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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黎星禾的雙眸陡然一凝,搭在化妝臺上的手指下意識地用力,纖細的指節逐漸泛白。
沒想到,會在京市遇見他。
Matthew,人工智能行業的頂級大佬。
他說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字正腔圓聽不出有哪裏的口音,言行舉止中處處散發着名門教養,卻偏偏身份成謎,無人知道他的中文名。
黎星禾一動不動的望着他,似乎連時間都停滞不前,可腦海中的思緒卻越行越遠。
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曼哈頓的知名夜店“Sleepless Night”,那晚燈火绮麗、音樂躁動,空氣中四處彌漫着酒精與尼古丁的味道。
在拒絕了第七名搭讪者後,她單手托腮靠在桌子上,百無聊賴的環顧四周,吧臺前端坐的男人倏地闖入她的視線。
他穿着一件白色襯衫,西裝外套狀若随意的搭在身後的椅背上。
昏昧的燈光下,他身姿修挺,輪廓淩俊,眉眼冷峭,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絲邊框眼鏡,渾身發着端方禁欲的氣息。
他握住酒杯的手指冷白骨感,琥珀色的威士忌,一下下晃進她的心尖。
電話那邊的桑晚仍在滔滔不絕的念叨着,她半天沒聽到回複,忍不住提高聲調喊道:“星禾?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咦...怎麽突然沒聲音了?”
桑晚的聲音将黎星禾拉回現實,她連忙拿起手機,捂着話筒處低聲回答:“我這邊有些事,先不說了,晚點再打給你...”
不等桑晚回應,便直接挂斷電話。
黎星禾斂目,纖長的睫毛掩蓋住眸中的冷淡,再次擡起頭時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淺笑,只是笑意始終不達眼底:“Matthew?倒是沒想過會再次見到你...”
傅景辰微微颔首,算是與她打過招呼,他面上波瀾不驚,連語調都如往常那般淡定自如:“不巧...”
黎星禾來不及細想他話中深意,就見他輕挑眉梢,話鋒一轉:“你确定要在這裏敘舊?”
她愣怔片刻,後知後覺想起他方才說的話...
等等,這裏是...男洗手間?!
黎星禾倏然瞪大眼睛,不自覺的向後踉跄了一步,想要去扶化妝臺的胳膊不小心将鉑金包撞到地上,裏面的化妝品四處散落,她連忙蹲下身子去撿。
傅景辰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眸子裏浮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俯身想要幫忙,卻與她握住了同一根眉筆,冰涼的指尖觸碰到了一抹溫暖。
黎星禾如觸電般迅速抽回手,她緊繃着小臉,如同薄寒的月光散發着清冷,生來潋滟的雙眸,在這一刻冷若冰霜:“不必麻煩,我自己來就好。”
傅景辰沒有錯過她情緒的變化,将眉筆放進她的包中後,起身退到一旁,默默的注視着她的動作,身側的指尖不自覺的抿了抿,似乎在回味着剛剛那片刻的溫度。
黎星禾飛快的将地上的物品塞進包中,随即站起身,疏離客氣的朝着他點頭致意:“我們之間,沒什麽‘舊’可敘。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嘴角微揚,笑容嬌媚慵懶,唯獨一雙眼睛未起波瀾,似乎沾染了雪水。
傅景辰看着她淡然離開的身影,深邃的黑眸複雜難辨,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會不會更加冷淡?
他自嘲的笑笑,擡腳準備離開,卻被地上的一縷金光晃了眼睛。
走近一瞧,是她方才掉落的口紅。
傅景辰俯身撿起,靠在化妝臺前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裏的口紅,倏然輕笑一聲。
黎星禾不知道在這短短幾息的時間裏,Matthew的情緒變了又變,她快步走出洗手間,看到門口紳士帽配胡子的标志,不禁懊惱的閉上眼。
果然是男洗手間!
幸好國茂酒店的衛生間裝修奢華,進門先是化妝島臺,再穿過洗手臺才到廁間,這個時間又沒什麽人。不過,一想到自己在裏面呆了那麽久,還被Matthew撞破了窘狀,她就尴尬的能摳出一座獨棟別墅。
黎星禾神色恹恹的拿出手機給司機發微信:“王叔,我結束了,來門口等我吧!”
消息剛剛發送成功,手機鈴聲就突然響了起來。
是桑晚撥來的語音。
她吓得一顫,輕輕拍了拍胸口,安撫自己受驚的小心髒,而後才按下接聽鍵,嘟起嘴小聲抱怨:“你怎麽突然打電話過來?真是差點被你吓死,我正發微信呢,手機險些扔出去...”
桑晚聽到她聲音無恙,總算松了口氣:“還不是你突然挂電話!我好像聽到了男人的聲音,越想越怕你出事兒,就趕緊打過來了...”
黎星禾輕笑,擡手按下電梯鍵:“少來,大白天的能出什麽事?”
桑晚見她毫不在意,在電話那邊啧啧的兩聲:“你可別不當回事,小姑娘要時刻注意防範,萬一被綁架了呢!”
黎星禾頓感無語,恨鐵不成鋼的說:“桑小晚,你可少看點電視劇吧!行了,不跟你貧了...”
桑晚見她要挂電話,急忙制止:“哎...等等,沒說完呢!你剛才怎麽了?莫非...剛出洗手間又遇到傅二了?”
黎星禾抿了抿唇,語氣悶悶的回答:“傅二倒是沒瞧見,不過遇到了Matthew...”
