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032】

【032】

畢海生落寞地看着張媛的背影，一直等到她坐下才肯錯開視線。

他低頭看着桌面，半響，他把房卡揣進衣兜，緊接着一口喝掉了瓶子裏剩下的酒。

他最後看了一眼張媛，然後趴在桌上很快就沒了動靜。

那邊張媛剛坐下，女孩便主動解釋了起來：

“你好，我叫何翹楚，來找李紹琛确實是想跟他談個戀愛，但他說他有女朋友了，所以我現在已經對他沒想法了。”

此話一出，李紹琛明顯呆住了。

因為何翹楚來的時候只是說想和自己做朋友。

她确實有意無意的問過張媛的身份，可當他闡明自己和張媛的關系之後，何翹楚的表情并沒有太明顯的變化。

這讓李紹琛一直對她的話深信不疑，沒想到……

張媛握住何翹楚的手，兩人臉上都挂着笑。張媛說：

“沒關系的，你可以當他沒有女朋友。”

何翹楚瞪大眼睛說道：“真的嗎，你不怕我把人拐走？”

張媛松開手，然後端起酒杯看了眼李紹琛，随即輕笑道：

“真拐走的話我還得謝謝你。”

何翹楚笑開了：“怎麽謝，我看看條件夠不夠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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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紹琛本想插話解釋，可連着震動了四五下的手機卻搶走了他的注意力。

他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拿起了桌上的手機。

是媒體推送新聞的提醒。

标題寫着：勁爆，某龍頭企業高管爆料。

李紹琛掃完标題就把屏幕熄了，因為媒體吸眼球的招數他太清楚了。

點進去沒準又是捏造的故事，然後就得不斷看廣告去獲取閱讀權限……

他只聽見張媛說如果何翹楚把自己拐走，她會給何翹楚十萬。于是他笑着反問道：

“我這麽值錢嗎？”

張媛低頭嗑着瓜子，她漫不經心的回應着：“你別多想，這十萬有九萬九是答謝費。”

李紹琛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随即轉頭悄聲跟何翹楚說：

“你趕緊說喜歡我，等拿到錢了咱倆平分。”

何翹楚搖頭：“我不要當小三。”

李紹琛玩笑道：“就一句喜歡而已，白撿的錢你不要？”

何翹楚：“那你說喜歡我，我也給你十萬。”

李紹琛無語了，他總感覺十萬在有錢人眼裏……

媽的十萬根本進不了有錢人的眼。

三人如此談笑着。

可這平靜祥和的氣氛終究還是被旁人的指指點點給打破了。

李紹琛投稿的信件終究還是發表了。

只是發表者不是龍巢最大的報社，而是各類不知名的小媒體。

他們默默無聞，甚至順着賬號都很難找到賬號持有人，沒有軟肋，自然就有爆料的底氣。

閱讀完推送之後，二重天裏面的人便開始不停的對着張媛投來異樣的眼光。

他們的想象力總是能在這種時候發揮到極致。

似乎所有的龌龊事都被他們想遍了，然後每每說到振奮的時候，就會發出令人惡心的哈哈大笑。

李紹琛見張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自己的愧疚心理又不斷催發，思來想去，他便提議要離開。

可張媛完全不為所動，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甚至還能在暧昧的燈光裏看見她不屑的輕笑。

何翹楚也只是靜靜坐着，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原本以為這些異樣的目光是自己引來的，直到坐旁桌的幾個閨蜜提醒，她才通過手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為了避嫌她大可離開，可她并不覺得出身農村丢人，也不覺得有兩個爸爸很難見人，就更別提對方還在面臨着喪親之痛。

盡管有犯罪嫌疑，可證據不是還沒找到嗎？

她在張媛第十三次倒滿酒準備捧杯一飲而盡之前，先抓住了張媛的手，然後把酒杯搶過來推到了自己面前。

“已經喝很多了，”她試圖在忽明忽暗的燈光裏找到張媛的眼睛，聲音也不覺大了起來，以便對抗讨厭的議論和臺上忘我的歌聲。她前傾着身子說道：

“我們先走吧。”

張媛神伸恍惚地笑着，她打了個嗝，然後伸手要去拿酒，卻被何翹楚給擋住了。

她也不争論，擡手喊住服務員又要了瓶酒，然後拿來李紹琛的杯子就要往裏倒酒。

只是已經喝得有些迷糊的張媛根本就不是何翹楚的對手，酒就再次被搶走了。

“你讓我再喝點。”張媛伸直手，笑着說：“兩口！”

何翹楚搖頭。她看向李紹琛：“我們吧她給擡出去吧？”

李紹琛點頭應好，随即就要起身，不料剛站穩就被張媛拉住了胳膊。

她兩只手緊緊拉着李紹琛的手往下拽：“不是說好要讓你看戲的嗎，走了還看什麽？”

