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惡心醒了

惡心醒了

失血過多的鹿鳴撐了這麽久,身體早就達到了極限,完全依靠意志力不肯休息。

這一閉眼,很快陷入半昏迷狀态。

他肯睡,是因為心中的安全感被錢程填補上一大塊。

剛才秦野不在,錢程和鹿鳴說,不管鹿鳴怎麽選擇,他這個老同學會一直站在等他回來的地方。

鹿鳴所求,就是這種簡單的關系。

他要陪伴,不管自己和願意管他的人,是什麽關系。

可以是情侶,可以有弟弟,也可以投奔同學。

能消除孤單無助給予安全的任何關系,他都可以維持。

所以剝離對秦野的依賴,沒有很難。

他以為沒有很難。

這一覺,鹿鳴整整睡了五天。

期間他有知覺,醫生給他檢查,護士給他打針。

可他覺得很累很累,不想回應,不想睜開眼,只想沉沉睡着。

讓他不得不醒過來的那一天下午,因為陳佳宇。

半夢半醒間,鹿鳴聽見有人喊自己,令他反感至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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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果然是陳佳宇那張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臉。

旁邊是垮臉的秦野。

“你還真的只有陳佳宇能叫得醒。”秦野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鹿鳴心裏覺得好笑。

秦野滿臉都寫着“你果然還愛着陳佳宇”。

似乎快氣到爆炸。

他不懂秦野為什麽這麽執着地認為自己會對過去的十三年念念不忘,鹿鳴不想記恨陳佳宇,但不代表他會和解。

陳佳宇帶給自己的傷害,他不會釋懷。

不去追究,是鹿鳴覺得,畢竟自己當年一直在認命,需要可以依靠的人。

沒得選嗎,也不是,是自己選了陳佳宇。

也不能全怪陳佳宇渣,他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

所以不提過去,未來不和這個人渣有交集,是鹿鳴對自己的撫慰方式。

他被陳佳宇的聲音惡心醒,很煩躁,本來他還能躺幾天裝死不想動。

“怎麽,這麽着急我們複合。”鹿鳴右手纏着紗布動彈不得,用左手撐着坐起來。他看着秦野,偏要唱反調。

陳佳宇聽到鹿鳴的話,眼睛閃着興奮的光:“鹿鳴!你要跟我……”複合?!

“不要吵。”鹿鳴皺眉打斷陳佳宇,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盯着秦野,“是嗎?”

他問着。

秦野磨着牙,也看着鹿鳴,不回答。

“陳佳宇,我餓了。”鹿鳴身體虛弱,說話聲音不大。他還是看着秦野說這句話,“你去買個烤紅薯給我,還有冰糖葫蘆,什麽水果的你應該懂我。烤腸,口味你記得選我喜歡的。煮玉米,外邊喜歡黏玉米還是不喜歡我想你也很清楚。對了,蛋糕我也想吃,知道我的口味嗎?”

陳佳宇:“……”

他有些尴尬,他并不知道鹿鳴喜歡什麽口味。

一直以來,鹿鳴在自己臉色下,戒了這些。

“鹿鳴,我去給你買,你直接告訴我你喜歡什麽口味。”他想要積極表現,“我以後都會記得!”

遲來的深情,誰稀罕?鹿鳴嗤之以鼻。

“呵。”秦野把陳佳宇推開,這一番話他要是還聽不出來鹿鳴什麽心思,那就太沒腦子了。

他很驕傲地報給陳佳宇聽,“烤紅薯要吃不帶皮的,冰糖葫蘆不愛吃草莓味但是就要買。烤腸要黑胡椒口味,煮玉米一定不要買黏玉米,要吃粒粒分明脆脆甜甜的。蛋糕,不要買提拉米蘇和慕斯,普通蛋糕第一選擇巧克力,但不能加餅幹,第二選擇是芒果口味。還有,他很喜歡吃巧克力,但是只認一個牌子。”

陳佳宇:“……”

艹,你們倆也就在一起兩個月。

記這麽清楚,兩個人一唱一和打他的臉嗎?

