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是

寧輕鴻正溫煮的清酒散發着濃郁的酒香。

烏憬原本還怕對方會發現自己的酒壇沒有酒香,等對方應下後,他才把自己白玉透底的酒壇拿了過來。

不愧是世家子弟迎得宴,這壇子在燭光照映下,還能隐約瞧見內裏的清水晃動,影影綽綽,實在精美至極。

烏憬把封着酒壇的木塞拔開。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寧輕鴻接了過去,烏憬雙手捧起來的酒壇,對于他身前人來說,一只手就能拎起,毫不費力地傾身,護着懷裏的人,倒進一旁茶桌上的酒杯中。

烏憬面對面坐在寧輕鴻懷裏,看不見他身後的狀況,直到這杯“酒”被人遞到了他的面前。

寧輕鴻拿在指尖把玩着,即不端詳,也沒細品,只是瞧了兩眼,神色自若地笑着問,“烏烏帶回來的這酒清澈見底,透明如清水,也不知是什麽味的果飲子——”

烏憬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寧輕鴻瞧着人,頓了頓,說了下半句話,“酒味也如此之淡。”

烏憬一顆心又慢慢松了下來。

寧輕鴻笑,“烏烏這是什麽酒?品相如此不錯,不若讓哥哥也嘗嘗?”

烏憬這顆心還沒放下又提了起來,連忙搶過人手裏的酒杯,“不行!”他拒絕完,又大腦一片空白地補充道,“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結結巴巴,

口不擇言。

“就這麽一小壇,我們還得喝許久,哥哥若是喝了,我,我就喝不了太久了,到時候得去喝哥哥的酒,我,我酒量不好。”

語無倫次,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寧輕鴻輕笑一聲,“好,烏烏不讓哥哥喝,便不喝了。”他總算放過了人,指尖探進烏憬懷裏的荷囊,撚了個元寶出來。

烏憬屏住呼吸去看,是個金的。

寧輕鴻面不改色地自飲了三杯酒,他輕聲,“罰酒哪有只罰一杯的,烏烏說是不是?”

烏憬心下一緊,想起自己的杯子裏是清水,又小心地點點頭。

下一個是烏憬抽,他抽出了一個銀元寶,還沒反應過來,寧輕鴻又吃了三杯酒,他反問,“既然烏烏抽到了銀的,不用吃酒,那哥哥這邊得再罰三杯酒,是不是?”

烏憬暈乎乎地點點頭。

這才一開始,寧輕鴻就吃了六杯酒,好像是他賺了?那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寧輕鴻用了六杯酒,在一開始立下了兩個規矩,一開始抽出的兩個元寶都放了回去,他指尖翻轉,抽了個銀元寶出來,淡笑地看着懷裏人,也不出聲。

烏憬愣了一下,試探地自己喝了三杯水。

寧輕鴻笑了笑,把那塊銀元寶放了回去,做了個請的手勢。

烏憬呼吸一屏,小心把手指伸了進去,拿了一個又放下一個,再拿了第二個,猶猶豫豫,最後選了一個,拿出來一看,是個金的,他垂眉喪臉,又喝了三杯。

旁人玩行酒令熱熱鬧鬧的,只有他們二人安安靜靜,少年乖乖地坐在人腿上,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杯中水。

因為靠得極近,便是這般安靜,一個擡眼就能對上對方的眼神,氣息在這片刻中絲絲縷縷的交融。

在最初寧輕鴻抽的兩次之後,輪到他來時,就再沒抽出過金元寶。

烏憬有金有銀,運氣有些不好,金得居多,他迷蒙蒙地喝了一大堆水,但也還沒反應過來,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因為在他抽到銀的情況下,對方還是有吃酒的時候的。

他抱來的酒壇子大概能裝三斤酒,差不多是1.5升的清水,每次輪到烏憬喝了,也都是寧輕鴻去倒的。

他只覺得自己怎麽越喝越多,胃裏的水也也越來越多,肚子都微鼓起來了。

烏憬越喝越難受,整張小臉都皺在一起了,閉着眼睛又喝了三杯後,終于忍不住去看自己喝了多少,“等,等一下。”

他回身去抱被寧輕鴻放在桌上的酒壇,拎起來時驟然一輕。

烏憬呆了一下,捧起來放到燭光下去瞧,還不敢置信地低着腦袋,埋臉湊到瓶口去,認認真真往瓶口裏面看了一眼。

确認自己已經喝了一半後,才愣愣地擡起頭。

寧輕鴻笑,“烏烏怎麽了?”

烏憬下意識搖頭,小聲說,“沒什麽。”他不相信地又看了一眼,抱起來晃一晃,才迷迷糊糊地放到石桌上,不解地低頭懵了一會兒,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又想不出是哪裏不對。

烏憬又回身,去拿寧輕鴻放在桌上的酒壺過來,這麽小小一壺,雖然也快見了底,但肯定沒有他喝得多的。

他又去看寧輕鴻的神色,偏生對方吃了這麽多的酒,也仍舊神色如常。

少年的神情一點點低落下去,“我們繼續玩吧。”還是沒有放棄。

寧輕鴻問,“烏烏還要同哥哥玩?”

烏憬倔強地點點頭。

寧輕鴻微嘆一聲,微傾身去吻人,低聲應下,“好,那便繼續玩。”

烏憬被人輕吻住,唇齒微張着,合都合不攏,他聞着近在咫尺的酒香,被對方唇舌間殘餘的酒香氣刺激得難受地吸着氣。

似乎自己也跟着咽下了一些酒,

連臉肉都醉得酡紅。

寧輕鴻輕聲,“是不是該輪到烏烏抽了?”

