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碎成了餃子餡

心碎成了餃子餡

司機老王給顧雲周打電話時,顧雲周正坐着司機老秦開的車,行進在回家的路上。

“怎麽搞的?”老王的電話進來時,忙了一天的顧雲周正仰靠在車子的後座上,閉目養神。聽老王說母親心髒病犯了,顧雲周一下坐直了身體。

“是這樣的……”一滴冷汗劃過了老王的鬓角,他把發生的事情大致和顧雲周講了一遍。

顧雲周皺着眉頭聽着,聽到最後,他問,“送到哪家醫院去了?行了,我知道了。”語畢,他挂斷了手機。

“老秦,去安和醫院。”老王說,母親被安和醫院的120急救車拉走了,老王開車跟在急救車後,丁悅容和丁悅容的父親在急救車裏守着母親。

“是,董事長。”老秦看了一眼後視鏡,他原是顧雲周父親的司機,開車技術好,人老誠實在,辦事穩妥,深得顧雲周的父親和顧雲周的喜歡。

安和醫院的急救室外,顧雲周匆匆奔來。看見他來,守在急救室外的丁悅容和丁父站了起來。

“叔叔。”顧雲周對丁父略一點頭,然後看向丁悅容,“我媽怎麽樣了?”

丁悅容看了他一眼,移開目光,“在裏邊搶救呢。”

丁父舔了舔嘴唇,忖度着開了口,“小顧啊,這個……”他想跟顧雲周道個歉,盡管致歉詞還沒太想好。而且,認真來講,韓美珍自己要對這次犯病負一大半的責任。可是,畢竟她犯了病,還是随時有可能死人的心髒病。所以,在他的認知裏,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跟對方道個小歉的。

不料,他開口就被顧雲周打斷了,“叔叔,你不用說了,我媽是什麽脾氣,我心裏有數。這件事情,她自己要負一半乃至一大半的責任。但是……”他話鋒一轉,“那個人的母親也有一定的責任。如果,不是她說話過于尖刻,刺激到了我媽,我媽也不致于犯病。”

“這……”丁父面露難色,這話可不好接,說賈母沒錯,這顯然不符合事實。說賈母有錯,可是對方是自己未來的親家。女兒還在這裏,他怎麽好當着女兒的面批評她未來的婆婆。

顧雲周本來也沒打算讓丁父來接話,他說這一番話,一是客觀評價,二是想要看看,自己說出這一番話後,丁悅容會是個什麽反應。他有一種直覺,丁悅容并不喜歡那個男人,要和那個男人結婚,不過是像她自己所言,年紀不小了,該成家了,正好那個人出現了。

而且,他前兩天聽大學同學說,丁悅容的外公似乎是得了絕症。他知道丁悅容是她外公的掌上明珠,當年,他和丁悅容談朋友的時候,他不止一次聽丁悅容的外公憧憬,想要看到他倆結婚,想要看丁悅容作漂亮的新娘。那麽,丁悅容很有可能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滿足她外公的願望而和那個人結婚。

顧雲周看着丁悅容,等着聽丁悅容的評價,丁悅容沉默着。于是,顧雲周主動問她,“容容,你覺得我說得公允嗎?”

丁悅容默然片刻,擡起眼正視了顧雲周,“我覺得現在阿姨的病比公允更重要。”

丁父覺得自己應該回避,“你們在這裏看着,我出去買兩瓶水。”

“爸,我去吧。”丁悅容不想單獨面對顧雲周

“不用,不用,你在這裏看着吧。”丁父一溜煙地走了。

顧雲周望着丁父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丁悅容。丁悅容知道顧雲周在看自己,然而就是不肯擡眼和他對望。一只手輕柔地托起了她的下巴,丁悅容不由自主地和顧雲周對視了。在二人目光交彙的一剎那,她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顫。于是,她慌亂地眨了眨眼,垂下了眼。

“為什麽不敢看我?”顧雲周的聲音輕而憂傷。

丁悅容不回答。

“是因為你還喜歡着我,所以不敢看我,我說得對嗎?”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丁悅容的回答,顧雲周又問,“真的決定嫁給那個人了嗎?下個月就結婚?”老王在電話裏都跟他說了。

丁悅容的聲音很輕,仿佛是怕吓着顧雲周,“對,決定了。”停了停,她加大了一些音量,“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沒有大富大貴的家世,最主要的是,我脾氣不好,即便有一天我們結了婚,結果也不會好,更何況,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的,所以,你忘了我吧。”

“為什麽?”顧雲周的心,因為丁悅容的話,疼得都快碎成小米粒了,“為什麽絕對不會嫁給我?”