陳佳宇就知道,被秦野叫過來不會有什麽好事兒。

他不服氣,卻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從來沒把心思放在鹿鳴身上。

鹿鳴靜靜聽着秦野如數家珍一樣說着自己喜好,做不到心裏一點觸動沒有。

秦野越是在意自己,他就越覺得和陳佳宇在一起的這十三年,形成了巨大的無形阻礙,清晰地告訴自己不可以靠近秦野。

他和秦野,是最現實版的雲泥之別。

一開始他以為秦家勢力只在H市,而這家醫院發生的事兒,讓他知道,秦野可以依靠秦家,在S市也能叱咤風雲。

他到底是怎麽樣的身份,鹿鳴已經不敢想象了。

如果可以,他只想要一份普普通通的陪伴。

鹿鳴告訴自己,心裏無法抑制的強烈依賴感無處安放,那就多放在錢程身上吧。

“我……”他嘆了口氣,軟綿綿地說,“我想見錢程。”

他看着陳佳宇生氣,看着秦野控制不住感情。

最好就是都不要看到。

“我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秦野拽着陳佳宇的衣領子,把人扔出去病房。

剛往回走了一步,鹿鳴就趕人。

“我要接着睡,我只見錢程。”

秦野:“……”

“我錯了,我不該亂猜你的想法。”秦野道歉。”

他從大大的風衣兜裏掏出來一款新手機,“賠禮道歉。”

“我給你設置了緊急呼叫快捷鍵,以後遇到危險不要自己扛。”秦野把手機翻轉過來,并且一步步靠近病床,像個試探主人反應的大狗狗,“手機套是定制的,這裏的氣囊一直按,三秒可以撥通我電話,并且會發你的定位到我手機上。”

鹿鳴:“……”

這麽高科技?

秦野現場演示,果然看着手機殼後面稍微凸起一點的方形氣囊三秒,秦野自己的手機就響了。

同時收到了一個具體位置定位。

“以後要是不小心壓到,豈不是經常不小心打給你。鹿鳴覺得這個設計方便但不合理。

“不會。”秦野看鹿鳴願意搭理自己,又往前走了幾步,坐在病床邊,說,“人體識別和指紋識別都做了,系統會認得你的身體循環速度之類的指标,換別人除非和你身體結構十分相似,否則無法撥通。這個設計在側手邊,一般不容易被擠壓撥通。現在我們錄一個語音識別,懶得動手就說指令,電話就會打給我。”

鹿鳴:“……”

這條阿拉斯加還是蹭了過來,好無賴。

“我不需要這個。”他拒絕。

“我知道你生氣,我以後不會亂猜,有什麽就直接問,但你要回答,行嗎?”秦野想跟他和好。

“來,”秦野打開語音錄制功能,“錄一個。”

鹿鳴看着錄音界面,思緒掙紮。

但凡自己沒談過戀愛,他都可以毫無負擔地接受秦野吧。

要命,自己說的再談戀愛就是狗,現在卻巴巴地希望自己擁有下一段感情。

好煩自己。

鹿鳴選擇退縮。

他縮回被子裏,不搭理秦野。

“哥哥。”秦野開始放大招,“你不是說需要一個弟弟?弟弟現在想要你錄一個語音指令嘛!”

又來,鹿鳴無語,這大高個又在撒嬌。

“我們倆可是有戶口本的人,戶口本上就只有咱倆!”秦野繼續輸出,“哥哥不照顧弟弟怎麽行?”

“秦野你好吵。”鹿鳴掀開被子,“錄什麽指令。”

“老公。”

“你滾!”

“哥!錄秦野!”秦野偷笑。

鹿鳴白他一眼,看着秦野按下錄音鍵後,說了句:“秦野。”

然後又縮回被子裏。

“哥哥,試試成功沒。”秦野掀開被子,把手機拿到鹿鳴跟前。

鹿鳴配合:“秦野。”

秦野手機響起。

“搞定。”他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說:“你玩的那幾款恐怖游戲都下載好了,不過我不知道你賬號密碼,回頭你自己登錄。我還給你注冊了一個郵箱,密碼在記事本上。”

“注冊郵箱做什麽?”鹿鳴不懂。

“當然是要鹿總身體好一點後,審批合作夥伴的提交資料。”秦野給他剝香蕉。

鹿鳴:“?”

