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心跳

第009章 心跳

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抵達展會外場的時,裴拾音還是被入口處烏泱泱排隊的人頭給吓了一跳。

她給卞思妤拍了張照片。

卞思妤:【好家夥,搶票的時候我就在擔心,你們這逛的不是展,是集市。】

裴拾音:【但我看之前官網的宣傳,說是為了保障觀展的體驗,主辦方特地限制人流,一個場次只能進500個人。】

卞思妤:【就這照片,別說500個了,1000個腦袋我都能給你數得出來。】

隊伍最前列有騷動。

是拿着票的觀衆和保安起了沖突,但很快,鬧事的觀衆就被幾個孔武有力的保安大漢給帶了出去。

裴拾音正探頭打量動靜,排在她後面的一個女孩子主動跟她解釋了起來。

“又一個買到假票的,保安不讓進。”

裴拾音好奇回頭,對上一張爽朗的笑臉。

“我叫筱翹,你也是一個人?”

周遭都是成對的情侶,倒顯得她們兩個單身的女孩子像是異類。

排隊無聊,裴拾音也樂得跟她聊天。

兩人都是在黃牛群裏高價搶的票,兩株肥壯的韭菜之間,天然就有共同語言。

筱翹掃完群裏的八卦聊天記錄,又粗略估算了一下排在她們前面的人:“聽說剛剛被趕出去的兩個人,票面的鐳射一眼假,但我估計,如果真按主辦方公布的放票總量來說,今天排在這裏的人,一半都得被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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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拾音心裏沒底:“假票放了那麽多嗎?”

她知道這場展會,一票難求,所以買票之前特地在網上做了很多功課,精心在衆多黃牛裏選擇了一個看上去相對靠譜的。

“那可不,”筱翹悄悄湊到她耳邊,“排在我們後面那對情侶的票,我剛剛瞄了一眼,大概率就是假的,鐳射防僞标的顏色都跟我們的不一樣。”

裴拾音留心看了眼筱翹手裏的票,見她跟自己的門票防僞一致,又掃了眼排在她前面和隔壁隊伍裏的人手裏捏的票,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老老實實繼續等。

等待的過程裏,也有零零散散被驗到假票而驅逐出場的觀衆,偶有躁動,也只是暫時。

眼見隊伍前列越來越短,入口處的保安卻忽然拉起了警戒線,站出了一排人牆,而爬上矮梯、舉着揚聲喇叭的黑衣隊長,則對着底下烏泱泱的人頭一字一頓地通知:“因為主辦方收到的假票太多,請各位觀衆自行檢查手裏的門票,鐳射防僞是藍色的,是真票,其餘一概都是假票,請買到假票的觀衆,自行離開入場隊伍,繞至會場後廳的休息室內,我們會協助大家配合警——”

只是,保安隊長的話還未說完,人群裏巨大的躁動,已經完全不受控。

排在前面的人想沖破警戒線,強行入場,而拿着警棍,早有準備的保安隊伍,已經提前一步在門口攔起了人牆。

不斷有試圖硬闖的人從後面擠上來,而排在前面被不斷擠壓的人,則在奮力尋找可以喘息的空間。

“怎麽會,我的怎麽可能是假票呢?”

筱翹不可思議的質疑聲,被徹底淹沒在各種不忿、怒氣沖沖的叫喊裏。

裴拾音下意識想要伸手拉她,可如蟻群般湧動的人潮,帶着一股蠻狠的力量,将原本并肩的兩人擠離。

突如其來的混亂和無序,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警戒線被沖倒,耳邊是各種恐怖的尖叫。

裴拾音被困在巨大的人牆裏,根本無法脫身。

悶熱的初夏黃昏,近距離聞到不同的人身上積攢的汗味和體味,都讓她的胃裏翻起一股巨大的惡心。

人牆之中,她像被随波逐流的小船,無力地承受來自各個方向的力量,身體被來回推搡,她呼吸不暢,渾身都在冒冷汗,意識搖搖欲墜,直到——

有人拉住了她。

箍在她手腕上的五指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牢牢拉住,用力拽緊。

幾乎是一瞬間,她被人從洶湧的漩渦裏提出來,終于重獲呼吸的能力。

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模樣。

修長有力的手臂已經強勢地撥開她周遭各種蠻狠的力道。

掌心不由分說地按住她的後腦,下一秒,她的臉被埋進一個寬廣而炙熱的胸膛裏。

胸口的肌肉緊實微鼓,帶着可靠的力量感,異性的荷爾蒙撲面而來。

他用肩膀替她撐開周遭擁擠混亂的空間,避免她被別人擠到。

就連後腦都有溫暖的手緊緊護住。

四面八方推搡的手肘頂過來,蠻狠而堅硬,卻都被柔軟的掌心盡數抵禦、坦護。

從小到大,只有一個人會這樣保護她。

在認出眼前這個人的瞬間。

視野裏,是他凸起滾動的喉結,下巴處銳利的骨線,以及因為緊張而抿緊的唇角。

耳畔襲來的尖叫聲被海浪吞沒,退潮。

周遭的混亂也變成了一段破碎搖晃的默片。

前一秒令人恐懼的洶湧人潮開始在她意識裏坍塌、擱淺。

她在他懷裏。

跟周圍嘈雜的人群仿佛隔了一層介質。

寸步之外,是湧動的人流,寸步之內,是耳畔的心跳。

目之所及,是幹幹淨淨的襯衣。

鼻息裏填滿的,是那股熟悉的冷調木質香。

清冽的淡香,如同在霧氣缭繞的大雪天中,那一截埋在雪中靜谧悠然的沉香,影影綽綽混着點茶香和缱绻的煙味。

她不知道他從哪裏趕過來。

逆流洶湧,他将她攏在懷裏,再多蠻狠的推搡,都被他強勢的保護隔絕于外。

然而随着身體逐漸被帶離人潮的漩渦,窒息感減退,那點逆反的自尊心占了上風,裴拾音本能就想掙開他。

只是手腕好不容易抽退一小段距離,卻被他牢牢地攥住——

有力的五指箍住細軟的手指。

交握的手垂藏于四面八方而來的推搡擁擠裏。

他怕她被人擠散,只是更用力地拉住她。

“別害怕。”

裴拾音在他懷裏低着頭,悶聲憤憤:“怎麽不避嫌了?”

宋予白像是沒聽清,下意識垂眸,低問她“怎麽了”。

裴拾音扭開臉:“我才沒有害怕。”

放不下自尊心,仍舊別扭地執着于表達立場。

甕聲甕氣的話音,聽着似乎仍然有氣。

拉鋸似拔河,兩邊一鼓作氣,反複撕咬,只等對方力竭。

然而,總有人先放棄。

完全從人潮的漩渦中抽離出來的最後一剎那,裴拾音只覺得頭頂聲帶震動,顫得耳廓都微微發癢。

離得太近,男人低沉聲線,飽滿的顆粒度如頂級音麥,在耳邊環繞。

“是。”

兵荒馬亂裏,裴拾音于茫然中擡頭,卻意外對上宋予白自然垂落的視線。

幹淨的玻璃鏡片後,一雙棕色偏粉的瞳孔,似星原曠野裏的薔薇星露,倒影出她忪怔錯愕的臉。

“是我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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