丁悅容恍然一笑,想起顧父的嘴臉,“因為,我永遠也忘不了你父親說過的話,他說,像我這樣的家世,不配作你們顧家的兒媳,他說我應該有自知之明,不要厚着臉皮纏着你。人活一張臉,你的父親看不起我的家世,所以,我也不稀罕作你顧家的兒媳。”

顧雲周伸手抓住丁悅容的胳膊,但是并沒有太用力,“容容,我父親已經過世了,你不要跟一個過世的人置氣。當年,我就已經替他跟你道過歉了,為什麽你還是不能釋懷呢?”

丁悅容搖了搖頭,“我忘不了,就算我再愛你,就算我可以為了你舍棄了我所有的自尊,但是,我不能讓我的家人跟我一起舍棄他們的自尊。那對他們不公平。”

顧雲周的眼中風起雲湧,“所以,為了你和你家人的自尊,你就要舍棄掉自己的幸福,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他?”丁悅容不肯承認。

顧雲周望着丁悅容的眼睛,傷感一笑,“你騙不了我。”

丁悅容躲閃着顧雲周的目光,“現在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不會喜歡,人都是會變的。”

“我不會,我永遠都不會。”顧雲周的目光堅定而深情。

丁悅容深吸了一口氣,“雲周,人生很長,你需要一個伴,陪你走下去。人生很短,短到下一秒可能就結束了。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去找一個真正值得你愛的女孩吧。”

顧雲周望着丁悅容,一時想哭,一時想笑。為未來的人生中不會有丁悅容而哭。悲到極致,他又想放聲大笑。然而,他并沒有放聲大笑,只是對丁悅容笑了一下,“如果人的心,可以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那麽,世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癡男怨女了。你讓我去找別人,讓我忘了你。你呢?你自己作到了嗎?”

丁悅容不答,正在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韓美珍被一名護士推了出來。

“媽!”顧雲周連忙湊過去。

韓美珍面色慘白地躺在小床子上,一見顧雲周,像見到了靠山,眼淚頓時順着眼角流了下來,哆哆嗦嗦地從白床單下伸出一只手,顧雲周連忙握住那只手,“媽,我在呢,沒事了,你沒事了。”

韓美珍還想跟顧雲周說話,眼角的餘光突然掃到了丁悅容身影,她的情緒一下變得激動起來,哆嗦着嘴唇從嗓子眼裏擠出蚊子般的細語,“讓她走……我、我不想看、看見她!”要不是因為這個女孩,她也不至于被人罵神經病,揪頭發,也不至于犯病。

韓美珍的聲音雖小,不過,丁悅容卻是聽到了,不待顧雲周發話,她一言不發地走了。顧雲周望着她的背影,表情沉痛。韓美珍把兒子的表情看在眼裏,又生氣又心疼。有心跟兒子大吵一架,把兒子罵醒,同時抒發抒發自己心中的這股怨氣,然而,地點不對,體力也不行。

躺在小車上,韓美珍閉上了眼,護士推她去病房的路上,她已經把未來的行動計劃,一步步盤算好了:先養病,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身體不好,什麽都是白搭。等養好了身體,她就去找她那幾個要好的姐妹去,讓她們給她找幾個要家世有家世,有模樣有模樣,要人品有人品的好女孩來。她就不信了,給兒子找個李嘉誠家的林青霞回來,兒子能不動心!想到這裏,韓美珍的心裏舒服了些。

丁悅容在醫院的樓下找到了自己的父親,“爸,我們回家吧。”

