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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石安娜黯然地離開了中國，然而到了美國卻也不見得有多快活。她依舊一如既往地跳着黑天鵝，也依舊一如既往地每天晚上八點等着有可能的電話，然而她一直沒有等到，一個月、兩個月，石安娜不再等待了，因為她已經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就在石安娜回到劇團的第三個月，劇團的經紀人通知她說她的黑天鵝位置要被人取代了，而取代她的人則是當初她回到臺灣以後那個她打過電話的女孩子——小纖，小纖是個ＡＢＣ，而且比石安娜在劇團更受歡迎，其實石安娜也是懂的，她回國前與回國後舞蹈的确是沒有以前那麽好，明明說好不再患得患失的，可是……

“你準備就這樣離開嗎？或者你準備以後當個背景板？”劇中王子雷諾雙手環胸擋住了石安娜的去路。

“我的确是技術欠佳，我會努力重新回到這個位置。”安娜深吸了一口氣。

“據說你當初是奔着白天鵝去的啊，”雷諾笑得頗為嘲諷。

“……”

“嘛，怎樣都好，有興趣去喝一杯嗎？或者你又能保住地位呢？”雷諾眼帶深意，雙手就要伸過去攬住安娜的肩膀。

安娜果斷地躲了過去，她知道面前這個花花公子沒安好心，所以她不準備讓對方碰到自己，“不用了，我想憑自己的實力。”

安娜越走越遠，依稀還能聽到身後花花公子的嘲諷笑聲。

“安娜，我頂替了你的位置，你……還會把我當作朋友嗎？”後臺，小纖小心翼翼地問着。

朋友嗎？石安娜一個人孤獨慣了，突然也很想嘗試一下有朋友的感覺，“……嗯。”她笑了，笑靥如花。

“太好了，我還擔心你會生我的氣呢。”小纖也笑了，她拍着手目送安娜去了前臺，那是安娜最後一場最為黑天鵝跳舞的戲份。“過了今天，你就再也不是黑天鵝了。”小纖低着頭，轉身離開。

或許是因為是最後一場戲了，安娜用盡心思去演繹黑天鵝，她把滿腔的感情都投入在角色的演繹中，而與安娜演繹對手戲的雷諾則感覺他的視線他的目光已經被剝奪，甚至一度産生對面這個女孩子就是他一生的戀人的錯覺，幕落的時候，他依依不舍地放開了黑天鵝。然而下臺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安娜摔了一跤，而舞臺上的燈光設備恰好掉落了下來，砸中了安娜的腿……

躊躇滿志地來，石安娜卻只能傷心地離開，她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再跳芭蕾了，夢裏的一切都實現了，不同的只是夢中是自己出錯才會摔傷，而現在卻是因為意外……她的傷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也許很快好，也許很難好，好了以後能走路都算萬幸，至于跳舞，她還能奢求什麽。

她只身一人地走了，意外那天說要當她朋友的小纖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更不要說送了，什麽朋友呢？像她這樣的人還能奢望有什麽朋友嗎？如果……如果是陳欣怡來當她的朋友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想到這裏，石安娜輕輕扇了扇自己的嘴巴，“石安娜，你一定是瘋魔了，所以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想想怎麽過媽媽那一關吧！”可是……媽媽那一關，她不肯聽話進紐約市芭蕾舞團，現在又弄成這個樣子，還能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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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安娜手裏握着兩張機票，一張是去上海的，另一張則是去臺灣的，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下了決心，她絕不要這幅樣子回去見媽媽，絕對不要。如果不回去上海，那就只能去臺灣了，臺灣……她想起了紀存希，他們已經接近四個月沒有打過電話了，只是偶爾發一下信息，她也不清楚這樣算是戀愛還是算已經分手了，可是在最無助的時候，她想得到答案，她不想再拖下去了。

“去臺灣吧，也該是時候做個了斷了。”她哂笑着，然後把那張去上海的機票揉成了一團。

回到臺灣，已經是淩晨了。她沒有通知任何人來接自己，在機場就打車找了個旅館住。之前租的屋子已經拜托紀存希的助理賣掉了，原本是不準備給自己退路，原本是準備将來滿了時間後直接入住紀存希家的，現在都成為了一場笑話。

一覺睡醒，石安娜艱難地挪動了她麻木的雙腳，辛苦地把自己弄到輪椅上去，她本來不想以這幅面目去見紀存希，可是她已經挂念了四個月了，無論如何她必須知道答案。

“安娜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一見到安娜，ＡＮＳＯＮ就好像見到鬼一樣大呼小叫起來。

“我來找存希的，他在嗎？”這樣問着，安娜帶着得體的笑容手上的動作卻一刻沒有停下，說話間輪椅已經到了紀存希辦公室門外。

“安娜小姐！社長現在不方便啊！……”ＡＮＳＯＮ阻攔不及，大呼糟糕。

而安娜已經看到她曾經睡過的沙發上，紀存希已經被一名黃衫女子壓在身下。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一種既視感撲面而來。當無可避免時，石安娜突然發現自己變得很冷靜也很可怕，“很抱歉，打擾了。”說着，她奮力地推動着輪椅。

然而還沒等安娜離開，就被人喊住了，那名黃衫女子站了起身，理了理衣服道，“你就是紀存希的前女友石安娜了吧，很高興見到你，我叫宮茉莉，紀存希現任婚約者，雖然你也許不會高興見到我。”頓了頓她繼續道，“我只能說剛剛發生的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她看了看呆坐在沙發上的紀存希一眼，蹙了蹙眉心，“雖然紀存希跟你解釋比較好，不過我只能說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并且我正在努力着，好了，我要說的也說完了，你們倆好好聊聊吧。”

宮茉莉走後，整個辦公室一片寂靜，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雖然先前安娜是想走的，可是……她再看一眼紀存希，他瘦了很多，胡子拉渣的，根本就不像當初那個叱咤風雲的男人了。

“你的腿是怎麽了？”良久，在安娜開口前，紀存希說話了，但說話的同時并沒有看石安娜。

“只是摔了而已，很快好的。”安娜也低着頭，沒有去看紀存希。

“好了以後還要回去跳舞嗎？”

跳舞？石安娜心中一痛，如果她還能走，她肯定是會跳的，她想跳一輩子的舞！哪怕只能一輩子跳黑天鵝，哪怕只能做背景板。她眨了眨泛紅的眼眶，“……嗯。”

“……是嗎？也許将來什麽時候我也會去捧你的場呢。”紀存希笑了笑，笑容極為蒼白。

安娜一聽，臉色也變得煞白了，“嗯……我還有些事，就不耽誤你了。”她強笑着，背對着紀存希滑動着輪椅，她不希望這一刻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那張難看的臉。

分手了。沒有任何預兆就分手了。她感覺到解脫之餘也有痛苦，這麽多年的陪伴說斷就斷了，除了媽媽她只有紀存希了，可是現在此刻她一無所有了，她的事業與愛情都沒有了，如果就這樣回上海，肯定第二天就會被媽媽趕出家門的，她真的什麽也沒有了……沒有了……她嚎啕大哭着，無處可去。

不知道哭了多久，面前出現了一方手帕，“這位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如果你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啊！”一個顯得有些怯懦的女聲響起。

石安娜擡起淚眼望去，就聽到對方驚呼一聲，“啊！你是幾個月前在十字路口幫我撿東西的好心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