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054】
【054】
趁着服務員擺桌的間隙,劉允瑩介紹了起了男人的身份:
“這位是龍巢最高的軍事指揮者,曾經是東南片區的海軍總司令。”
話音剛落,劉兆乾便起身行了個軍禮,擲地有聲地說道:
“歡迎各位來到龍巢!”
所有坐着的人都站了起來,緊接着掌聲四起。
準備往裏面送菜的服務員瞧見這副場景,便都站在門口沒敢進來。
“坐,都請坐!”劉兆乾揮了揮手,眼角笑出幾條皺紋來:
“看見你們這群小年輕,我這老頭子真是高興啊!”
安邢年假意奉承道:“能見到劉司令,是我們的榮幸!”
劉兆乾笑着頻頻點頭,見大家都站着不敢坐,他只好先坐了下去。
如此,衆人這才接二連三的,将臉上不自然的笑,連着屁股一同往下沉到了椅子上。
“劉司令,晚輩安邢年,”安邢年剛坐下就又站了起來,“目前是元洲的領事。”
“年輕有為!”劉兆乾頗有點評意味地說道。
安邢年坐下後,用手戳了戳李紹琛。
會意後,李紹琛站起身,仍舊面無表情,像是趴在桌上睡着後,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甚至還帶着幾分幽怨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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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輩趙延,元洲的技術總顧問。”
劉兆乾頓了兩秒,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那個能淺兩千米的潛艇,就是你發明的?”
李紹琛坐下後才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是的,劉司令。”
劉兆乾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
先前李紹琛那副在他看來是輕視的冷漠嘴臉,在此刻好像完全被才華給掩蓋了過去。
接下來便是元洲這邊的人輪番自我介紹,劉兆乾挨個兒誇獎。
等流程走完,差不多過去五分鐘,門外此時已經聚集了七八個服務員。
好在無所事事的胡庇煌發現後提醒了劉允瑩,他們得到傳喚便趕忙往裏進。
菜上齊酒倒滿後,劉兆乾先提了一杯,菜剛吃兩三口,又提一杯。
不等衆人緩過神來,提第三杯的時候,離飯局開始正好三分鐘。
劉兆乾三杯酒的提酒詞都是同一句:吃好喝好。
這隐隐給人一種他在趕着完成任務的錯覺。
“我沒讀過書,講不出什麽漂亮話,”劉兆乾放下筷子,兩只手撐着桌面,掃視着衆人說道:
“龍巢偏又我輩分最大,每次設宴都得我來提酒,我其實非常讨厭這個環節。”
衆人靜靜聽着。
頓了十幾秒後,劉兆乾繼續往下說:
“但酒桌文化還是得有,所以我只能盡快結束這個環節,大家不用等着我,也就能夠敞開肚皮去喝酒吃菜。”
話音剛落,劉允瑩趕忙接了一句:
“大家都別停筷子啊,還有什麽想吃的,跟我說,我立刻讓後廚去做。”
“沒停沒停,我們一直都吃着呢,”曹正坤鼓着嘴說道:
“你們這裏的廚子比元洲的廚子厲害,燒的每個菜都很合我胃口。”
谷悅撅着嘴輕哼一聲,悶聲說道:
“你之前來北度,好像也這麽誇過我家的廚子吧?”
曹正坤假裝沒聽見,反客為主地招呼起了劉允瑩仨人:
“劉小姐,劉司令,胡醫生,你們也吃啊!”
胡庇煌摘掉手套,把裝滿蝦肉的碗遞到劉允瑩面前,而後将空碗擺到自己面前。
他垂眼看了看曹正坤,一邊夾菜一邊說:
“我不是醫生,我是一名警探。”
說完,他迅速瞥了一眼李紹琛。
見對方低着頭若無其事的自顧吃飯,他的臉又沉了下去。
劉允瑩注意到了胡庇煌的表情變化,她知道他還在對趙延的身份抱有幻想。
如果胡庇煌若當真想要徹查趙延的身份,劉允瑩肯定會幫。
但絕對不會是現在。
“老胡,我還沒吃夠,”劉允瑩湊到胡庇煌耳邊,岔開話題,
“你再給我剝幾只蝦”
胡庇煌點頭:“好。”
等到沒人夾菜,他才轉動圓盤将椒鹽蝦轉到自己面前,然後連着往碟子裏夾了七八只,便又低頭剝了起來。
那邊劉允瑩又和安邢年商榷起了明日會議的安排。
安邢年将主持人以及會場裏的聽衆從參會人數裏删除了,而後增加了一個實訓環節。
“既然是科研型的探讨會,就不能只停留嘴皮子上,”安邢年說,
“必須要在實地裏看效果。”
“沒問題,”劉允瑩毫不猶豫,滿口答應了:
“研讨會一結束,我就帶你們去龍巢的軍事基地看看。”
……
飯局大概持續了一個小時。
散場後,劉允瑩和胡庇煌先走了,是酒店的經理和兩位行政主任将安邢年一衆領去了休息區。
由于事先了解過,元洲來的這批人沒有夫妻或是情侶,所以酒店安排的全都是單人間。
“今天的行程就到這裏,”安邢年站在門口吩咐道:
“接下來怎麽安排,等明天早上在食堂細說。”
幾人齊聲應好,随即一哄而散。
安邢年将要推門而入時回頭喊住了李紹琛。
李紹琛噢了一聲。
他把行李扔進房間,沒顧得掩門,徑直朝安邢年走去。
他跟着走了進去:“怎麽了爸?”