“你不是很累的話,我讓段尤嘉給鹿總做個彙報?”秦野笑。

鹿鳴:“……”

“奶茶店的事兒?”他反應過來了。

“嗯,”秦野給段尤嘉打過去,打開免提,“老段,快,給我們鹿總彙報工作。”

“好嘞。”段尤嘉關心着,“怎麽樣?醒了?真好,鹿鳴你可急死我了。”

“謝謝段總,讓你擔心了。”

“你有沒有在病房裏聞到我殘留的香水味?”段尤嘉問。

“你過來看我了?”鹿鳴有點局促,“這麽遠。”

“待了一天,你沒醒,我這不是還操持着奶茶店的事兒,就回來了。我跟你說說奶茶店的事兒……”

段尤嘉非常仔細細致地給鹿鳴說了他的籌備,征求鹿鳴喜好和想法。一個小時後,他們結束通話,鹿鳴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方法表達感謝,不知道到底該怎麽樣和秦野相處。

這些都是秦野的安排,聽段尤嘉的意思,秦野一開始安排其他人做好奶茶店,但是段尤嘉本身就是做咖啡的,對這一類的店鋪經營比較有經驗,就跟着多操持了一下。

他告訴鹿鳴,一些有意向合作的奶茶原材料品牌方的資料,都在秦野給他注冊的郵箱裏。裏頭文件,秦野已經做好了詳細的利弊分析,和市場考察,以及品牌追溯,鹿鳴只要審閱,根據喜好做選擇就行。

以後郵箱不想打理,可以給鹿鳴配備一個專職人員負責。

但是作為奶茶負責人,必須得有個辦公軟件,企業之間傳遞資料,郵箱使用比較廣泛。

鹿鳴沒有任何拒絕的辦法,他看着秦野心裏發愁。

掙紮之下,他試圖放下和陳佳宇在一起的過往,勸說自己要不跟秦野順其自然吧。

享受當下?遺忘過去?

鹿鳴覺得太難了,命運的齒輪朝着什麽方向轉動,他奈何不了。

以前越想在陳佳宇身上得到愛,陳佳宇就越不在乎自己。

現在他不想浪費秦野時間,想要推開,卻被秦野的好包裹得越來越濃烈。

真是應了那句歌詞——站在天平的兩端,一樣地為難。

他總在離開秦野和選擇秦野之間反複橫跳。

果然人活着,就是事與願違。

鹿鳴矛盾看着眼前的順毛撒嬌精。

“幹嘛一直看着我?”秦野湊過去,幾乎碰到鹿鳴鼻尖。

鹿鳴眼神錯開,微微歪了一下頭。

秦野身上淡淡桂花香讓他微微緊張。

“離我遠點,我會應激。”

“鹿鳴。”秦野分得清他願不願意以及接近,推開和害羞是完全不一樣的情緒傳遞。

他不僅不離遠點,還得寸進尺,上手掐着鹿鳴下巴,把人視線挪回來,“我們以後都不吵架好不好。”

“誰跟你吵架。”鹿鳴下巴一揚,躲開他的手。

“故意說反話也叫吵架。”溫柔的進擊打人也很疼。

秦野算是見識到鹿鳴這種軟攻擊有多厲害了。

氣得他真的把陳佳宇找來了。

“突然覺得我好傻,不懂鬧別扭是因為你喜歡我。”秦野摸他頭發,滿眼歡喜。

“誰喜歡你。”鹿鳴嘴硬。

“我不管,你就是喜歡我。”秦野笑得很傻,“我去給你買你剛才說的東西,順便把錢程接過來。”

“不用買,我随口說說,不想吃,我看陳佳宇不順眼罷了。錢程要工作,我可以等他想看我的時候再見面。”

“他這幾天不用工作,”秦野已經安排好了他去秦氏旗下的公司做事兒,包括錢程的男友也給安排了工作,“你休息吧。”

秦野風一樣出了病房。

門縫中鹿鳴看到秦野拎着一直在大門偷聽的陳佳宇,很不客氣地罵着:“我還以為你滾了,你杵在這找揍啊!”