烏憬把手指探進去,摸了個元寶出來,一看又是金的,委屈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怎麽又是我?總是都是我,一點都不公平。”

他抹抹眼睛,憋着氣,吸吸鼻子,去喝寧輕鴻遞過來的酒杯,剛一入口,就迷蒙蒙地問,“怎麽……怎麽有股酒味?”

是方才寧輕鴻親他留下來的味道嗎?

烏憬已經将那杯酒吞進了肚,腦袋都成了一團漿糊,渾身都開始發起了燙。

僅僅只是一杯。

還剩兩杯,烏憬通通都喝了進去,因為度數不高,他理智還剩了一些,只是看人有些暈暈的,直到發現身前人開始每次都抽出金元寶,才開始彎眸,重新開心起來。

只是他自己還是會抽到金的。

那三杯酒之後,寧輕鴻又給人喂了些水進去,勉強讓烏憬保持着暈乎乎的清醒。

烏憬見寧輕鴻跟走了黴運一般,次次都抽到金元寶,笑得眉眼都彎起來了,這才摸到這個游戲的樂趣,“你,你快些喝,通通,通通喝光!”他又想起什麽,又改口,“你喝不下了,要記得,跟我說。”

寧輕鴻又摸出個金元寶,裝着樣子飲了兩杯酒,才停下來,半無奈道,“好了,哥哥飲不下了。”

烏憬眼睛徒然亮起來,湊上前看着人,“那你,你要受罰的。”

寧輕鴻颔首,輕聲,“哥哥任由烏烏罰,可好?”

烏憬皺皺臉,“我不罰你。”他大着嘴巴,說話都含糊了,一頓一頓的,“我,我問你,問你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他的手指攀上寧輕鴻的衣襟,緊緊攥着,整個人都在晃,覺得眼睛一睜就暈得不行,最後囫囵軟倒進了寧輕鴻懷中。

臉肉與鼻尖都貼着人的肩頸處,一下又一下地呼出炙熱的氣息,又用口呼吸着,但還是緊緊扯着人的衣領,半閉着眼睛,小聲說,“哥哥不能說謊,诓騙我,說好話,糊弄我,要同我說真心話,好不好?”

寧輕鴻側臉去看人,“好。”

烏憬睜開眼睛,瞧見對方近在咫尺的臉時,又呆了一下,“哥哥好好看。”

寧輕鴻低笑,“烏烏要問什麽?”

烏憬被人拉回注意力,立馬道,“你今早為,為什麽要這樣做,是不是因為你的病……”他說不下去,眼睑開始變得濕潤,“我不想你出事,我想哥哥好好的,一直一直陪着我。”

說着說着,眼見又要哭了。

寧輕鴻輕聲哄着回,“只是未雨綢缪,哥哥不會出事,烏烏不用擔心。”他頓了頓,“烏烏除了我外,還得有一個永遠不會背叛你、也永遠不會投靠于我的安身之所,只要烏烏還在皇位上一日,還是大周的皇室——”

烏憬扯他的衣襟,晃晃悠悠地坐直身,湊近着快貼到人的面上,臉肉一片暈粉,“我,我不要聽你說這些。”

寧輕鴻止住話。

烏憬認認真真又有些暈地看着人,盯着人的眼睛,一顆心緊張地縮在一起,又劇烈得快跳出來,“我喜歡你。”

少年的身體又燙又軟,難耐又努力地呼吸着,問,“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片刻,還是過了很久,在一片安靜中,烏憬聽見耳畔傳來一聲輕嘆的回答,“是。”

烏憬呆了很久,他頭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視線中其餘都一片空茫,只剩下他面前的這個人。

一錯不錯地盯着對方的眼、唇,

不知不覺地親了上去。

發出細微的“吧唧”一聲,少年親人也只是愣愣地貼着人的嘴巴,又微微退了退,唇珠同面前的薄唇只隔着一層薄如蝶翼般的空氣距離。

烏憬滿心滿眼地望着人,呼吸都屏住了,“真,真的?”

寧輕鴻笑,“真的,沒有騙烏烏。”他半阖上眼,去吻住人,有些無奈道,“烏烏就是為了問哥哥這個?”

烏憬被親得說不出話,嘴巴都被塞滿了,支支吾吾地“嗚”了兩聲。

寧輕鴻的動作堪稱溫柔缱绻。

烏憬快在人懷裏化成了一攤水,渾身都酥軟下來,酒精糊滿了腦袋,迷迷蒙蒙聽人問自己還要玩嗎?

又慌亂急忙地搖腦袋,去抓寧輕鴻的手放在自己微鼓着的肚子上,“不玩了不玩了,我喝了好多好多水,都喝飽了,喝不下了,真的喝不下了。”

絲毫沒有反應過來寧輕鴻聽到自己說出“喝水”二字時,依舊神色不改,像是早就知曉。

寧輕鴻哄着人,“那哥哥把烏烏的荷囊收起來了?”

烏憬點點頭,低頭看着人将荷囊收緊,拿在手上晃了晃,下意識問,“你為什麽每次運氣……都那麽好?”

寧輕鴻抱着人起身,解釋,“因為烏烏先前把荷囊攤開了給哥哥看了一遍,開始玩之後又沒有将裏頭的元寶晃勻,之前的位置被哥哥記了下來,每次放回去時,哥哥聽着聲音,就能知道位置。”

他一字不落,如實說出。

烏憬低低“噢”了一聲,暈乎乎地誇了一聲,“那哥哥好厲害。”他快醉暈了,迷蒙地問,“我,我被哥哥抱起來了?”

寧輕鴻輕應了一聲。

烏憬暈了一會兒,下意識問,“很,很晚了,要睡覺了。”他又難受,“哥哥,我好像有點想去小房間……”

寧輕鴻先應前半句,“嗯,是很晚了。”

烏憬迷糊地接着話。

“那哥哥要帶我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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