安邢年正在往外拿衣服,頭都沒擡:“幫我燒壺水。”
李紹琛四處打量着,然後在電視機旁邊的桌子上發了茶壺。
他應了聲好。
房間整體是灰白色,一室一衛,帶一個約莫八平米的條形陽臺。
屋子裏除去床,書桌、衣櫃、小茶桌,再就是一個堆滿書的書架。
落地窗讓整個房間的采光特別好,牆式的透明玻璃能讓房間裏的人欣賞到外面的風景。
這間房正對的是一片湖,岸邊稀稀落落地坐着幾個頭戴草帽垂釣的人。
更多的則是在草坪上玩耍的孩童。
李紹琛彎腰摁下抽水的開關,等水壺被灌到壺口的位置,他插上了線。
“在燒了。”他說。
“你不是第一次來龍巢吧?”安邢年問。
“這是第二次。”李紹琛不假思索地回應道。
“第一次是三年前?”
“嗯,我們差點被驅逐,多虧找到了劉允瑩。”
“那個什麽李紹琛,好像也是三年前失蹤的。”
“應該吧。”
安邢年沒再繼續往下說,整理好衣服後,他捧着一罐茶葉來到了茶桌旁。
“站着幹嘛,坐!”安邢年拍了拍李紹琛的肩膀,笑道:
“我孫女都快四歲了,你還這麽拘束啊姑爺?”
“一整天都在坐,想站一站。”李紹琛略顯尴尬的回應着。
安邢年沒接話。
等水沸騰跳閘,他便開始沖洗茶具、泡茶。
泡好後,安邢年把第一杯先給了李紹琛。
有些不知所措的李紹琛趕忙伸手去接,然後拘謹的小口品啜着。
飲罷,安邢年點了根煙,下意識脫口而出:
“這是今天的第一根。”
李紹琛笑着點了點頭:“知道,我不會跟安娜打小報告的。”
又是沉默。
“爸,”李紹琛有些坐不住了,他搓了搓大腿,說:
“要沒什麽事,我就先回房收拾了,順便沖個澡。”
安邢年盯着李紹琛不安的手,指縫裏的煙在空中頓了足足有三秒。
“行,”安邢年吞吐着煙霧說,
“我也只是想提醒你,你今天狀态很差,晚上好好休息,千萬別在明天的研讨會上出差錯就行。”
李紹琛站起身子,扯着衣擺捋順了上衣。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承諾道:
“放心,我絕不會掉鏈子。”
安邢年目送着李紹琛走出房間。
門被合上的那一瞬,他心中的疑惑達到峰值,随即背靠着沙發,不由得閉上眼睛輕聲嘆了一句:
“這人……不似趙延。”
李紹琛站在自己的房門前,這時才恍然想起剛才搓大腿的不當行徑。
安邢年驚訝的表情同也時閃入了他的大腦。
他知道此時安邢年的心中肯定有疑慮,可僅憑這一點還是不夠掀起波瀾。
他左腳剛邁進去,突然又縮了回來。
他記得走之前為了給房間通風,房門是故意打開的。
“應該是服務員。”李紹琛心想。
畢竟是劉允瑩用來接待客人的酒店,閑雜人應該很難進來。
盡管如此,可往裏進的時候李紹琛仍舊小心翼翼。
倒不是害怕有危險,他只是不希望看見某些人。
結果,怕甚來甚,胡庇煌果真已經躺在沙發上了。
李紹琛在進來之前再三确認了房間號碼,因而他十分冷靜的提醒道:
“先生,這是我的房間。”
胡庇煌雙手枕着腦袋,眼睛緊閉,嘴裏哼哼不知唱着什麽小曲。
見對方沉默,李紹琛又說一句:
“請您現在離開,我需要洗漱休息。”
“那麽小氣幹嘛,借你的沙發躺會兒。”胡庇煌淡淡地說。
瞧這語氣,李紹琛清楚再多說也無用,找出幹淨衣服便去了廁所。
等他洗完出來,客廳已然充滿了呼嚕聲。
較之在出租屋的時候,現在的動靜要響上好幾倍,頗有撼動天地的氣派。
李紹琛在用幹毛巾擦拭頭發時,不禁對着胡庇煌笑了幾聲。
他笑得很輕,可當胡庇煌睜開眼睛并坐起身子時,他還是被狠狠的吓住了。
“你笑什麽?”胡庇煌仿佛已然洞穿了李紹琛的弱點,定定地望着他。
“啊?”李紹琛假裝糊塗,“我笑了嗎?”
