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周琨钰說這句話的聲音很輕,氣音更重些,好似她前面擺着方才的茶盞,有些燙,她在用氣息輕輕的拂。

于是她那樣的嗓音,變作一支沾了水的工筆銀毫,在辛喬的心髒上輕輕地塗。辛喬的心上染了水漬,周琨钰不再說話,像是在等時間讓那點水漬慢慢地暈、慢慢地暈。

辛喬的心髒軟了些。她記得是她先擡的手。

周琨钰就站在她面前,視線瞧不清,但憑着呼吸的方向可以尋到。辛喬對方位的把握很精準,擡手觸過去,并沒偏差太多,指腹搭在周琨钰的小臂外沿。

周琨钰沒穿外套,就穿一件輕薄的襯衫。她順着小臂往下尋,覺得襯衫料子軟滑得似水。她一路溯游而下,尋到周琨钰細瘦的腕子,握住。

辛喬低聲問:“你需要人安慰麽?”

周琨钰頓了頓,才答:“本來是不需要的。”

辛喬另一只手擡起來,擁住周琨钰。

其間有那麽一瞬,辛喬幾乎以為周琨钰要吻過來了。然而周琨钰一偏頭,幾乎是堪堪擦過她下颌,落點還是在她頸間。

睚眦必報。

一瞬間辛喬心裏彈出的便是這個詞。周琨钰報複心真重,上次辛喬如何對她,她就也要做同樣的事。

“啪。”

隔着眼皮都知道,燈光複又大亮,周琨钰重新揿開了玄關的燈。

辛喬把手壓在自己身後,背抵倚住牆,方才張開眼。

周琨钰起先是望着她的。

爾後不知怎的,回避了視線,低下頭,伸手去料理自己的襯衫紐扣。長發垂了一縷到肩前,被她伸手拂了,輕巧地挂在耳後。

辛喬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摁着砰砰的心跳說了句:“我看你,還是不需要安慰。”

周琨钰很輕的笑了聲,氣息柔柔的往外拂:“不需要麽?”

是疑問句,還是反問句。

辛喬不知該怎麽接話,有些生硬的切斷道:“不早了,我先走了。”

周琨钰也沒多說什麽,“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于是辛喬換鞋,她立在一旁,不用換鞋,倒是腳跟微從拖鞋裏拎出來,輕擦了擦自己的腳腕。

辛喬走出周琨钰公寓的動作像逃,腳步匆匆的,以至于大堂值守的管家都擡眸瞧了她眼。

不對勁。

她在心裏說:辛喬,你不對勁。

因為兩人之間本能的吸引力,強得幾乎令她害怕。

她今晚過來的時候可沒想這個。

她本來覺得,今天她忍不住過來,是不是因為在她最難受的時候,周琨钰給過她安慰,她想投桃報李。

後來她發現不是。

她發現她過來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和周琨钰,都是從死神手裏搶人的人,都是争分奪秒跟時間賽跑的人。

對她們這樣的人來說,堅決是最重要的特質。所以周琨钰今晚的那番話,其實挺觸動她的。

那大概是她在周琨钰溫柔的表象下,第一次觸及到周琨钰人格的魅力。但她這樣的人,真的會去欣賞一個像周琨钰那樣的人麽?

在她還來不及想清這些的時候,玄關的燈,就黑了。

她覺得周琨钰一開始也沒打算同她親近。因為周琨钰呼吸很輕,語調也很輕,那種輕盈裏透着某種遲疑。

所以今晚周琨钰最迷人之處,是她同辛喬一樣,有些緊張。她的魅惑是與緊張對抗之下的魅惑,這讓她顯得有一些……真摯。

對,真摯。

如果先前周琨钰的撩撥讓辛喬本能想抗拒,大概因為其中表演的一面居多,像美人魚亮出自己的歌喉,吸引着漂洋的水手自動投入大海,很美很迷人,但你知道那只是一種蠱惑,像幻術。

