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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皇帝立後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最後卻落在了最不可能的孫家身上。

孫尚書在家也是日日提心吊膽,不知道上面幾位要鬧哪一出。

正這時,皇帝設宴的召令,卻先一步來了。

*

皇帝特地設宴太平行宮,宴請攝政王與孫琴韻。

宮裏裏裏外外忙上忙下,卻無一人敢抱怨一句。

按照往例,皇帝選妃後就不再見妃子了,大婚禮成之前,更應該只由宮中的姑姑去教導。

可如今這位龍椅上那位,莫說自己選妃,他怕是連這位殺母仇人侄女的面都沒見過,就要娶她為皇後了。

說來也夠窩囊,可似乎權勢高到這份兒上,也沒人敢覺得他可憐。

小宮女進進出出布菜,幾乎逃也似的跑出了氣氛硬得要結冰的殿內。

只見主位上的皇帝面色鐵青,往下一左一右分別坐着未來的皇後孫琴韻和攝政王趙景玄。

一陣風吹過,一身白衣孫琴韻微微發抖,他有些怯怯地擡起頭瞟了連楚荊一眼。

少年天子鬓若刀裁,眉似墨畫,眼如波轉,鼻若蔥懸。

白玉一般的皮膚在一身玄色龍袍下黑白分明,如一副渲染得當的水墨畫,矜貴得讓人覺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她收回眼神,卻無意中對上了一雙冷得她發顫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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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景玄的眼神似乎她正觊觎對方懷中的珍寶,惡狠狠得叫她喘不上氣來。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怎會成為一人所有呢?

然而對于這位殺了她姑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她縱然有氣,卻也只能怯怯地收回眼,麻木地一筷子一筷子夾菜,生怕惹得對方不快。

趙景玄富有威脅的一眼自然也沒逃過連楚荊的眼神。

那哪裏像是臣子該有的眼神,簡直野心十足。

連楚荊從未因為自己這張臉生出過煩惱。

可趙景玄毫不掩飾的觊觎之心讓他恥辱又氣憤。

他幾乎是從牙縫兒裏擠出句話來:

“朕尚且沒動筷,攝政王倒是吃的歡!”

趙景玄聞言,輕輕嘆口氣,攏攏衣袖放下筷子,颔首道:“臣失禮,還請皇帝贖罪。”

連楚荊冷哼一聲,今日這場宴,皆是趙景玄一手策劃,美曰其名要兩人培養培養感情。

聽到這荒唐的理由時,連楚荊隔日的早飯都沒用。

自己和殺母仇人的侄女培養感情,他不找個理由誅了孫家九族都算他寬容。

趙景玄這是擺明了要來惡心惡心他。

“江南那邊,陛下派了錦衣衛的暗探過去,是信不過臣?”

趙景玄見連楚荊不說話,小抿了一口杯裏的清酒,淡淡開了口。

試探……看來這或許才是真正緣由。

連楚荊面色如常,卻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體。

他派的人不多,且都是精銳,按理決計不會被發現。

這便意味着……對方時刻在派人盯着他。

這樣想着,連楚荊卻慢慢笑起來,語氣仍還是冷的:

“攝政王這話從何說起,你辦事,朕自然是放心的。”

話畢,趙景玄也不再多問,複又低下頭去。

一語可謂點到為止,趙景玄的意思自己行動皆在他掌握中,壓着他要收手。

然而連楚荊卻不打算合了對方心意。

江南離貴州不遠,貴州曾是趙景玄的封地,他原本僅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異性親王。

先帝卻舍了京城四大家,連夜密诏他找回流落在外的自己,并下旨封其為攝政王,輔佐朝政。

而彼時江南一帶連年水患導致饑荒,餓殍滿地,先帝多次遣派欽差大臣赈災無果。

然就在趙景玄被封攝政王,把持朝政後不久,江南卻異軍突起一個名叫“大衍宗”的教派。

一個原先無名無號的教派,短短一年多卻竟真解決了江南水患,一時間威嚴甚至超過了朝廷和皇帝。

連楚荊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最關鍵的是,這大衍宗始終找不到背後之人。

他挑挑眉,眼神慢慢落在了趙景玄身上。

一個名不經傳的宗教,若沒有一個厲害的人物在背後出謀劃策,又怎會隐隐成為成為可與朝廷抗拒的江南一霸呢?

趙景玄似也感覺到連楚荊的眼神又一次落在自己身上,眉心微皺。

突然站起身來,端起杯子微微勾唇,似在挑釁:“臣,敬陛下!”

連楚荊眼裏的冷意幾乎要結出冰渣來,卻也微微颔首,舉杯一飲而盡。

而就在他仰頭的一瞬間,一支利箭自門外劃破空氣,“嗖”的一聲直直朝着自己射來。

連楚荊心中一驚,一掌拍在桌上,借力向後倒去。

淬着毒液的箭矢幾乎擦着他滾動的喉結過去,“噔”的一聲,狠狠釘在了他身後的龍椅上。

他來不及回神,手臂微微發麻。

又是一根箭射過來,更快更猛,卻不是朝着他過來,而是射中了一旁呆若木雞的孫琴韻。

一聲尖叫響起,箭矢劃破皮肉的聲音傳來,孫琴韻很快便沒了動靜。

“有刺客,保護皇上!”

