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斷腸崖

斷腸崖

斷腸崖底比清然想象的還要深，前生墜下時已是強弩之末，并未注意其深度。此時往下掉落數個呼吸，卻還未到底，定然已深入地下。

又過了兩個呼吸，清然看見了斷腸崖底那猶如實質的白霧，立刻祭起幽光劍踩在其上，避免還沒有找到梨小呆自己就被摔死。

慢慢下降幾許，直至整個人都沒入濃霧，腳下才踏到實地。斷腸崖底與清然記憶裏相差無幾，被灰白的濃霧籠罩，能見度極低，三尺以外全是白茫茫一片。

憑肉眼搜尋太過困難，清然放出神識探查，想來梨小呆從上方垂直掉落，就算有些偏差，也不會掉得太遠。

片刻後清然臉色有些不好，這濃霧不知是何等東西，除卻限制了肉眼可見度之外，神識探入也是粘稠無比。任憑清然金丹初期的神識，只比肉眼可見度大了一圈便再也無法延伸，大了這一圈照樣沒有梨小呆的蹤跡。

無奈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一點點的找，只要梨小呆在崖底，總有一天他能尋到。

摸索着超前走了一段路，清然恍然聽到一些喃喃之語，女子糯糯的聲音好像來自四面八方，密密匝匝傳入清然腦海中，卻聽不分明她到底在說些什麽。

“是誰？”這聲音吵得人心煩意亂，仿佛這聲音十分熟悉，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在這荒無人煙的斷腸崖底，又有何人會處于此地？

聲音無視清然的發問，依然喃喃自語，清然将散開的神識收回體內，那聲音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随後又放出一些神識，閉眼凝神靜氣，終于聽清楚聲音傳來的方向。

睜開眼看向那個方向，過了片刻，祭起幽光劍浮在身前，在手裏扣上幾道低階土牢術符箓，就算有什麽東西暴起傷人，也能瞬發将其困住。想了想覺得有些難以輕心，把僅有的幾顆雷火彈也抓在手裏，才擡腿朝那個方向邁去。

那聲音如耳邊呢喃，又好似遠在天邊，無比的虛幻。清然朝那個方向走了将近半裏地，那聲音才變得比較清晰，隐約聽到零星幾個詞，“主人”“月兒”“來”，旁的如同在吟唱古老的咒語，清然聽得雲裏霧裏。

再走了幾步，出現在清然眼前的，是一道懸崖峭壁，顯然是走到了斷腸崖底的邊上。

而奇怪的地方，是在距懸崖不遠的地上，有一個差不多六尺見方的圓坑，那聲音便是從那個坑裏傳出來的。

小心翼翼靠近這個不大的坑，入眼是光滑的坑壁，就像是刀削一般，不得見坑底。神識往裏探入一截，尚不到底清然便收回神識，這個坑顯然有些深度，不知道通往何地。

按理這有着未知危險的地方，清然應該快速退開，然後找梨小呆要緊。可是清然在靠近這個洞口的時候，陡然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湧上，仿佛這坑裏有着他的一部分，誘惑着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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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清然也沒忍住下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做好萬全準備，一點點向下移動。下墜的途中除卻女子喃喃細語，沒有任何其他的動靜，且清然未感覺有什麽不适。

約摸下墜了七八十丈，清然終于又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崖底因為那白霧遮擋的緣故，光線昏暗，而這個坑太過深入，崖底的光線不足以照亮坑底，顯得漆黑一片。清然手掌冒出幾絲亮光，細細打量這個垂直的圓坑，看上去沒有任何奇特之處，只是一個平常的深坑而已，就連那女子細細的聲音也消失不見。如果不是血脈相連的感覺更甚，清然定會覺得自己方才産生了幻覺。

清然閉眼感受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半晌，發現這感覺來自腳底踩着的泥土之下。

伸出手掌按在地上摸索，越靠近坑壁這種感覺就越明顯，直至移動到地面與坑壁的交界處停住了。清然确定，無論這引誘自己的是個什麽東西，它一定就在這個位置。

用幽光劍往那個位置挖了幾下，便看到一銀白銀白的東西埋在黝黑的硬泥塊中，格外顯眼。

清然趕緊加快挖掘速度，終于看清了這東西的本來面貌，那是一截銀白的金屬，估摸有手臂粗細，帶着些弧度彎向清然這一側。

這讓清然一頭霧水，确實是這個東西與他有着熟悉的感覺，可是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頓了片刻，給手掌加持一道防護咒，握住那截金屬，打算把它拿起來研究一番。