像瓊臺樓閣一樣的,缥缈在東海外的仙山邊,你順着浮雲望過去,被它的绮麗所迷惑,可其實你心裏知道,那并不真實。

像一場人造雪一樣的,在盛夏翩然而至的落滿人肩頭,你內心喟嘆着這樣的神跡,甚至伸手撿拾起肩頭的一瓣雪花,可其實你心裏知道,那并不真實。

像一朵違逆了季節的夕顏一般的,你望着它盛開在夕陽下,柔妩得如一張美人面孔,你會本能的癡癡的看,可其實你心裏知道,那并不真實。

以往的周琨钰,就帶給辛喬那樣的感覺。

不像今晚,總讓人覺得有些什麽,是同以往不一樣的。

讓人覺察到藏在表象的危險之後,一種更加危險的東西。

其實那會兒辛喬有點慌,她只是不知該如何停下。

好在周琨钰揿亮了玄關的燈,好像是在傳達,上次辛喬做到哪一步,這次她便做到哪一步。

辛喬覺得慶幸。

和周琨钰私下裏相處,身體的觸碰好似一種本能,那樣強烈的化學反應,也許藏在她們第一次見面對望的那一眼裏。但抛開了本能理智來看,其實,她沒想好。

沒想好自己對周琨钰懷抱着怎樣一種感情。

厭惡?有。排斥?有。貪戀?有。喜歡?

……她也不知道有沒有。

畢竟她從來也沒喜歡過什麽人。她總得先想清楚自己處于怎樣的局勢裏。

或許很少有人能看出來,辛喬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她媽毫無征兆的走掉,還有辛雷的忽然離世,都讓她發現,人生可控的部分,真的太少太少了。

大多數人覺得排爆危險,辛喬反而覺得,某種意義上來說,排爆又是安全的。随着排爆設備越來越完善,她們從不貿然行事,先是X射線透視儀掃描,爾後反反複複的分析線路,分析引爆方式,制定好最穩妥的方案後,才動手排爆。

所以辛雷不是犧牲在排爆場上。

而是死在了一場誰都料不到的車禍中。

辛喬深谙,摸不清局勢,才是最危險的。

所以她決定先緩一緩,至少這段時間先別和周琨钰見面,留出時間和空間,讓自己好好想想清楚,自己對周琨钰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回家洗澡,上床。在決定遠離周琨钰的第一晚,她做夢了。

辛喬做過關于周琨钰的夢。

在一開始兩人相識的時候,她夢過那細瘦的腕子,和那柔軟的唇。但那時她的夢要純情得多,絕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令人臉紅心跳。

其實她從前來連想這種事的時候都很少。

說起來,她一個二十多歲的人,倒是被周琨钰啓蒙了。

唉,果然不該接近壞女人的。

她不純情了。

早上總是忙碌,她要很快速地做飯,送走辛木,然後自己去上班。辛木覺得住院這段時間學習落了進度,晚上總要熬得晚一些,昨晚辛喬回來的時候,她剛剛睡下。

早上起來睡眼迷蒙的,把一顆水煮蛋往桌面一砸,手掌壓上去滾一圈:“老姐,你被跳蚤咬了。”

辛喬:?

深秋了,哪來什麽跳蚤。

送走了辛木她走進洗手間,綁好了馬尾準備出門,湊近鏡子看一眼。

一個小紅點。

不算什麽明顯的痕,就是一個小小的紅點。周琨钰那些缱绻旖旎的似碰非碰都沒在她頸間留下什麽痕跡,倒是最後收了勁時齒尖輕輕一磕,像蓋章。

甚至連遮掩的必要都沒有。她想起之前聽辛木吟哦《核舟記》,小小一枚核桃上,用過分細膩的技法刻着箬篷雕欄,氣象萬千,像是藏了整個世界。

而拉遠了些看,不過就是一枚核桃而已。

她的頸間也是同樣道理,不過小小一點紅藏的不是空間,是時間,藏的是一個绮旖的夜。

她換好衣服出門去了。

難受時對周琨钰體溫的向往,是貪戀。昨晚那一場夢,更是貪戀。她有些分不清,她對周琨钰是貪戀,還是真動了什麽感情。

誠然她對周琨钰好奇,某一時刻,還生出過一些欣賞。可,這就是喜歡麽?

