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紙張想念筆尖

紙張想念筆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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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6 紙張想念筆尖

這一年的立春來的早。

程吳兩家對孫輩的婚約再無異議，婚事想暫定于3月，也就是下個月的事。去英國結婚的那個計劃還沒浮出水面就已化為泡影，提都不用再提了。原先想要北平和上海舉辦兩場婚禮。但是吳家因為此前北平軍閥那檔子事，想要低調一些，打算全家都往上海在那裏好好辦一場婚禮就好。

吳玉曉則在等好友賽琳娜的回信兒。賽琳娜原在3月将被派駐上海公幹，那是一定要參加她的婚禮的。只是具體日期未定，曉曉就在等她的到滬日期。

程磊春節後因為工作提前回到上海，兩位有情人不得已暫別兩地。

吳玉曉在北平一為了養好病，二是配合做“牽線木偶”，畢竟作為吳家待嫁獨女，母親和爺爺可是有108種想法和心意，她也自知以後要定居上海，有心多陪陪家裏人，無一不響應。

初春化雨，喜鵲登枝。

賽琳娜的回信終于到了，預計三月上旬将抵滬。可曉曉因為要和家人一起，預計中旬才能回到上海。

曉曉和程磊電話一合計，直接派出程家的門面——程志，作為接機和日常待客的外事長。

為此吳玉曉特別致電程志堂弟，囑咐他一定照顧好賽琳娜。張口閉口一頓誇贊，後來直接喚程志為“程帥”。謹以此代表曉曉對他個人實力的肯定。

曉曉在北平，平日心無旁骛的學習做家務，可還是有大把的時間心系遠方的未婚夫。俗話說的好，人不能太閑啊。

對于熱戀中的小兒女，初嘗戀愛滋味，一切從分享欲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從吃的一碗面，到喝的一杯茶，怎麽都能聯想到遠方的戀人。

程磊有工作在身，不能經常陪着她打電話。曉曉便訴諸于筆尖，一碗面，這杯奶，當天的天空白雲，還有飛過的烏鴉喜鵲，都被曉曉寫進了每天的書信中。敘事沒有一點文采，就是個流水賬。吳玉曉是個姑娘家，臉皮薄，不敢寫一些露骨的話語，澎湃的想念就隐蔽在記下來的那些日常瑣事裏。

程磊的忙碌曉曉知曉，雖未收到他每一封的回信。但一周也能收到兩三封的回複，甚至直接打來電報，好像怕誰等不及一般。而且兩人間或通電話談心，所以日子就那麽帶着喜慶和相思，一天一天的挨過去了。

當然吳玉曉沒有忘記正事。她偷偷和爺爺吳世雲聊過一次。非常的有策略，先聊聊英國的好，主要誇了誇英國人，代表人物就是賽琳娜。說的爺爺都不知道在英國她也出了好些事，後來還不好意思的把那一趟進警局的事說了說，順口提到程磊，心裏都是甜滋滋的想念。然後就開始試探爺爺，要不要到那邊養老啊。很多華人在那邊養老，如何滋潤爾爾。吳爺爺也是個精明的老頭兒，曉曉東拉西扯說了半天沒邊兒的事。爺爺就記住賽琳娜是個好姑娘，她來到中國，吳家是要對這個孩子負責任的。然後什麽也沒表态，老爺子打算過後找程方雲探探。

當天正好約了和程磊通電話，曉曉悶悶的對他提起：

“爺爺好像對英國不感冒。不告訴他們東北的那些事，他們怎麽會走。老朋友、親人、關系都在國內，誰會去往異鄉養老，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嘛。”曉曉一手拿着聽筒，一手繞着電話線。自覺程磊交給她的任務她一件也沒辦成，特別擡不起頭。

程磊聽着她悶悶的撒着嬌，反而舒快的笑了笑：“我猜也是。這件事得連着我爺爺一起，看看能不能聯合攻破。沒事不着急，先把大事辦了吧，省的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什麽？說的好像有人不願意一樣。又不是逼婚，沒人想跑。”曉曉急着訴說，忘記了女兒家的矜持。

程磊心裏好像知道曉曉為什麽突然冒出了急切，他猜之前還是把她傷到了。女孩心裏沒有安全感，總怕他變卦。他很愧疚，很想見到她，抱抱她。

半晌開口：“已經三月了，叔叔阿姨有說準備幾號過來嗎？我得預先準備起來。雲姨操辦婚禮還有好多細節，都想征詢吳家長輩的意見，很着急了。你們是不是下周就得過來了？”

曉曉聽着心上人不好明着說的想念，只能催行程，心裏樂開了花兒：“媽媽說，差不多下周一準備啓程過去。”

“哦哦，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我這上班都沒時間準備。那是坐火車過來吧？火車快些。”

之後兩人又聊了聊賽琳娜。說起前兩天他抽空和程志一起去接的賽琳娜，兩位留過學的洋學生一頓英文輸出，沒想到賽琳娜一開口流利的中國話，把他倆給鎮住了。欽佩着吳玉曉的教學能力。

曉曉得意的扯了扯電話線：“六年同宿，朝夕相處，就算是只貓咪，我也教會它說中國話了。再說賽琳娜是那般天資聰穎的妙女子，早就掌握了中國話的精髓呢。”

程磊聽着她的驕傲勁兒，心裏暖一陣兒涼一陣兒的。因為他心裏已經明确好自己的地位，他以後得做好賽琳娜的仆人啊，他已經覺悟了。

依依不舍又假裝輕快的挂了電話，吳玉曉緩慢的靠回牆，側過眼望着窗外月光溫柔又纖薄。突然惆悵式的輕輕嘆了口氣，每次通完電話都睡不着，原來是這麽想他啊。

那一頭的程磊也是一樣，但凡想到曉曉不能抑制時，便拿起畫筆描繪着她的樣子，一筆一畫的筆尖，代替了雙手輕撫她的眉眼，她的發絲，她的輪廓。漫漫長夜，才能以此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