胡庇煌冷哼一聲:“你沒笑,那你慌什麽?”
李紹琛繼續擦拭頭發的動作:“我慌了嗎?”
“別她媽陰陽怪氣了,”胡庇煌實在受不了拐彎抹角,
“你幹嘛不跟我相認?”
李紹琛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
“你很奇怪啊先生,我跟你認什麽,結拜兄弟嗎?”
胡庇煌急得站了起來:“現在房間裏只有你我,別裝了阿琛!”
李紹琛聳了聳肩,轉身朝着廁所走去。臨關門前,他探出腦袋又重申了一遍:
“那個……我是元洲的技術總顧問,趙延,不是什麽李紹琛。”
說完,他擡腳一踹,将門重重地合上了。
廁所随即響起吹風機的嗡嗡聲。
胡庇煌還是不肯相信。
他将李紹琛行李箱裏的東西全都翻了出來,試圖找到一些關于過去的物件,以便證實猜想。
可即便翻遍每一件衣服的口袋,結局依然是一無所獲。
他落寞地走了。
砸門的聲音李紹琛在廁所聽得很清楚。
他慢悠悠的将頭發吹幹,緊接着将懷表藏在廁所的櫃子裏,這才往外走。
看着床上的狼藉,李紹琛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難受了起來。
這其中滋味,其實他深有體會。
曾有一世,他因參軍打仗被迫與妻子分離八年。
等服完兵役再回到家中,村裏人卻告訴他,妻子早就被山上的土匪擄了去。
為了救出妻子,他混入土匪窩,跟着一幫窮兇極惡之徒燒殺搶掠。
憑借多年在死人堆摸爬滾打混出來的經驗,他得到了土匪頭子的賞識,并成功見到了妻子。
他處心積慮,制造各種機會,試圖帶着妻子逃出去。
結果他妻子總是說這一句:
“三弟,你要再不自重,我就将你行的這些龌龊事告訴你大哥,屆時不僅你受牽連,你村中的那些父老鄉親,也難有好日子過。”
李紹琛會錯了意,他以為橫隔在自己與妻子之間的,是那為非作歹的土匪。
于是他潛心布局兩年,聯手當地官府,将土匪頭子斬于馬下,并連根端掉了土匪窩。
他滿心歡喜地去尋妻子,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想帶她走。
結果等來的,卻是懸吊在空中的冰冷屍體。
那時李紹琛才懂得,真正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人,是熬白頭發,熬幹心血,也喚不醒的。
他希望胡庇煌今晚之後,也能想清楚。
次日早七點,在龍巢酒店的會議大廳。
由于沒有主持人,劉允瑩簡單的講了兩三句,李紹琛便接過話筒上了臺。
安家這次帶來的兩件成品分別是隐身衣和超碳納米管。
前者能夠将一個體積小于三百平方米的物體徹底隐身,且不被任何傳感器發現。
後者的強度是鋼的一千倍,而且具有水的流動性。
它們被裝在特制的塑料膜當中,只要稍微受到一點外力,就會展現出超态的強度。
這些對于龍巢來說已經是十年前的老物件了,咬咬牙尚且能忍。
可謝持介紹的“人造仿生眼”和“神經智能芯片”,卻是二十年前的東西。
劉允瑩忍無可忍,臉上明顯出現了倦态。
而北度人的科研室還在修建當中,且剛與現代社會接軌、科研水平極低。
因此等到谷博知上臺,劉允瑩直接就明目張膽地玩起了手機。
“什麽狗屁人造肉和無線電流,”谷博知一邊介紹,一邊笑着在心裏罵自己,
“三十年前就有人研發出來的東西,現在拿出來,真他媽丢人啊!”
可罵歸罵,真等介紹完,谷博知還是不忘有禮貌地朝着場下的人鞠一躬。
劉允瑩聽見“謝謝”兩個字從臺上傳下來,立馬就關掉了手機。
她甚至直接站了起來,扛着鼓掌的幌子又是打哈欠又是伸懶腰。
旁邊的人都看在眼裏,但沒人敢表現出不滿。
他們心裏也門清,自己拿來的這些,在劉允瑩看來,确實不過是一堆廢銅爛鐵。
好在劉允瑩為了把戲演充分,沒有表現出任負面情緒。
而遵照昨日的約定,她也真的把衆人領去了訓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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