她不去找周琨钰,那周琨钰又是怎麽想的?

某天下班,她拎着打折的菜和水果,預備穿過窄街往舊筒子樓走。有些時候節儉已形成一種改不掉的習慣,比如她家附近的小菜市七點開始全場九折,她到的時候是六點五十。

于是在門口站了幾分鐘,空耗時間,望見秋風卷着一棵銀杏的枯葉墜地,才走進去挑菜,結賬,打九折。

一邊想着今日的茄子還算新鮮,可以用來清炒。還有香菇,肉絲比肉片更入味些,一塊瘦裏脊就切成肉絲來炒,辛木一定很喜歡,就着這道菜多下一些米飯。

正當她想着這些人間煙火時,忽望見窄街口端然立着個背影。

白襯衫,黑西褲,一頭柔順長發低低地束在腦後。

辛喬心裏本能一跳,立即就開始分析自己這心跳裏,是緊張居多,還是暗藏着那麽一絲欣悅。

然而還未等她得出答案,大腦已先替她解除了警報。

她觀察力卓絕,再走近那麽幾步,已發現襯衫的料子不對,發絲的質感不對。

周琨钰的衣着打扮很低調,向來看不到什麽奢牌标志,但同樣是白襯衫,她的料子似白月光,輕軟而一絲不透,幹燥秋日裏也完全不起靜電。

周琨钰這種人應當從沒想過靜電也會是種困擾吧。是的,如果衣料不夠好,會摩出靜電難看的貼在身上,到再冷些穿上毛衣,會有噼裏啪啦的火花,打在皮膚上,會有小小的一陣生疼。

還有頭發,周琨钰的頭發看上去清湯挂面,要麽披着,要麽在腦後低低一束。可只有曾經連一瓶護發素都斟酌再三的人,才會注意到那發絲的亮澤度,是經過怎樣精心的護理,不知耗費多少時間和金錢,是真正奢侈的象征。

看吧,進了醫院,是生命的殘酷。出了醫院,是生活的殘酷。

所以辛喬很難想象,她會喜歡上一個像周琨钰那樣的人。

險些讓她錯認了背影的女人是在等快遞,不一會兒,快遞車遙遙地開過來,一個巨大紙箱被放下。

“你們不包送上樓嗎?”

“不包啊。什麽時候說要送上樓了?”

“這不是一般大家默認的嗎?不然這麽大一箱,我一個人怎麽辦?”

“你怎麽辦是你的事。大家都是打工人,不要為難我好不好?”

快遞車篤然地開走了。女人沒再說話,可她的背影發出輕輕的嘆氣聲。辛喬上前:“我幫你吧。”

生活會改寫人的什麽呢?至少天真算其中一樣。

比如女人轉回頭來看她,眼中流露的不是感激,先是警惕。辛喬指指窄街深處的舊筒子樓:“我也住那,五樓。”

看上去女人是剛搬過來的,應該是過來租房的上班族。大件的行李沒收到,深秋了穿一件單薄的襯衫。

警惕解除,化為感激,女人松一口氣:“太謝謝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

辛喬有經驗,把包裹紙箱的膠帶摳松了些,和女人一人一邊拎起來。只不過進了促狹樓道,兩人一前一後就不好發力。

辛喬把手中的菜和水果遞給女人:“幫我拿着。”

自己獨力把紙箱抱起來。确實挺沉的,對她來說都顯吃力。巧的是,女人就住她家樓下,四樓。

她把箱子放到門口,女人一連聲道謝,又自我介紹:“我叫周可玉。”

她一愣。

“可以的可,玉石的玉。”

她又點點頭。

“你呢?”

“辛喬。喬木的喬。”

周可玉玩笑一句:“你不會還有個妹妹叫辛木吧?”

