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沒一個好東西

沒一個好東西

指尖輕輕觸碰到鹿鳴流線漂亮的蝴蝶骨最高點，秦野像是觸電一樣彈開了手指。

因為鹿鳴動了一下。

啊啊啊！

秦野吓得的心髒差點跳出一百八十邁。

他心虛地猛一下站起來，臉上瞬間漲紅一片。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為自己的唐突道歉，沒控制住罪惡的小爪爪，被抓包了，他好慌。

鹿鳴：“？”

其實剛才秦野的手指尖沒有碰到鹿鳴蝴蝶骨。

隔着掀起來的衣服，有兩層，他好緊張，只是碰到了最上邊的衣服。

“是我自己疼醒的，不是你吵醒我。”鹿鳴看孩子吓壞的模樣，想着是不是這幾天自己對他實在太兇了。

“我又不吃人，就算你把我吵醒了，我也不會生氣，我沒起床氣。”鹿鳴安撫這只驚慌的阿拉斯加。

秦野慢慢平靜下來，點點頭。

“抱歉，我這兩天挺情緒化的，跟你發了幾次脾氣，以後不會了。”鹿鳴跟他道歉。

“不用不用，沒事沒事。”秦野擺手，“哥哥心情不好可以随便跟我發，我哄你。”

秦野又蹲下來，裂開嘴角笑得傻乎乎的，看着鹿鳴，心裏好開心。

“哥哥好溫柔。”

鹿鳴冷不丁被誇，微微臉紅。

他看着對外霸氣對他軟糯糯的大狗狗，有點忍不住想伸手撸毛。

兩人看着對方，好像都入了神，一時半會兒沒人說話。

時間靜止一樣，他們像午後暖陽鋪照下溫馨的一幅畫。

打破美好對視的，是鹿鳴後腰的疼痛。

他“嘶”了一聲，收回視線，略顯得有些尴尬。

“哥哥，你休息吧，我給你拿個毯子蓋着腰。”秦野貼心。

他還在茶幾上放上了一個恒溫杯，溫度設置45度，随時可以喝到溫水。

秦野甚至連拖鞋都準備好了，給他整整齊齊放在沙發旁。

“哥哥，這些零食都是平時我愛吃的，都給你放在這。”秦野忙前忙後。

鹿鳴趴在沙發上，聞着抱枕上清淺的香氣，眼睛随着秦野身影來回動。

怎麽說，就挺感動的。

他以前有個發燒感冒，疲憊不想動的時候，很想得到陳佳宇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

可是……前幾年還行。後來的幾年，陳佳宇不僅不願意照顧病號，還會暗戳戳說鹿鳴身嬌體弱。

最讓鹿鳴受不了的是，陳佳宇要是來了興趣，不會管鹿鳴身體舒服不舒服，都要做。

鹿鳴對自己以前的包容性很佩服，為什麽這樣的對待都能接受，還心心念念要跟陳佳宇結婚？

他覺得自己以前就是個笨蛋，很笨很笨那種。

想到這些，他默默生悶氣。

鹿鳴手機跳出來一個氣象通知，氣象局預告今晚上會有大暴雨，請大家安全出行，關好門窗。

看到這個消息，他眉頭皺起情緒一下子低落下去。

鹿鳴爸媽出車禍那個晚上，就是忽然的惡劣天氣，沒有任何征兆。好好的晴天，忽然就刮起來猛烈大風，伴随着暴雨。

從那以後，鹿鳴很讨厭暴風雨天氣。

那天他在學校晚自習，回到家一個人都沒有，給爸媽打電話也沒人接。他忐忑不安地熬了一晚上，第二天紅着眼睛去上課。

陳佳宇看到他狀态不對，給他買了很多零食，努力講了很多笑話。

那時候的鹿鳴對陳佳宇的感覺真的很好。

他是在上午上第三節課的時候，被老師叫出教室。

有兩個警察找他，鹿鳴很慌，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

警察告訴他，他爸媽出了很嚴重的車禍，昨晚上當場死亡，屍體都不全。

鹿鳴聽到這個消息，當時人就傻了。他大腦一片空白，極速爆發的悲傷讓他直接暈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是第二天晚上，人在醫院。