李紹琛很是愧疚的說道：“可你都喝醉了，我們還是……”

“不走！”張媛打斷了李紹琛的話，“你也不能走，你要是走了，那我答應的事豈不是就完不成了？”

何翹楚看向李紹琛，正想搞清楚張媛口中的戲是什麽意思，有些膽子大的好事之徒竟然端着酒杯靠了過來。

他們或是黃傑的學生，或是張媛的同學，反正話裏話外都在嘲諷張媛的身世。

李紹琛跟何翹楚自然也沒慣着這些人，一直在替張媛打抱不平，可人越來越多了，最後幹脆把張媛整個給圍了起來。

他們的嘴巴實在太多，兩人明顯招架不住。

至于張媛，她仿佛早已置身事外，在衆人唇槍舌戰的時候，她也只是枕着腦袋旁觀，有時還會發出幾聲不合時宜的冷笑。

旁人都覺得她是遭不住刺激瘋了。

何翹楚給李紹琛使了個眼色，随即倆人一起把張媛擡了起來。

可張媛直接甩開了倆人，然後像是在尋找什麽，踉跄着前進。

李紹琛跟了上去，他攙住張媛的胳膊，滿是愧疚地說道：

“還是走吧，這裏的人感覺都不太正常。”

張媛再次甩開李紹琛的手，她仍舊晃晃悠悠地前進着，聲音很微弱：

“說好了帶你看看市裏人的醜陋面目，得看完才行。”

圍觀者開始後退，興許是出于畏懼，或者害怕張媛會吐自己一身。

總之當張媛靠近的時候，他們無不像是躲瘟疫一般迅速向兩側散開。

張媛最終站在了舞臺下面。她沒有走臺階，而是撐着臺面試圖跳上去。

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最後還因為力竭而坐在了地上。

她吐了，酒混合着蛋糕，以一種五顏六色的流體狀從她的嘴巴噴湧而出。

圍觀者捂着嘴巴後退時，何翹楚和李紹琛沖了上去。

兩人不停的輕拍張媛的後背，直到她不吐了，李紹琛便轉而拉起她的胳膊試圖把她背起來。

喝多酒之後的張媛有股莫名的蠻力，她再次推開李紹琛，氣憤地說道：“都說了不走…… ”

李紹琛呆呆地看着張媛，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半響，他又伸手去抓張媛，這次他稍稍多用了些力氣，何翹楚也過來幫忙，可兩人還是沒能搞定張媛，反而讓她反抗得越來越厲害。

旁觀者笑得更歡了。

人性有多醜陋，李紹琛很早就見識過，他對這點沒興趣，至于報紙刊登後會出現的情況，他在車上也猜測過，只是他沒想過張媛會喝這麽多酒。

這讓他內心不安，總覺得後面會發生更蹊跷的事。

突然，三名年輕女孩撕開人群出現了。

她們是何翹楚的朋友。

“你們過來幹嘛。”何翹楚緊緊抓着張媛的肩膀。她的皮筋在先前的纏鬥中掉了，繼而頭發變得十分散亂。她擡起頭：“這裏很危險。”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個微胖女孩看了眼李紹琛，而後很是難為情地說道：

“我們是翹楚的朋友，來帶她離開。”

何翹楚正想說不走，張媛突然怒吼一聲，瞬間喝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吼聲結束，李紹琛松開了張媛，然後捂着脖子面目猙獰了起來。

張媛剛把他咬了。

“我要上去。”張媛咬緊牙站了起來。

她像是帶着朝聖般的決心，朝着自己的耶路撒冷前進着。

每一步都很踉跄，每一步都很艱難，卻始終不肯改變方向。

舞臺上的樂隊自人群混亂就沒了想要繼續表演的興頭，加之張媛吐了一地，惡心的氣味迫使他們直接停止了表演。

主唱憤憤地站了起來，他把挂在身上的吉他扔給旁邊的鼓手，轉身就走了。

唏噓聲更大了。

他們不再滿足于對着張媛指指點點，而是在嘲笑她的身世、取笑她的狼狽之時，順帶驅逐舞臺上罷演的表演者。

張媛繞着舞臺走了一圈，最終站在了臺階前。

她沒着急上去，而是在邁步之前用那雙飽含怒火的眼睛掃視着衆人。

只一眼，膽怯的便先低下了頭。

但更多是不知天高地厚，娛樂至死的浪蕩子弟。

他們毫不避諱地與張媛對視着，将明知有錯卻依舊昂首挺胸的姿态演繹得淋漓盡致。

張媛緩步往上走，然後站在了之前供主唱使用的話筒前面。

何翹楚下意識咬起了指甲，她看了眼身旁面無表情的李紹琛，心中五味雜陳。

突然張媛握住了話筒，她嘴唇顫抖着，眼神卻異常的堅決。

伴随着沉重的深呼吸聲停止，張媛擡起手指着場下的衆人罵道：

“我要審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