站在連楚荊身邊的劉進忠腿都有些軟,好不容易才扶着桌沿站穩,尖細的聲音從嗓子深處擠出來。

衆人似乎這時才從剛剛突如其來的刺殺中回過神來。

宮女們尖叫着慌亂成一團,門外的禦林軍扶着帽子列隊跑了進來,将殿內圍了起來。

連楚荊看着亂成熱鍋螞蟻般的衆人,忍不住蹙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鎮定自若的趙景玄。

剛剛若不是對方敬酒,這箭現在可就射在自己的脖頸上了。

連楚荊這幾年刺殺遇上不少,這麽明着得了趙景玄相助卻還是頭一回。

究竟是誰?

他收回眼神微微擺手,劉進忠趕忙低下頭來,扶着他往內殿走:“陛下?”

“看來是預謀已久,魏昭呢?”

劉進忠抻出腦袋去,在一衆禦林軍中尋找着這位禦林軍統領的蹤影,半晌才低下頭來。

“魏統領……似乎不在。”

身後的趙景玄咳嗽了一聲,才慢慢說道:“魏統領去捉拿刺客了,想必不久便能前來複命。”

“哼,攝政王倒是比朕更知道這個護衛統領的行蹤!”

連楚荊冷笑一聲,揮開正在為他整理衣擺的劉進忠,突然停下腳步來。

走在後面的趙景玄一個不察直直撞了上來。

連楚荊被撞得腳步不穩,劉進忠趕忙來扶,卻只見下一瞬趙景玄已經摟着皇帝的腰,将人攬進了懷裏。

“陛下,沒事吧?”

趙景玄關切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吹動了他耳邊幾縷碎發,有些癢。

他擰起眉來,等他從剛剛快要摔到的眩暈中緩過神來時,才發現兩人的距離實在有些暧昧。

他下意識推開對方,對方手上的力氣卻半點不松。

鐵一樣的臂彎死死橫在他腰間,一時竟将他抱得更緊了些,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對方的手甚至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兩人的身體貼得更近,對方身上特有的琥珀的松香氣順着他鼻子傳來。

連楚荊的臉莫名有些發燙,不知是惱怒亦或羞恥。

總之趙景玄稍顯逾矩動作,讓他渾身都不舒服起來。

正要繼續動作,就聽得劉進忠讨好的聲音響起,替兩人解了圍。

“攝政王真是憂國憂君,只是陛下龍體,還是老奴來扶着吧!”

趙景玄此時才有些眷戀似的慢慢松開手,向後退了一些。

“臣憂君心切,一時僭越,還望陛下贖罪。”

連楚荊由着劉進忠整理着有些皺了的衣角,看着微微低頭,嘴角勾着一抹笑意的男人,有些煩躁地揮手讓其起來。

剛剛那動作,怎麽看也不像是憂君心切,反倒,反倒有些像是在吃他豆腐!

當然連楚荊并不會自作多情,只當是對方在故意讓他難堪。

語氣更冷了些:“這場宴是皇叔設的,地點也是皇叔挑的,皇叔做事向來謹慎,這樣的纰漏,不似無心之失……”

言外之意就是趙景玄與刺客勾結,要行刺自己,他原以為對方要立刻回駁他。

趙景玄卻低下頭去,嘴角依舊勾着似有若無的弧度,虛虛行了一禮:“這件事是臣的疏忽,還請陛下降罪。”

連楚荊呼出口氣來,趙景玄這樣說,反倒讓他沒辦法怪罪。

無論怎麽查,也算不到攝政王頭上。

無法一擊即中,便是徒勞之功,不如不做。

然而連楚荊原本就沒想着用這事兒來鉗制對方,只想着惡心惡心他。

“朕倒是無礙,倒是孫家女兒,身受重傷,立後之事只好稍後再議。”

說完,他勾起嘴角,劉進忠立馬低下頭來,便聽得皇帝戲谑的聲音響起。

“傳旨下去,攝政王布置守衛有失,刺客難免再犯,便着孫家女兒在其家中靜養。”

連楚荊慢慢上前兩步,看着微微皺眉的趙景玄,一字一句道:“攝政王,可有異意?”

孫琴韻尚未出閣,趙景玄亦未婚配。

連楚荊此時讓孫琴韻住進趙景玄府上養傷,不合情不合理,他只是想讓趙景玄難受罷了。

劉進忠看着趙景玄越來越黑的臉,急得幾乎跳腳。

就見趙景玄突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連楚荊籠罩住。

他暗道不好,就要上前一步将人扯開,卻猛地被人拉住。

只見趙景玄微微俯下身去,沒做什麽出格動作,只是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麽表情來:

“若真傳出些什麽,陛下可別後悔。”

連楚荊微微一愣,後退了半步,沒反應過來對方什麽意思,又聽見對方語氣暧.昧:

“陛下的腰,真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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