊？你付錢了嗎？就往這屋裏鑽？還不滾出去！”

最前頭的虬髯大漢正要發作，從最外頭擠進來個人，耳語了幾句，一幫子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走了。

雜七雜八的腳步聲聽不到了，元娘麻利地從于十三身上爬了起來，看他還一副傻兮兮的模樣愣愣地盯着她瞧。

“十三郎，你怎麽了？你不認識我了嗎？”

這廂說着，一只手就把人高馬大的于十三從坐榻上拎了起來，還順手給他掩上了衣服，系好了腰帶。

怎可能不認識，我昨夜才剛夢見過你，還有前夜，大前夜……

還有這時隔一年仍然玲珑的腰肢，勾人的眼神，嬌媚的聲音……和估計一拳能把他臉打得腫半月的蠻牛力氣……

“怎會！？我都不知道我于十三這輩子還能與你相見！美人兒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之前居然撇下我一個人跑了，你知道我醒來後發現你不見了有多麽難過嗎～？？？我是日日思夜夜想，終日以淚洗面啊！”

“真的嗎？那現在你見我，豈不是要喜極而泣？那你哭吧！”

我的祖宗诶，你怎麽還記着這茬？

于十三賠上笑臉，試圖轉移話題：“元娘，我想你想的緊，見你高興都來不及，怎能哭呢？你剛剛說會情郎，不如我們繼續剛剛……”

那雙總是招蜂引蝶的多情眼睛笑吟吟地盯着懷裏的姑娘，就好像真的喜歡到像是在看他後半生的唯一一樣。

只可惜裝模作樣演戲的彼此都知道是假的。

元娘伸手捂住于十三的嘴，阻止他湊過來親她的臉：“十三郎～梧國公主還小呢～可不敢讓她聽見這些～”

于十三一怔，斂去了笑意：“你！”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想：元娘是個好姑娘，剛剛還幫了自己，應該不是安國的人。

“哎喲～我的好美人兒～你都知道我來幹嘛了，就別逗我了～告訴十三哥，你把人藏哪了？”

“藏在你啊～最熟悉的地方了！”

最熟悉？

于十三在屋內環顧一周，看到了一條無比熟悉的大舞裙，愣住了……

啊……這不是……該不會……？

藏在舞裙下的人感受到了這謎之尴尬的氛圍，一陣窸窸窣窣後，主動鑽了出來。

綴滿了漂亮銀飾的大紅舞裙被掀開一角，禮王慢慢探出了她那張清秀的小臉，猶豫又有些八卦地問：“十三哥……你也在這下面藏過？”

于十三：…………

………

“所以老于，你真的被讨情債的追得躲到人家元姑娘的裙子下面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個大男人害不害臊！”

“這有什麽～是我甘願做美人兒的裙下之臣，美人兒也笑納了！”

六道堂的人正在打趣于十三這只花孔雀和救了公主的元娘，鬧哄哄的推杯換盞之間，寧遠舟悄聲問任如意：“這姑娘你認識？”

不巧被坐在另一邊的楊盈聽到，已經喝得有些醉的小公主也懵懵地湊過來大聲問：“如意姐你之前認識元姐姐嗎？她到底叫什麽名字啊？我怎麽問她都不說……我也想叫如意姐一樣叫她的名字！”

席間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靜之中，所有人齊刷刷看看公主，又看看元娘，最後一齊去看于十三……

于十三：看我做甚？我實際上……也不知道……

他只好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去看任如意……

女朱衣衛被一屋子人盯着看，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僵硬，她看向被詢問的“苦主”。

對方倒是一點也不在乎，還在哼着歌把剝好的橘子分出一半塞進于十三手裏。見她看過來，回以一個又嬌又甜的可愛笑容。

要不是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任如意真是信了她的邪了……

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也不在乎名字被說出來……

“她姓……”

“我就姓元呀，名字就叫元娘，小門小戶家的女子，爹娘沒給起什麽好聽名字～小公主就喚我元姐姐好了～”

于十三瞧着身邊明豔的姑娘吃着甜甜的橘子，用就像說起“今天天氣真好啊”這樣尋常的語氣說着這些話，就好像她說的是真的一樣。

初見時，于十三就瞧出元娘大眼睛裏鋪着一層矯揉造作的魅惑，他閱女無數，早就看出這是假的。

他更喜歡隐藏其中的“不谙世事”感，不包含任何被這沉重的世道和禮教捶打過的開心和自由。

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就是同一種人，她不需要他一生一世的諾言，也不在乎從此以後他眼裏是不是只有她。

只在意，相伴的這一刻，究竟是不是這一生中某一個愉悅的切片。

這就足夠了。

我也并不想知道她究竟叫什麽，就像我已經遺忘了我曾經的名字。

“十三郎～一會兒棧橋那裏有打鐵花看，你陪我一起去嘛～”

“幸得美人兒邀請，我自是必須同往的，來元娘，我們再碰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