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男人。

他是陳佳宇的爸爸，是陳佳宇讓他爸開車把鹿鳴送進醫院，付了住院費。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陳佳宇爸爸知道自己兒子喜歡男生，喜歡鹿鳴。

很意外的是，他爸爸竟然沒有提出任何反對，只是告訴陳佳宇，想追人家，起碼學習成績要匹配。

想到陳佳宇的爸爸，鹿鳴有些愧疚。

這麽多年，陳佳宇爸爸給予他很多幫助才能順利讀完大學。

他用指甲劃了幾下手機屏幕，找到陳佳宇爸爸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陳佳宇爸爸的語氣很愉快：“小鹿啊，最近怎麽樣。”

“陳叔叔……我，我跟陳佳宇分手了。”鹿鳴開門見山。

陳叔叔愣了一下，然後很平靜的“嗯”一聲：“這些年，挺委屈你的。”

自己的兒子都做了什麽事兒，他這個當爸的不會不知道。

他現在還沒徹底放下公司的事情，只是這三年為了培養陳佳宇，他不那麽操心了。

陳佳宇在公司用什麽手段為公司盈利，他爸知道，也勸過，但沒用。

鹿鳴聽到這句話，沒繃住，大顆眼淚掉了下來。

難過地狠狠咬着下唇。

他也想有個爸爸偏袒着，很明顯，陳叔叔對陳佳宇的行為都知道。

一旁的秦野看到鹿鳴難過的樣子，心疼地攥緊拳頭。

合着陳佳宇他爸也不是什麽好鳥，明擺着欺負他的鹿鳴！

他好氣。

“我也不能勸你繼續和佳宇在一起，分開對你才是好的，我兒子不值得。叔叔也覺得挺愧疚的。”他爸語氣很誠懇，只是後來的話讓鹿鳴的心徹底碎得不成樣子。

“我會給你一筆錢，作為補償。”他爸說。

這句話，讓鹿鳴再也承受不住。

心髒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塊巨石，那麽疼，疼的受不了。

他直接挂了電話，把臉埋進抱枕，哭得身體顫動，卻不肯發出聲音。

秦野氣得額頭青筋爆出來，忍不住爆粗口。

“靠！太侮辱人了！氣死我了！”

鹿鳴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很廉價。

自己一心一意對待陳佳宇，他只是為了要一個安穩的家，對陳佳宇的拈花惹草裝傻充愣不去深究。

他只是想跟陳佳宇爸爸做一場道別，在他心裏，陳叔叔是他很尊敬的長輩。

可他的真心不僅喂了陳佳宇這一條狗，還有他爸！

“他們真的把我當成那種人！”鹿鳴好難過，他啞着嗓子低吼，“十三年啊，這十三年我就像個笑話！”

他的手死死抓着沙發墊，悲傷氣憤到全身都在顫。

“鹿鳴，鹿鳴你不要跟他們這樣混蛋生氣，你已經跟渣男分手了，他們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有弟弟給你撐腰！”秦野不敢碰他，着急地圍着沙發轉圈，不停地勸着。

鹿鳴不回應，身體越發僵硬，呼吸開始困難。他的身體緩緩痙攣，慢慢蜷縮起來，可腰傷又讓他無法做到抱緊自己。

他好崩潰。

這樣難受的狀态，看得秦野很無助。

“你別這樣，要是，要是你實在氣不過，你就把我當成那一對惡心至極的父子，你打我，發洩一下。”秦野蹲在鹿鳴身邊，把頭伸過去，“使勁打，我抗揍。”