辛喬壓了壓下颌。

“還真有啊?”周可玉這下真笑了,手機掏出來:“加個微信吧?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

辛喬遲疑一下:“我用微信用得少。”

對方聽出她的婉拒之意,收起手機又彎彎唇。

到了晚上,辛喬同辛木一道吃完飯,正洗碗時,有人敲門。

辛木去應門。門口是個長相端麗的年輕女人,典型水鄉養出的溫婉,噙着笑問:“是辛木嗎?”

辛木怔了下。

“我是剛搬到樓下的鄰居,我叫周可玉。”她手裏拎着一兜蘋果,遞上來:“你姐今天幫我搬了行李,你的名字我是聽她說的。我思來想去,還是得謝謝她,就簡單買了點水果。”

辛木噗地一笑。

周可玉不明所以看她一眼,辛木抿着嘴角摁下笑意,接過蘋果:“我姐在洗碗,你進來坐呀。”

“不了,太晚了,改天吧,改天請你們到我家吃飯?”

“好呀,改天去打擾你。”

辛木彎着唇清甜甜的,送走了周可玉,把蘋果拎到廚房,聽辛喬小小的嘆了口氣。

又是蘋果。

辛木住院期間,她真是吃夠蘋果了。

辛木一般不收人東西,只是周可玉說明緣由,她知道不收的話,周可玉一定過意不去。辛喬問她:“吃蘋果麽?”

她連連擺手,她也吃夠了。

辛喬最讨厭浪費,自己洗了個拿到客廳,辛木開始做卷子,她靠垃圾桶坐着開始削皮。

辛木轉了下筆,第一次在做卷子時走了神,轉回身來望着辛喬:“老姐,新鄰居姐姐長得挺漂亮的,對吧?”

辛喬直言:“辛木,你好像那種生怕我嫁不出去的家長。”

辛木抿着唇角笑,轉回身去,不再說什麽了。

小而促狹的客廳裏靜下來,只剩筆尖在紙面磨出的沙沙聲。還有刀刃擦過蘋果,辛喬習慣把果皮削得很薄很薄,這樣不浪費,所以她削得很慢,沙沙的聲音不似落雨,似陽光。

落雨聲不會這樣一頓一頓。反而是陽光,辛喬想起那天她坐在病房裏削蘋果,陽光被葉片濾過,風吹一下,便晃進來一寸,像溫暖又柔韌的刀片,把這世界切得很薄很薄。

于是世界就變成了一幅畫,薄薄的鋪在她手指間,伴着蘋果清甜的汁液。

周琨钰便是那時從病房外走了進來。

她擡一擡手,世界軟塌塌地搭在她手上。她把蘋果揚起來問周琨钰:“吃麽?”

現下裏想着這些,她把蘋果送到嘴邊,咬一口。走了神,齒尖堪堪擦過,像那日刮在她指尖的陽光。

客廳裏吸頂燈不亮,但辛木寫字桌上的是最好的護眼燈,把辛木的影子打過來,圓圓的一團。辛喬盯着瞧了一會兒,直到手中蘋果的咬痕處微微氧化泛黃,開口:“辛木,打擾你一分鐘。”

“嗯?”辛木本來也有一點點走神,放下筆轉回頭。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

辛木驚了:“你喜歡誰了?”

辛喬舌尖頓了下,方才開口:“沒有。所以才問問。”

“你問我啊?”辛木虛虛點一下自己鼻尖:“我才十四。”

辛喬勾了下唇角:“你不是看過不少小甜劇麽。”

有些心酸的理由是,她的生活裏向來只有她和辛木。她知道問辛木不太合适,卻又找不到其他人開口,這個問題在她心裏反反複複的磨,她不知如何是好。

“大概就是,”辛木忖了下,認真答:“會為對方做一切不願意的事。”

“比如?”

