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課間

11 課間

“江逢來之前,學校許諾過兩萬塊錢獎學金,是吧?”生活老師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胖女人,說話娓娓動聽,将江逢和慕謠叫到茶水間裏,遞出一個厚厚的信封,“獎學金呢,每屆都是有額度的,平時有給什麽文綜、理綜科年級前三名的獎勵,今年就沒了,給你們解釋清楚,以後也都取消了,分給貧困生,要素質教育嘛,綜合發展。”

慕謠:“哦。”

“所以回頭公示的時候,別誤會了學校,”她拍了拍慕謠的頭:“慕謠以後也得多努努力,等你們分完文理班,你就能拿總成績的獎學金了……你這頭發該剪了。”

慕謠點頭。

兩個人最後走回班裏,江逢拿着信封感覺有點燙手:“我請你吃飯吧?”

慕謠瞪他一眼:“請什麽請,上次的我還沒還呢。”

江逢是不在乎這一頓飯錢的,但他知道慕謠要強,所以沒說什麽,最後兩人還是一起吃的食堂,吃完回家做作業、休息,結束普通的一天。

“你怎麽不穿我那個了?”晚上江逢看到慕謠穿着合身的T恤坐在床邊看書,跟他開玩笑,“把自己的衣服帶來了就開始嫌棄我?”

慕謠抻了個懶腰,拉上被子:“你的太大了啊,晚上會凍肩膀。”

其實他是不想占用江逢太多的東西,但又怕說了會讓江逢覺得兩人關系疏遠,可住在江家已經讓他很不好意思了,本來還想住在客廳或者客房,江逢卻怕他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在開玩笑間就把他按在主卧了,不讓他搬出去。

“我覺得很可愛,你讨厭別人這麽說你嗎?”江逢看他搖頭,繼續說,“你小時候穿一字肩的長裙子就很可愛。”

“我有一字肩的裙子嗎?”慕謠想了想,“不記得了……你這種事情記得挺清楚,三角函數怎麽忘得這麽快?”

江逢:“……能換個話題嗎?”

“不能。”

經過慕謠的認真督促,接下來的月考江逢考的還不錯,對過答案後數學大概到了優秀以上。

“你學習很聰明啊……”慕謠有點嫉妒地說。

“化學還是不行。”

“江哥,你一個體育生,有必要考那麽高嗎?給我們凡人一點出路。”路露發出了哀鳴,她成績跟江逢差不多,天天打游戲所以一直提不上去,班上的後排作為學渣聚集地,除了慕謠和周知意的同桌劉海洋以外,都是上課不聽講,考試長期撲,因為劉海洋學習很忙,幾乎不給人講題,學習也都藏着學,慕謠又不說話,所以大家已經習慣了放棄學習的氣氛,但現在來了個朝氣蓬勃的江逢,大家紛紛表示很不适應。

“我來十三高就是為了好好學習的,”江逢解釋說,“現在還有學霸幫我,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珍惜?”

“連謠妹都成學霸了,”劉海洋內涵道,“看來七高對成績的要求确實跟十三高不一樣。”

平時有誰說一句嘲諷“謠妹”的話,後排都是要哄然大笑的,但這句似乎也針對了江逢,于是沒人搭讪,只有路露沒神經地笑道:“人家都有專業課呢,你又不畫畫,又不跑步,要不下個月運動會你去扔個鉛球?”

“謠謠成績挺好的啊,”江逢繼續跟慕謠對物理答案,“最近謠謠教我以前的知識點,自己也複習了不少,挺努力的,這次可能考的不錯吧?”

慕謠有點慌了:“沒有啊,不好,我覺得不行。”

他不是江逢這種直球黨,從小到大周圍的學習氛圍都是:不管考成什麽樣,也要說“考得不好”,尤其是跟同學,必須愁眉苦臉地說“沒有努力”、“這回完了”、“真羨慕你”,對答案都要比着說自己的不對。

劉海洋就是這樣的典型,雖然每次都是班級第一,但每次都必說“這次第一肯定是某某某”,仿佛不毒奶一口別人自己成績就不穩,一定要達成某種神秘的獻祭儀式,就像體育考試大家站在起跑線前商量好“都不要跑太快”一樣,一開始計時,一個比一個竄的快。

慕謠比較不善言辭,就只是不說,別人說什麽他也不回話,久了大家就覺得沒意思了。

但在第一的面前,卻有人說上次期末還是第五的慕謠“考得不錯”,還是讓劉海洋很不爽,直接回頭繼續做題,不再接話茬。

“別這麽謙虛,你不行的話我也完了。”江逢說。

慕謠把頭湊過去看他對的答案:“?”

後排的一個男生也湊過來,他名叫張立凱,平時在校籃球隊打控球後衛,有事沒事都喜歡粘着江逢:“江哥對的怎麽樣了?我抄的你的,別怪我哈,物理再不及格我就報不上校際球賽了……你這是對沒對啊?怎麽什麽都沒寫?”

“因為都一樣啊,”江逢看着慕謠說,“除了最後一個大題最後一問我沒算完,其他都一樣。”

“我X!江哥牛X!”張立凱雖然對慕謠沒什麽好印象,只專注吹江逢,但顯然對慕謠的答案很信任,“你物理這麽強呢?”