“Matthew?”桑晚重低聲複了一遍名字,忽然“啊”的大叫一聲,“他不是曼哈頓那個麽?!”
電梯數字由小至大不斷攀升。
黎星禾的右腳尖不自覺地踢着光潔的大理石地面,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桑晚聽到這個消息顯得有些亢奮,忙不疊問:“他為什麽會來京市?該不會是為你而來吧?你現在對他是什麽感覺?要是還喜歡他,就趕緊沖啊!”
黎星禾情緒不高,出言制止了她的發散思維:“怎麽可能...”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她的面前,她低垂着頭走進去,“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電梯門緩緩合上,數字下行離去。
傅景辰從拐角處走了出來,廊內空無一人,安靜的讓他将黎星禾與電話彼端年輕女生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不喜歡了嗎?
他漫不經心的轉了轉手裏的口紅,眼中眸光晦澀不明。
随即轉身,朝着西餐廳走去。
還未落座,就見秦倬滿臉八卦,操着一口蹩腳的普通話詢問:“你去哪了?怎麽才回來...”
傅景辰沒有回答,冷瞥他身上的黑色西裝:“誰讓你冒充我來相親的?”
秦倬滿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沒有冒充,只是好奇來看看,誰知道她誤會了...我倒是想解釋,不是你先搖頭的嗎?”
他稍作停頓,繼續追問:“不過,她怎麽回事?傅大哥不像是會給你安排相親的人啊...”
傅景辰沉默不語,慢條斯理的拿起醒酒器,為自己倒了杯酒。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骨子裏便帶着的港城百年豪門的儀态與規矩,窺見一斑。
秦倬的手指有節奏的在桌子上敲了敲,自顧自的說:“我總覺得黎家小姐的名字有些熟悉,黎星禾...”
他微微蹙起眉頭,忽然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她是在曼哈頓追過你的人吧!”
傅景辰輕抿一口紅酒,低嗯一聲算是回應。
秦倬身體前傾,細細打量着面前一起玩到大的男人。
他的面容俊朗,眉目英挺,下颌線棱角分明,一身剪裁得宜的黑色高定西裝,勾勒出寬闊的肩膀與勁瘦的腰身。
午後的陽光灑落到他的臉上,如同渡了一層暖黃光暈,恰好遮住他面上的銳利。
無論是樣貌、財富與地位,傅景辰都有着足夠吸引女人的資本。
“Matthew,你怎麽會答應來相親?對方還是曾經追求過你的妹妹仔...坦白講,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黎星禾在曼哈頓追人的事情,曾轟動整個華人圈,可惜那段時間他在港城,沒能見到她的真容。
回想起黎星禾的相貌,秦倬疑惑的問:“不過,靓女怎麽成了豬扒?”
傅景辰放下酒杯,腦海中浮現出她喬裝打扮後的模樣,勾了勾嘴角沒有解釋。
黎星禾走到門口,司機已經等候多時。
王叔在黎家工作多年,可以說是看着她長大的,知道她去相親,關切詢問:“這麽快就下來了?還以為你們年輕人要吃個飯互相了解下。”
黎星禾滿懷心事,淡而不厭:“大概是相親對象對我不滿意吧!”
王叔輕笑一聲,對着後視鏡說:“怎麽可能,追求小姐的人能從國茂大廈排到法國,他有什麽不滿意的?”
黎星禾想起Matthew,心不在焉的看向車外:“或許是有緣無分...”
王叔見她情緒不高,有眼色的不再多言,只是對未曾謀面的傅二公子有了些不好的印象。
黎星禾回到老宅。
她在門口換了雙舒适的拖鞋,略顯疲憊的順着樓梯向上走,剛邁了幾個臺階,就被身後的爺爺叫住:“星禾,過來陪我下棋。”
黎星禾不想讓爺爺擔心,她飛快調整好情緒,再次轉過身時,嘴角已經彎起了明媚的弧度,“好呀,爺爺。”
兩人來到陽臺,在擺好的棋局兩側相對而坐。
爺爺黎振中是軍人出身,為人嚴厲刻板,唯獨對她這個孫女十分寵溺。
他手執象棋,一邊下一邊與她閑聊:“你回國也有一段時間了,後面有什麽打算?”
黎星禾重重的嘆了口氣,頗感無奈的回答:“您也知道我爸,根本不想我去航天院工作,這不是為了讓他同意,才答應了喪權辱國的相親條款...好在明天就能去院裏報道了。”
黎振中冷哼一聲,落子時擲地有聲。
“他就是掉錢眼裏面了,為國家的航天事業做貢獻有什麽不好?爺爺支持你!”他話鋒一轉,“今天的相親如何?聽說是個還不錯的年輕人?”
黎振中的棋風老練狠辣,黎星禾冥思苦想破局之法,滿不在乎的說:“我們不合适...”
話音未落,就見黎彥華滿面春風的走過來。
他恭敬的對着黎振中喊了聲“爸”,接着來到黎星禾身側拍了拍她的肩膀,贊許的說:“星禾終于長大了,我還擔心你會想方設法的破壞相親,沒想到表現的不錯!我剛收到傅家的消息,說你們今天相談甚歡,要跟我商量個時間先訂婚...”
黎星禾滿臉震驚,手裏的棋子一松,打亂了整盤棋局。
傅二是瞎了眼嗎?她都打扮成那副模樣了,怎麽還能同意訂婚?
再說,誰跟他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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