“他媽媽怎麽樣?”丁父審視着女兒面色,看女兒面色并無異常,心裏覺着應該不會出大事。

丁悅容挽起父親的胳膊,“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沒事就好。”丁父松了一口氣,“這要是真出點事情……”他搖了搖頭,是個感慨、後怕的模樣,“哦,對了,我得給你媽打個電話,讓她別惦記了。”說着,丁父掏出手機給丁母打了個電話,“喂,麗茹啊,小顧他媽醒了,沒事了,我和妞妞現在要回家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們。”

夜色中,丁悅容看着父親的面容,想起了父親年輕時的模樣。記憶之中,年輕的父親溫文儒雅,腰背筆直,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現在的父親,儒雅依舊,然而,背似乎不那麽直了,頭發也比年輕時少了很多,并且其中夾雜了不少白女。

丁悅容的鼻子忽然一陣發酸,“爸。”

丁父正要打車,冷不丁聽女兒叫自己,下意識地扭過頭來,“嗯?”

“對不起,讓你們為我操心了。”丁悅容的眼淚掉在了夜風裏。

“妞妞別哭,”丁父連忙從褲袋裏掏出一塊大手帕,給女兒擦眼淚,“爸爸知道你心裏不好受,爸爸都明白,別哭。”

女兒這些年不找對象,他和妻子明白,女兒始終忘不了顧雲周。好容易找了個小賈,眼看着過去的那篇就要翻過去了,誰想到顧雲周的母親又巴巴地跑來,巴巴地說了那樣一番話。小顧是個好孩子,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對妞妞也是真的癡心。剛才在醫院,他看得清清楚楚,小顧看女兒的眼神,如果不是深愛對方,是不會有那樣的眼神的。而女兒對小顧……女兒對小顧應該還是有情的,可卻馬上要跟小賈結婚了,想到這兒,丁父在心裏深深嘆息。

丁悅容和父親在急診室外等消息時,賈建國在自家別墅裏數落着他媽,“媽,你說你這脾氣咋這麽暴呢?那誰他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說你咋辦?”

劉玉芝沒想到韓美珍有心髒病,而且居然還會犯病。說實話,看到韓美珍犯病倒地呻/吟,她真是害了怕,怕韓美珍真過去了。雖然,對方罵她是刁民,是農村神經病,她也不希望對方死,畢竟是條人命。韓美珍被擡上120救護車後,她蔫頭耷腦地跟着兒子回了家,回來的時候,兒子數落了她一路。那時,她還沒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來,所以,任由兒子數落,鮮少回嘴。

及至到了家,進了家門,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劉玉芝的思維能力和底氣一點點地歸了位。兒子再數落她,她也知道反擊了,“沒完了?”她一屁股坐在布藝沙發上,“在路上就說,一說說一路,這怎麽到了家還說?誰知道她有心髒病?我為啥跟她吵吵啊,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個小犢子!我告訴你,別說了啊,再說我也犯心髒病!去,給我倒杯水去,渴死我了!”

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媽一眼,賈建國把車鑰匙随手扔在茶幾上,轉身去給他媽倒水,順道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拿着兩杯水走了回來。“給。”他把其中一杯水遞給他媽,賈母伸手接過。母子倆同時仰頭,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兩個人心裏都有火,得喝點涼的敗敗火。

喝完水,賈建國給丁悅容打了個電話,丁悅容手機關機。

“沒打通呀?”他媽問。

“關機,醫院不讓開手機。”

賈母欠身把水杯放在茶幾上,“也不知道那女的咋樣了,救沒救回來?”

賈建國在她身邊坐下,把水杯也放在了茶幾上,“你現在知道怕了?”

賈母心裏是有點怕的,然而嘴上堅決不肯承認,“我怕什麽?是她先罵我,先揪我頭發的,我這屬于……”她眨了眨眼睛,眨出了下文,“我這屬于正當防衛!”然後,她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大國,你知道小容有個前男友的事嗎?她以前跟你說過嗎?那人家裏幹啥的呀?”

賈建國向後一靠,“說過。那人家裏挺有錢的,開飯店的,凱逸就他家開的。”

“啥?!”賈母瞪着賈建國,這回真驚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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