精神恍惚的鹿鳴擡頭看他。

可這人的眼睛已經無法聚焦，傷心過度的人思維混亂，神色絕望。

外邊的暴風雨還沒來，他內心的暴風雨已經把自己摧殘得不成樣子。

他連呼吸都不想，因為他的心髒，一個輕微的呼吸都會疼得無法言喻。

這一雙通紅絕望的眼睛，看得秦野氣血上湧。

他恨不得把陳佳宇和他爸大卸八塊！

他們不是人！

“不哭，他們不值得。”秦野壓着心裏的怒火，對鹿鳴說，“你把電話，打回去，罵他，狠狠罵他！做人不能太善良！你要是不會罵，我罵！”

鹿鳴麻木，兩行清淚止不住。

他似乎壓根聽不到秦野在說什麽。

秦野擔心看着丢了魂一樣的人，急得像被開水燙了的螞蟻，想不到辦法。

過了一會，鹿鳴似乎在混亂無比的思緒裏，捕捉到了秦野對他說的話。

“對，我要打回去。”

鹿鳴抓起電話，陳佳宇他爸很快接聽。

鹿鳴很是冰冷地笑了下，他問：“陳叔叔覺得我這十三年，值多少錢？”

陳佳宇爸爸沉默：“……”

“陳佳宇偷稅，我知道，他有幾次拿着電腦回來辦公，加密文件忘了關。”鹿鳴說，“既然你們不懂什麽叫好聚好散，那我……”

“鹿鳴！”陳佳宇爸爸急了，“叔叔錯了，你千萬要冷靜。”

鹿鳴一向好脾氣，任陳佳宇拿捏，陳佳宇爸爸心知肚明。

剛才那番給錢侮辱人的做法，他爸爸還自以為自己很大方，很仁至義盡了。

他覺得鹿鳴一定不會跟自己鬧，也不會要自己的錢。

卻沒想到一向與世無争的鹿鳴，竟然還有偷偷記錄陳佳宇偷稅記錄的小心機。

他不得不态度大轉，“小鹿啊，你看看，叔叔這邊可以給你怎樣的補償？”

“這種廢話到底是怎麽問出來的？”秦野忍不了，雖然搶話很沒禮貌，可他是就是覺得鹿鳴玩不過這個老狐貍。

他搶過鹿鳴手機，眉毛一挑，軟乎乎的阿拉斯加瞬間成了睥睨天下的小霸王。

“姓陳的，十三年的青春你覺得用什麽可以補償？這種屁話你這麽大歲數也問得出口？要不是有把柄，你連一句我錯了都不想說吧？你覺得用錢可以補償是嗎？你準備給多少？先把錢打過來，我看看夠不夠！”秦野态度十分惡劣。

“你誰啊？”這語氣和陳佳宇如出一轍，果然是父子。

秦野“嘁”了一聲，超兇：“打錢啊，不要光說不做，丢人現眼！你要是覺得用錢就能踐踏一個人十幾年的付出和尊嚴，那我們也認呢，看你有多大誠意了，我看你能有多少錢？”

陳佳宇爸爸：“……”

這人誰？字字句句都把他的想法堵上了，他就沒打算給陳佳宇錢，他就是說說，反正他兒子沒吃虧。

當年知道自己兒子喜歡鹿鳴的時候，他們爺倆好好溝通了一番。他好像明白自己兒子其實本質還是喜歡女生，可是因為鹿鳴太好看了，他想要單獨擁有鹿鳴。

被慣壞的陳佳宇更多成分是把鹿鳴當成一個誰都不能碰的寵物，只能取悅自己一個人。

陳佳宇爸爸看到懵懂期的兒子對鹿鳴只是一時興起，便将計就計，借此讓兒子好好學習。

誰也沒想到，随着年齡增長，鹿鳴出落得越加驚為天人。陳佳宇看着被自己“養成”的人就像珍寶一樣被更多的人惦記，他很驕傲很自傲。因為鹿鳴只屬于他一個人，別人都只能饞着。