“啊!”接着走廊傳來陳佳宇不抗揍的聲音。

鹿鳴笑出聲。

揍得好。

他覺得秦野有時候很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任性,狂妄,随心所欲。

可有時候他又成熟穩重,能想到很多細節上的事情,不管是手機還是奶茶店,都處理得很貼心。

鹿鳴看着自己裹着厚厚紗布的右臂,想到張宇星。

那天他因為害羞去洗手間洗手緩解一下面紅耳赤,準備離開的時候,張宇星進來。

他打了招呼準備推門出去,猝不及防被張宇星抓住右臂,接着就是鋒利刀子深深紮入的銳利感,皮膚被迅速劃開。

鹿鳴還未反應過來,鮮血流了一地。

鑽心的痛讓鹿鳴那一瞬沒有選擇喊出來,而是非常冷靜地回頭看着張宇星。

為什麽?

他眼中透着難以理解。

張宇星被鹿鳴毫無反應的樣子弄得有些發愣,他下意識把匕首裝進褲兜,慌亂到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

殺了還是跑?

他短暫糾結的時候,就見鹿鳴手臂流着鮮血朝着自己走了幾步。

張宇星頓時覺得有些後怕,剛才忽然沖動之下的那一刀,讓他腿上有點發軟。

他後退着,盯着鹿鳴不斷流下的血,手心裏吓得出了冷汗。

他很想知道,難道鹿鳴不會疼嗎?

“參加聚會的目的?”鹿鳴舉着受傷的手臂問着。

表情就好像在問,今天的飯菜合不合胃口,語氣雲淡風輕,像在聊家常。

張宇星覺得冷靜到這種地步的鹿鳴,很可怕。

他似乎覺得鹿鳴問話的時候,帶着絲絲詭異的笑容。

他艱難吞咽口水,沒有回答。

鹿鳴上學時候,跟張宇星最多的交集,就是被他看着,限制行動。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仇恨。

所以,動這麽大的刀子,很奇怪。

“陳佳宇讓你來的?”鹿鳴只能想到這個,上學時候他就是陳佳宇最忠誠的小弟,“他破産了?你也要賣命,你人還蠻好的,嗯?”

他的聲音始終像回憶裏的油畫,安靜,發着一些老舊的暗淡色調,悠揚緩慢地滲透在狹小的洗手間。

血腥氣濃郁,張宇星看着滿地的血,忽然覺得胃部攪動。

他依舊沒有回答鹿鳴的話,持續驚訝鹿鳴為什麽可以面不改色,一聲不吭。

他覺得鹿鳴一定很疼,應該疼得大喊大叫躺在地上打滾,跟自己求饒,讓自己不要傷害他。

印象裏,鹿鳴一直是逆來順受的存在,他對陳家旭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件違背的行為。

每次他執行陳佳宇的指令,鹿鳴都會安靜聽從,沒有任何自己的想法,是一只脫離靈魂的行屍走肉。

張宇星以為今天的鹿鳴應該只會哭才對。

明明以前的他會因為想念車禍而亡的父母,找地方躲起來,只會哭。

為什麽?為什麽今天的鹿鳴,這麽可怕?

一個人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可以做到血流如注這麽半天,冷汗都不出一點,臉色都不變?

對方那種随意的姿态,卻釋放出更多的危險感,讓張宇星很想逃。

鹿鳴知道,張宇星在陳佳宇的房地産公司是個小領導。

從學校跟到社會,一直為陳佳宇馬首是瞻。

也是十幾年了呢。

“張宇星,我脫離了他,他被人搞到破産,也要讓最忠誠的你盯着我是嗎?怎麽,我死了他會很開心?你情願替他坐牢?”鹿鳴步步逼着張宇星拐入廁所裏面。

這麽忠心的小弟,原來不是電視劇拍出來的,鹿鳴覺得自己真是見識短。

今天碰到真人真事了,很精彩。

“或許,是你自己一廂情願?這麽忠誠的狗,我也是第一次見,比我還賤。”鹿鳴好像終于有了些情緒。

張宇星從來不知道鹿鳴原來是這種用着最沒情緒語氣說着話,卻能帶出來巨大恐懼感的人。

“你啞巴了?”

