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馄饨
第19章 馄饨
唱晚蜷縮在沙發裏,手機屏幕亮着光,她緊緊盯着自己與周驚寒的聊天頁面,心髒怦怦直跳。
很簡單的一句話,她卻在心裏打了無數次草稿,直至最後才小心翼翼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将這條消息發給了他。
暗戀是風平浪靜下的波濤洶湧。
下一個瞬間,周驚寒撥了個語音通話過來。
唱晚人都傻了。
心髒在此刻跳的毫無章法可言,她捧着手機,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才緊張地按了接聽。
“...喂?”
隔着話筒,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還要低上幾分,格外磁沉悅耳:“中秋回家了嗎?”
唱晚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點,“沒有回去。”
“怎麽不回家?”
周驚寒降下車窗,摸出煙,點了火,視線落在車窗外漆黑深沉的雨幕裏,徐徐吐息。
“…我…我不想回去。”
那并不是她的家,是姨媽的家。
周驚寒捏着煙的手指略微一頓,“巧了,我也不想回去。”
唱晚猶疑着,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咬着煙,聲音有些含糊,話音一轉,“吃飯了嗎?”
“…還沒。”
唱晚暗自懊惱着自己的笨嘴拙舌,不知道怎樣才能制造話題,多和他說上幾句話。
緊接着,便聽見話筒裏傳來男人質感低沉的聲音,“那,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
電話已經挂斷很久了,唱晚還癱在沙發裏失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
那通電話的最後,周驚寒問她,要不要一起過中秋?
而她,答應了。
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唱晚抱着枕頭在沙發上滾了滾,腦子裏一片混亂。
一會兒糾結自己剛剛的回答是不是不夠好,一會兒又覺得最後自己答應的語氣是不是太過直接,不夠矜持。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到最後竟然轟隆隆的打起了雷。
道道閃電劃破墨染的夜空,高速公路上唯有一輛奢華的跑車疾馳而過,尾燈劃破長夜,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廚房裏煨着雞湯,咕嚕咕嚕的冒着泡,香氣撲鼻。
唱晚猛然回神,踩上拖鞋跑到廚房看了眼,加了點枸杞紅棗進去,然後轉了小火慢慢地炖。
冰箱裏的食材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只剩了早上和林曼聲一起包的小馄饨。
唱晚看了眼外面的肆虐不休的風雨,出去吃顯然不太可能,于是她拿起手機給周驚寒發了條消息。
【你吃馄饨嗎?我家只剩這個了。】
周驚寒已經進了小區大門,他回了條語音。
唱晚顫着手指點開,他的聲音落在寂靜的客廳裏,激起道道漣漪。
“都可以,我不挑。”
唱晚聽了好幾遍,然後偷偷的,點了收藏。
她把手機放下,将冰箱冷凍層的馄饨拿出來,額外拿了個湯鍋,把馄饨連着雞湯一起倒下去,火剛開,門鈴聲響了。
唱晚飛快的跑過去,從貓眼裏确認來人後,深深呼吸,做足了心理準備,然後打開了門。
周驚寒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口,烏黑的發絲往下滴着水,黑色襯衫濕了大半,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勾勒出其下鼓脹的胸肌輪廓。
“你怎麽渾身都濕透了?”唱晚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移開眼睛輕聲問道。
“沒帶傘。”他的聲音有點啞。
唱晚愣了一下,連忙側開身體,“先進來吧。”
她從鞋架裏拿出了一雙自己沒穿過的拖鞋放到地上,“我這沒有男人尺碼的拖鞋,只能請你将就一下了。”
周驚寒擡眸看去,房間內一室靜谧,只開了壁燈,橘黃色的燈光将整間屋子渲染得極為溫馨,暖融融一片。
她站在自己身前,穿着很居家,白色的短袖,淺色的長褲,簡單又幹淨。
墨黑的長發随意的披在身後,襯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更加動人,一雙翦水秋瞳透着盈盈碧色,裏面盛滿了擔憂。
“那個...”唱晚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垂下腦袋,“我去幫你拿條毛巾。”
周驚寒沉默地點了點頭,看着地上那雙小巧的女士拖鞋僵了一瞬,随後乖乖地勉強穿上。
說是勉強,是因為他的腳背只有一小截穿進去了,其他大半都露在外面。
唱晚咬着唇尴尬的移開了頭,領着他到客廳坐下,然後去櫃子裏拿了條新的毛巾給他。
周驚寒擦着頭發,視線随意的在屋內打着轉,某某踩着貓步喵喵喵的走來走去,屋子裏飄滿了鮮香的氣息。
唱晚在廚房裏忙活,馄饨熟得快,現在已經煮好了。
她替他盛了一碗放在桌上,歪着頭叫他,“吃飯嗎?我用雞湯煮了小馄饨,你要不要現在過來嘗嘗?”
周驚寒拿着毛巾走過來坐在餐桌前,鮮嫩的小馄饨一個個躺在瓷白的碗裏,鮮香四溢,上面還撒了一層翠綠的蔥花,極為誘人。
他拿筷子夾了一個,咬開一口,裹滿了雞湯的蝦肉清爽不膩,齒間皆是清香。
周驚寒今天一天的胃口都很差,沒怎麽吃過東西,現在卻忽然胃口大開。
唱晚把今天剩的馄饨全下完了,滿滿一鍋,大半都被周驚寒吃了,她只吃了一小碗,看見他胃口好,她自己也覺得開心。
等他吃完了,她跑去廚房燒了一壺開水,用杯子替他泡了一包感冒靈,放在他手邊。
“等水不燙了就把它喝了吧,不然明天可能會感冒。”
周驚寒盯着那杯褐色的液體出了很久的神。
他并不是生來就有如今的身份地位,相反的是,他的人生被割裂成了極為荒謬的三部分。
十二歲之前,他和旁人并無什麽差別,若是非要說一個,那就是他的生活裏沒有父親的存在。
但是周驚寒并不是很在意,因為母親和外公給予他的關懷足夠蓋過那份缺失的父愛,他也從未想過去找那個抛棄他們母子的父親。
直到外公癌症,母親車禍去世,他被接回周家。
初中和高中,是他人生中極為黑暗的六年。
他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的在那樣一個豪門世家中長大,其中的辛酸苦楚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
十八歲的時候,他毫無反抗能力的被送出國。
連外公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在外風雨飄搖八九載,終于積蓄了足夠的力量,重新回到故土。
周驚寒自從進了周家到現在,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他泡一杯感冒靈,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小丫頭。
他把那杯感冒沖劑握在手裏,源源不斷的熱量順着手心傳上來,聲音有幾分嘶啞: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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