這樣畸形的私心的霸占，讓陳佳宇畢業後哪怕想要找個女人結婚都不想放棄漂亮的過分的鹿鳴。

鹿鳴的少年感和清純度，似乎再也不會随着年紀增長而變化，別人遙不可及，陳佳宇卻可以随意擺布。

這種感覺，不要太爽。

鹿鳴就像安靜夢幻美麗至極的精靈，一颦一笑都讓陳佳宇時時刻刻享受着至高的視覺盛宴，這是他能夠對外炫耀到死的戰利品！

鹿鳴只能是他的。

就算陳佳宇結婚了生孩子了，他也要困着鹿鳴，一輩子。

“你不要裝死，”秦野好半天沒聽到陳佳宇爸爸說話，語氣很冷厲地質問，“以為自己有幾個錢，了不起是吧。盛鑫企業有限公司，籌備申報上市中，是嗎？”

陳佳宇爸爸驚訝：“你知道我們公司？”

“呵，陳友明，陳董事長，你和你的狗兒子，好差勁兒！”說完，秦野挂了電話，拉黑。

他把手機遞給鹿鳴，道歉：“對不起，我沒禮貌，我給他拉黑了。”

鹿鳴頹喪點點頭，“嗯。”

是應該拉黑。

他睫毛上挂着淚珠，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你認識陳佳宇爸爸？”鹿鳴情緒低落，但比剛才好了一點。

他抽着鼻子，問秦野。

“不認識。”秦野剛才讓公司的人查了陳佳宇爸爸電話號碼，認證號碼連帶的企業和資料基本都調出來了。

為了保持窮人人設，他對鹿鳴說，“我讓段尤嘉查了一下這個號碼。”

段尤嘉多背幾個鍋吧。

“段總……人脈很廣？”

一般大企業的官方首頁不會直接公布董事長的聯系方式，能公布出來的都是基層負責招商的業務經理。

就連陳佳宇這個二把手的電話都不會公然出現在大衆視野。

段尤嘉在這麽短的時間僅憑一個電話號碼，就能精準知道公司名和他的名字？

未免有點太厲害。

鹿鳴涉世未深，對段尤嘉很崇拜。

連帶着對秦野也崇拜了。

要是沒有秦野，他今天活該受氣。鹿鳴其實沒有陳佳宇偷稅的證據，他只是看到了那個文件夾，掃了一眼賬目。觸目驚心的數字讓鹿鳴很擔心，當時勸陳佳宇趕緊補上。

他壓根拿捏不了陳佳宇爸爸，也就是在秦野的鼓動下，不想太包子。

結果沒想到，秦野這下馬威讓陳佳宇爸爸憋了一大口氣。

知道具體公司名字，可以舉報他們偷稅，上頭查一下，那都是事兒。

他沒打算舉報，但是如果秦野舉報了……

鹿鳴有點暗爽。

“謝謝。”他蔫噠噠致謝。

“你不能口頭謝我。”秦野坐在他身邊，奶狗一樣呲着小白牙笑，“你高興起來，不想那對混蛋父子，才是謝我。”

秦野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鹿鳴好看的薄唇。

一道深深的痕跡，是他自己發狠咬出來的。

透着血絲。

透着……性感。

加上鹿鳴哭到發紅的眼睛，破碎感呼之欲出，讓人心生強烈的保護欲。

秦野沒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有點心猿意馬。

“哥哥真好看。”他情不自禁。

鹿鳴察覺到空氣裏的暧昧，把臉扭開。

“你真的暗戀段尤嘉？”他對秦野又提起警惕，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小子對自己的事兒，格外在意。自己分個手，被陳佳宇爸爸羞辱，好像他看起來更生氣。

怎麽都不對勁兒。

秦野被這一句問得回了神，尴尬撓撓頭：“我暗戀他，就不能誇你了嗎，哥哥就是很好看呀。”

鹿鳴：“……”

他無言以對：“嘴真甜。”

好吧，可能是自己被陳佳宇傷得太狠，對感情過于敏感，過度理解秦野行為了。

“別盯着我一直看。”鹿鳴不好意思。

“好看嘛，想看。”

鹿鳴：“……”

“你是有暗戀對象的人。”

“我暗戀段尤嘉是愛情，喜歡看你是弟弟情。”

鹿鳴：“？”

神他麽弟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