鹿鳴開始煩躁。

他流血太多,感覺到身體支撐力在下降。

沒耐性了,有點累。

聽到鹿鳴夾雜着怒音,張宇星頭皮一麻,趕緊開口。

“你!我們可以私了,你要多少錢!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張宇星睜眼說瞎話。

“不是,故意的?”鹿鳴淺淺重複。

“哦。”他點點頭,覺得頭有點沉,血液再流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和這個世界說句,你他媽終于肯放過我了?

“呵……”鹿鳴蹲下去,好累,站不住了。

“或許我該謝謝你。”他擡頭,眼睛有些發沉,看着張宇星說,“我一直沒有選擇自殺,是因為我很貪心地想着,是不是再苦幾年,再熬幾年,就能得到我想要的。”陳佳宇的愛。

不需要全心全意,只要維持他以為可以繼續生存下去的現狀就好。

鹿鳴看着自己不斷流血的手,點點頭,“錢?你很有錢嗎?我很缺錢嗎?張宇星,跟陳佳宇學得嗎?他媽的錢能解決一切?嗯?”

忽然爆發的鹿鳴好像一瞬間充滿了充沛的精力,他站起來,左手插進褲兜,握着手機,一臉暴躁的他卻忽然迅速漫不經心起來。

張宇星被他神經兮兮的樣子吓得想跑。

“那我也故意一下?”鹿鳴忽然笑着說。

張宇星:“?”

話沒說完,鹿鳴猛地掏出手機,根本沒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照着張宇星的頭狠狠砸下去。

一下!

兩下!

三下!

巨大力量讓張宇星痛到本能張口大喊,卻被鹿鳴一腳狠狠踹在心口,他愣是沒把這一聲喊出來,全悶在嘴裏,鑽心的疼和呼吸被迫窒息幾秒的難受,讓他以為自己快死了。

張宇星靠着牆驚恐看着爆發力強悍的小白花,忘了自己可以用刀反抗。

“噓,我喜歡安靜。”鹿鳴說着話,又舉起手機狠狠地砸向張宇星額頭,“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要多少錢?我們私了!”

他一句句平淡且緩慢地說着,一下重過一下的砸着。

手機屏幕碎裂,張宇星左右躲閃,遭遇的重創并不算大。他疼得受不了,要逃跑,卻被鹿鳴的血滑到,摔在地上,後腦勺重重着地,人不動了。

鹿鳴看着倒下去的張宇星,冷眼旁觀,“這麽脆還出來打架?”

他看着洗手間滿地鮮紅,想着,秦野一會來找自己,踩到血,也會摔倒,所以他單手用拖布把血跡擦幹淨。

這時張宇星動了一下,鹿鳴頓時好像激活了暴力按鈕,高高舉着手機準備再次擊打。

張宇星看到鹿鳴又要攻擊,直接吓暈過去。

也不是很脆,鹿鳴想着。

阻止他打下去的,是廁所開門聲。

是秦野。

鹿鳴知道他會來,一定是秦野第一個來找他。

鹿鳴被屏幕穩定的秦野抱進懷裏。

他說:“過來。”

他說:“不怕。”

鹿鳴當時的第一個想法,是還好他把血擦了,沒有讓秦野摔倒。

怕嗎?

怕。

怕的是,秦野覺得自己瘋了,怕秦野看到這樣瘋狂的場景會轉身離去。

他怕秦野覺得自己依仗秦野耍威風。

實際上他就是在試探秦野。

在秦野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在他說不論自己做了什麽都不會讓自己出事兒的時候,鹿鳴徹底淪陷在這只小野狗身上。

他需要的愛已經變态了,可秦野接住了。

鹿鳴就覺得,今天算死了也值得了。

因為被愛過。

哪怕只有生命盡頭的這幾秒,這一個讓他為所欲為沒有後顧之憂的擁抱。

當時的他很疲憊,手臂很麻,意識開始模糊,可心跳卻無可抑制地加速。

回憶至此,鹿鳴的心跳随着那天發生的事兒,依舊猛烈跳躍。

他感受到了來自秦野的真心。

他似乎能猜到,張宇星為什麽要偷襲自己。

“原來你喜歡陳佳宇,呵。”鹿鳴沒想到,除了自己喜歡撿垃圾,張星宇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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