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緣分

第9章 緣分

這一剎那,唱晚覺得自己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一種無法表達的情緒慢慢滋潤到心中的每一個角落,仿佛倦極累極時,迎面吹來的一陣舒爽海風。

他…還記得自己。

周驚寒見她傻站着不動,眉峰一揚,“你不會忘我了吧?好歹幾年前也算救了你一命。”

他彎腰湊近了些,高大的身軀在她身上投下一道暗影,白熾燈下的瞳仁透着漂亮的棕色,清晰的倒映出她小小的影子。

“不會這麽沒良心吧?”

唱晚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出,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瞬,随後腦袋立刻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記得。”

周驚寒直起身,把手裏的銀镯放到她手上,“記得怎麽不和我打招呼?”

唱晚捏着手镯,腦子裏亂糟糟的,懊惱與心酸交雜在一起,滋味極其複雜,咬着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男人垂眸盯着她毛茸茸的發頂,唇角淡扯,“算了不逗你了,檢查報告要過幾個小時才出來,時間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

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三樓除了走動的醫務人員以外,極少看見病人。

一輕一重兩道腳步聲落在走廊裏。

唱晚落後半步,跟在他的身側。

去一樓藥房拿了藥後,周驚寒領着她往停車場走去。

路上,他放緩了腳步,和她并排。

夏夜晚風徐徐,深黑色的夜空随意點綴了幾顆星子。

周驚寒餘光放在身旁沉默的女孩子身上,聲音順着風傳進她的耳中,“我記得,你之前,好像,不能說話?”

唱晚側頭,恰好與他的視線相撞,她頂着他探究的目光,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是因為受到了太嚴重的刺激,所以造成了暫時性失語。”

唱晚瞥了眼他的側臉,“後來經過治療,慢慢的好了。”

周驚寒回想起六年前那個渾身是血,驚慌失措撲進自己懷中的少女,喉間溢出一聲微不可聞地嘆息。

醫院離停車的地方不太遠,沒兩步路就到了。

周驚寒拉開車門,跟着她一起坐在了後座。

司機從後視鏡裏偷偷打量了一下唱晚,極有眼色的放下了擋板。

雖然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類似的場景,但司機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總監,回酒店?”

周驚寒皺眉,“先送她回家。”

司機讪讪一笑,扭頭問唱晚:“這位小姐,請問您家住在哪裏?”

唱晚連忙報了一個地址。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往後退。

周驚寒單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到倒映在車窗玻璃的女孩子身上。

和那些見了他就想往他身上粘的女人不同,她規規矩矩地坐着,兩只手平放在膝蓋上,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

兩個人的位置之間隔了一段距離,泾渭分明。

周驚寒率先開口:

“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

“大學畢業了嗎?”

“畢業了。”

“學的什麽專業?”

“翻譯。”

翻譯?這不是什麽好專業。

周驚寒略有些驚訝的看她一眼,“為什麽要學翻譯?”

唱晚停了一秒,慢慢解釋,“我是混血,和別人比起來語言上有點優勢。”

周驚寒盯着她墨綠色的瞳孔,“混血?”

唱晚很輕地嗯了聲,“我爸爸是法國人。”

“…法國人。”男人喃喃着重複她的話,複問道:“你以前住雲安哪裏?”

“梧桐區銀河路。”唱晚仔細回憶,補充道:“那條街有很多手工藝鋪子。”

周驚寒掃過她手上的銀镯,“我知道。”

他知道?

唱晚覺得,自己認真回答了他這麽多問題,那麽問他一兩個,應該也不要緊吧。

于是她裝作很随意的模樣,“你也是雲安人嗎?”

“嗯,在那住了十來年。”

唱晚眼眸微亮,剛想一鼓作氣的多問幾個,甚至還想問他要個聯系方式,卻發現車子正好在此時停下。

她回過神,猛然想起在酒吧找他搭讪的那個女人,剛剛鼓起來的那點可憐勇氣瞬間煙消雲散。

眼睛往車窗外一掃,見到熟悉的小區景色,這才反應過來,西子灣小區到了。

壓下心中隐隐的失落,唱晚朝他們二人道謝,剛想打開車門,手腕卻被身旁的男人摁住。

她愣住,整條手臂僵直着不敢亂動。

周驚寒目視前方,神色自若,“慢着。”

司機等了會沒等到人下車,很快偏過頭向他請示,“總監,我出去透口氣?”

“嗯。”

司機走後,車內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唱晚無端的有些緊張,“怎…怎麽了?”

密閉的車廂內光線不算很好,他的身影線條隐匿在黑暗中,神情看得不大真切,聽了她磕磕巴巴的聲音,男人忽然輕聲一笑。

聲調很低,落在夜色中,十足蠱惑。

“手機給我。”

“…哦。”唱晚連問都沒問,緊張地拿出手機,解了鎖遞給他。

周驚寒在裏面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存了名字,随後撥通,挂斷。

他把手機還回去,“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以後有事可以打電話找我。”

唱晚看着手機通訊錄上周驚寒三個字發呆,今天她聽見了有人叫他,但是并不清楚到底是哪兩個字。

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現在不僅知道了他的名字,還有了他的聯系方式。

唱晚眼睫微顫,輕輕點頭。

-

回到酒店套房,周驚寒接到了傅行深的電話。

“聽說你在我的地盤打架了?”

他剛洗完澡,濃密的黑發濕漉漉的,水珠順着額頭往下滴,腦袋上搭着塊白色的毛巾,聞言,擦頭發的動作稍稍一頓,輕嗤一聲,“怎麽,宋文昂找你告狀了?”

傅行深不屑,“當然不是。”

“我好奇的是你從酒吧帶走的那個女人。”

周驚寒走到陽臺,點了根煙,咬在嘴裏吸了一口,目光幽深複雜,垂眸俯視腳下的萬家燈火。

“怎麽?”

傅行深饒有趣味,“聽說你今晚沖冠一怒為紅顏?”

周驚寒有些心不在焉,“不是。”

“哦,那是為了男人?”

“……”

“我本來還想替你找個借口。”傅行深憋着笑,“一個也就算了,兩個兒子都這樣的話,周叔得愁死吧?”

周驚寒直接挂了電話。

諾大的總統套房奢華無匹,空曠幽靜,純白的小貓咪蜷在貓窩裏睡得正香,客廳裏的水晶吊燈流光溢彩,與外面墨一般濃稠的夜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唱晚…”

兩個音節自舌尖滑過,周驚寒撫着額頭無奈地扯了扯唇,忽然覺得,自己跟人姑娘,挺有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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