清然大掌堪堪能握住金屬塊，提一下卻沒能如願，金屬塊仿佛有着千斤重。清然不得不在手臂上加了一個大力咒，頓時線條柔和的肌理變得粗壯，整條手臂都變得粗大了一圈。

清然憋足了勁兒，猛的往上一提，倒是把金屬提了起來，只不過吓了清然一跳。

這一提提出來一個與直徑坑一般大小的圓環，清然一手還握在其上。原來那清然眼裏的一截金屬并不是一截，而是這圓環的一部分，整個圓環與坑一樣大小，埋在泥底，清然挖出來一小部分，這一扯就整個兒的給扯了起來。

清然圍着圓環繞了一圈兒，發現這圓環就像一個放大了的戒指。如果這是一個戒指，那得多麽巨大的人才能戴上？這人必須手指的粗細直徑有六尺左右……

想到這清然放棄了這個想法，世界上根本沒有這麽巨大的人，至少目前沒有人見過。那這是什麽？為何他會對此有着熟悉的感覺？或者……這就是前生衆人為之癫狂的神器？

可是這東西有什麽用處？想着清然将體內法力滲入這個圓環，圓環吸收了清然那一縷法力，只是閃了一下亮光，随後便毫無動靜。

清然轉眼看了看手裏的幽光劍，祭起後全力斬向圓環。

劍刃撞擊圓環發出巨大的聲響，在這不大的空間震得清然頭腦發昏，手掌發麻。定睛看去，圓環毫發無損，倒是清然手裏的幽光劍，劍刃缺了幾個小口，靈性都失了幾分。

這下讓清然确信這東西就算不是神器，也是一種相當好的煉器材料。他這把幽光劍是梨落南選用玄鐵和赤煉金鍛造，加之大大小小的禁制刻畫其上，堅硬程度和鋒利程度都十分不錯，距中品法器僅一步之遙，卻無法撼動這圓環分毫。

無論它是什麽東西，交給錢長老煉制一番便知其效用，試想這麽大一個圓環，都可以煉制多少法器了？

入得寶山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現在清然愁的，是如何将這圓環帶出去。不知道這特殊材質能不能收進它那個制作粗糙又簡略的儲物袋。

無論如何，總要試一下，便打算将圓環攝入儲物袋。頓了頓，鬼使神差般，清然放出神識朝圓環而去。

神識接觸到圓環那一刻，毫無阻礙的滲入了圓環，奇怪神識卻沒有發揮它的效用，一無所見。随後神識不受清然控制，如流水般向圓環湧去。

清然面色慘白，不僅是因為神識損耗過多，還因為即将面對的處境。神識不是魂魄而是意念，念由心生，以先天元神和精神作為基礎。不到化神期元神無法自主離體，亦沒有實體，平日裏放出體外操作的，便是精神。

精神損耗過多至多是疲勞不堪，可以通過修養而恢複，而神識的本源乃是元神與心智，若是精神消耗一空還被繼續損耗神識，将面臨元神心智殘缺的危險。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斬斷神識的注入，照這個速度，很快将傷及本源。

清然打算強行分裂神念，以此切斷與圓環的聯系，雖然此法痛苦異常，但是總比丢掉性命或是變成行屍走肉強上許多。

就在清然掐訣時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整個人癱倒在地。清然沒有看到，在他倒地時圓環停止了吸收他的神識，發出幽幽綠光，瞬間不見了蹤影，坑底只留下躺倒地上的清然。

“主人……主人……”女子甜甜膩膩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清然渾渾噩噩，自覺仿佛飄在空中。那聲音讓清然思緒回籠，猛的睜開眼睛，下意識摸向一旁的幽光劍，卻摸了個空。

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并非身處暈倒前的那個坑洞，而是一灰蒙蒙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