“比如你不喜歡吃辣,偏偏願意和她一起吃火鍋。比如她最喜歡吃辣,偏偏舍得跟你說,好嘛,鴛鴦鍋就鴛鴦鍋嘛。”辛木說着笑起來:“這是熊貓省的一個段子。”

辛喬揚揚唇站起來,晃了下手裏的蘋果:“你寫卷子吧,我進去吃,不吵你。”

辛木這答案對她沒什麽意義。

因為她和周琨钰,遠遠沒進展到這份上。

進了卧室關上門,點了下自己手機屏,沒電話,有條信息,是每月套餐捆綁的手機報。

她推開窗,現在還沒到冷得不能開窗的時節。以前總覺得生活沉甸甸壓在她胸口,所以總喜歡開着窗透氣,現在好些了,開窗的習慣卻留了下來。

周琨钰沒有聯系她。

如果周琨钰起先看她是一場挑戰,一場游戲,周琨钰是放棄這場游戲了麽?

還是說,周琨钰對她的想法也變了?

也在猶豫,也在理清。

她一手捏着蘋果斜倚在窗框,另一手捏着手機在桌面輕輕一磕,窗外的路燈很遠,打在街尾兩個巨大刺目的綠色垃圾桶上。

她忽然想,要是周琨钰再也不聯系她了呢?

在她平穩下來的生活裏,周琨钰成了唯一的不穩定因素。

在排爆中她們面對炸彈,教官教授的原則是,如果拆除時有危險,而确信它不會被引爆,可以轉移到安全處,放棄拆除。

如果周琨钰不再聯系她,是不是就變成了這樣一枚不會引爆的炸彈。

她該放棄對周琨钰的探索和琢磨,放任她安安靜靜存在于世界一角。

她關上窗,扔了蘋果核去洗手。

又好幾天過去,周琨钰仍是沒有聯系過她,當辛喬腦中“周琨钰再也不會聯系她”這個想法越來越明晰的時候,她遇見了周琨钰。

那是在一個繁華的CBD街區,高聳的商業樓有着精致的玻璃外牆,懸挂着不知什麽品牌的巨幅海報。辛喬平時是不大來這種地方的,總會不自在,不過這天她從一間麥當勞裏出來,沒買到想要的東西,雙手空着,空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插在棒球外套的口袋裏。

走下臺階後一擡眸,就那樣猝不及防地,她望見了周琨钰。

指尖下意識在口袋裏蜷起來。

當世界幽暗的時候,周琨钰是彩色的。

當世界紛雜的時候,周琨钰卻又是淡色的。

辛喬不知周琨钰怎麽會在這裏,但她出現了,帶着她那雙如詩清潤的眸子。

她也看見辛喬了,就那麽濕漉漉地望着辛喬。

那一刻,腦子裏的想法沒經過什麽分析,霓虹一閃,晃得人恍了一下神,思緒失于防備,一個念頭便那麽猝不及防的往外冒。

“周琨钰,我好像有那麽一點……”

這句話在辛喬腦內還沒完全成形,像一塊霧蒙蒙的玻璃裏藏着一行字。辛喬是在這句話開始往外冒的同時,本能地向周琨钰那邊走。

每走一步,霓虹一閃。

夜空中瞧不見身影的星跟着一閃,那塊霧蒙蒙玻璃上的字就被多擦出一個。

就在這時——

“哇”地哭聲傳來,人群開始朝周琨钰那邊聚攏。

辛喬蹙了下眉,加快步子往周琨钰那邊走去。

撥了撥人群走進去,發現周琨钰面前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可能比辛木還小那麽一兩歲,但瘦小,個矮,身上的衣服能看出很舊了,就那麽站在瑟瑟的秋風裏也顯出可憐。

反觀小女孩對面的周琨钰,襯衫還是辛喬印象中的樣子,像流淌的白月光,一字裙,配一件輕薄的中長款風衣,踩着雙精致的高跟鞋,露出盈盈一握的腳踝。

辛喬上前,先是把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後。

然後輕聲問對面的周琨钰:“怎麽回事?”

明明周遭圍着那麽多人,她那句話的聲音很輕。

輕到她自己都意外的地步。輕到像,一句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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