“我一般吧……”江逢本想說“可能是錯一起了”,但又不希望慕謠錯了,還是沒說話。

“不會是照着抄、忘了改了吧?”劉海洋忍不住又插話,“江哥名字改了嗎?”

“我沒抄啊,”江逢真誠地看了一眼劉海洋,對他的說法感到莫名其妙,“我最後一個考場的……”

十三高按成績分考場,慕謠在第一場,江逢由于是新轉來的,在最後一場。

“手機不也行嗎?最後一場查的又不嚴。”劉海洋裝作不經意地說。

“……那我為什麽要跟謠謠對答案呢?”江逢跟他不熟,單純地以為他話中有話,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劉海洋:“誰知道呢。”

這話一出,江逢再遲鈍也察覺到他的意思了,皺了皺眉正打算說什麽時,被搶先了。

“最後一考場嚴不嚴你不知道,第一考場嚴不嚴你也不知道?”慕謠突然語氣冰冷地沖劉海洋說,“我如果幫江逢作弊了,我會直接承認,不會像某些人一樣陰陽怪氣,有話不直說,江逢更不會像某些人一樣惺惺作态去對答案。”

慕謠聲音不大,但是他的聲線很特殊,比一般男性頻率都高,清亮,有種中性美,這也是“謠妹”這個外號的由來,從來都不言不語被譽為“怪胎”的他,突然把這麽一番話說出來,後排立刻安靜了。

“你說承認就真的老實承認?你……”劉海洋覺得沒面子,有點急了,正要反駁,被張立凱打斷了。

“行了別說了。”張立凱個子也很高,比185的江逢還高三厘米,而且皮膚黑,長相有點不“喜慶”,在班裏外號條子,突然沉下臉說這麽一句,劉海洋一時不太敢繼續說。

可是話都讓慕謠說完了,他還是忍不住,組織了一會語言,又道:“他……”

“別說了都!”張立凱又大聲打斷他,“聽見沒,說個P啊。”

劉海洋回頭做題去了。

這偏架拉的……連江逢都忍不住看了張立凱一眼,畢竟說的是“都別說”,實際上只是堵劉海洋一個人,但是也難怪張立凱會堵他,剛剛劉海洋話裏話外都把抄襲行為給鄙視透了,而他前一秒還說了自己抄了江逢的卷子……

“江哥,你對完答案了嗎?”路露剛才一直埋頭打游戲因為,怕被學校抓到用手機,平時都要裝作睡覺的樣子,把手機藏在座子上,這時候她把臉從胳膊裏擡起來,一半都壓紅了,“對完給我看看。”

張立凱佩服地看着路露:“你真是八風不動……”

路露:“啊?”

周知意這時回到了座位上:“哎?你們怎麽這麽安靜?嚴哥來了?”

“沒有,”張立凱說,“跟謠妹對答案呢,這不大家都忙着學習嗎,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下課就出去瘋玩啊?”

周知意嘴張地能吃足球,想問“你什麽時候跟慕謠這麽近了?之前說慕謠神經病的是誰啊?”,但看了看端坐着仿佛無事發生的慕謠,還是收了回去,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啊?學習?”

“不行啊?”張立凱也很能插科打诨,跟周知意聊得到一塊去,以前兩個人曾經是同桌,就是因為上課太能說話而被分開了,“我女神說了,她喜歡學習好的。”

江逢:“女神?”

周知意:“他女神文煜,就你甩那個。”

江逢:“別亂說!這話影響多不好……我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啊,國家不允許早戀你知道嗎?”

慕謠笑出了聲,回頭看了一眼張立凱:“她跟你說她喜歡學習好的?”

“啊,怎麽了?”張立凱茫然道。

慕謠又眼含笑意深深地看了眼江逢,回過頭去不說話了——一聽就是文煜在敷衍張立凱,畢竟江逢成績就跟文科班數一數二的文煜沒法比。

“哈哈哈我懂了……”周知意幸災樂禍地拍了拍張立凱的肩膀。

張立凱反應過來,沖江逢一頓揍:“朋友妻不可欺啊!”

江逢馬上制住他:“都說了你們能不能別亂說,我真的跟她沒關系。”

周知意也摻和進去,跟着他們倆打鬧了一會,突然發現班主任嚴哥在後門的小窗口默默地看着他們,于是發出一陣做作的假咳嗽,大家立刻都靜若處子狀回原位坐好,劉海洋沒有站起身給周知意讓道,只是臉色很難看地側過身子讓他走進去。

“慕謠什麽時候跟他們關系好了?”劉海洋面上做着作業,心裏卻恨得牙癢地想這個問題。

“劉海洋這家夥又怎麽了?又便秘了?”周知意想。

而慕謠不動聲色地一直在看自己的物理卷子,研究最後一道大題,想給江逢寫出絕對正确的答案來,眼睛裏帶着他自己察覺不到的笑意。

“謠謠,”路露小聲說,歪頭看着他,“我發現你是不是越長越好看了?”

“……”慕謠已經習慣被路露誇了,只回給她一個無奈地笑。

“是真的,”後面的江逢突然也湊近他,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你這個月氣色很好,越來越帥了。”

慕謠猛地擡起頭,耳根都紅了。

嚴铮卷着課本進門,開始寫板書:“安靜了啊,翻到新的單元,我們今天開新課。”

可是慕謠半天都沒有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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