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四個詛咒

第三十四個詛咒

泰山，一處無人的山巅之上，一道空間門悄無聲息的打開，兩人從中走出。

銀眸忽然要看日出，還讓她選地方，淮夏一時之間只能想到泰山。帶着銀眸，她可不敢去游人衆多的日觀峰，而是在衆多山峰之中選了一座無人的山峰。

此時還是深夜，距離日出還有三四個小時，山巅之上沒有一點霓虹，只有星光低垂。

銀眸自空間甬道中走出，便徑直選了一個地方席地而坐。

淮夏還猶豫着要不要過去呢，銀眸忽然擡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意思不言而明，淮夏只能乖乖的坐過去。

黑夜中，銀眸不說話，淮夏更不敢說話，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坐着，直到寒冷的夜風吹的淮夏受不了打了一個噴嚏。

銀眸看了她一眼：“冷？”

說罷就要脫自己的外套給淮夏披上，淮夏哪敢穿銀眸的一副，連忙道：“不用，我自己帶了。”

說話的同時已經從自己的個人空間裏取出了一件毛毯，将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銀眸看着那件毛毯，又看了看自己手裏脫下來的外套，然後過去一把扯掉淮夏身上的毛毯，強制性的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淮夏的身上。

淮夏被迫裹着銀眸那還沾染着體溫的外套，瑟瑟發抖的坐在原地，什麽也不敢說，什麽也不敢坐。

她沒有試圖去理解銀眸的意圖，畢竟變态的邏輯普通人是不懂的。和變态相處最重要的原則是，盡量不要惹怒他。

“還冷嗎？”銀眸問。

“不冷。”淮夏拼命的搖頭，這種時候，冷也不能說冷。

“撒謊。”銀眸轉身去把剛才他自己丢的老遠的毛毯又給撿了回來，然後連同自己一起裹進毯子裏，肩并肩的坐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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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剛才丢毛毯的目的是什麽？

山頂寂靜無聊，淮夏又不敢拿手機出來打發時間，只能看着夜空發呆，可再美的夜空看的久了，也就沒什麽意思了，更何況此時的她也沒有賞景的心情。

還有……旁白有些太亮了。

“那個……”淮夏有些忍不住了。

“嗯？”

“你的眼睛……”淮夏猶豫着要怎麽說才能不觸怒大變态，“比星星還亮。”

銀眸側頭，看向淮夏，黑夜中淮夏只能看見那一雙銀河流轉的眸子，反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些晃眼睛。”淮夏。

銀眸眼中流轉的星河忽然定住，接着銀芒退去，歸于寧靜。

“謝謝。”淮夏松了口氣，這大晚上的旁邊有着一雙會發銀光的眼睛，冷不丁的瞅見還挺滲人的。

“閉嘴。”

怎麽忽然生氣了？淮夏不懂，也懶得去猜測，閉嘴也好，少說少錯。

之後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麽幹巴巴的坐着，一直到旭日東升，于朝霞中照亮了山間的薄霧。

泰山日出，本是人間絕景，可一夜未眠又精神疲憊的淮夏實在沒有心情欣賞。她側頭去看銀眸，盤算着日出之後，銀眸會不會放她回去，如果不放，她該怎麽辦？

可當她的目光觸到銀眸的眼神時，淮夏不由的愣了一下，那是一種無比傷感的眼神，銀眸在傷感？Ｓ級大變态在傷感？

“我餓了。”銀眸的聲音驟然亮起，大約是因為太久沒說話的關系，聲音裏透着一絲幹啞。

淮夏反應過來：“我空間裏還有一些吃的。”

“我想吃小馄饨，熱騰騰，剛出鍋的那種。”銀眸看着淮夏。

淮夏懂了，這是讓自己去買。

“我去買。”淮夏掀開毯子坐起來，身上還穿着銀眸的衣服，她忍着脫下來的沖動，開啓空間門離開了泰山之巅。

銀眸看着空了一邊的毯子，伸手過去将毯子扯了過來，嚴嚴實實的又給自己裹了一圈。仿佛日出東方的早晨比昨夜寒風料峭還要冷上幾分。

淮夏瞬移回了自己的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手機查看消息。果然手機上多了無數的消息和十幾個未接電話，全都是執法隊的打過來的。

她第一時間撥了回去，詢問阿鑄的情況。昨天她被銀眸帶走，根本沒有時間處理阿鑄，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組長，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裏？”二組的組員接到淮夏的電話，激動的問着。

淮夏一邊下樓往外走，一邊回答道：“我沒事，但我現在還不能回隊裏，具體事情等我回去再說，阿鑄怎麽樣了？”

“阿鑄在醫院。”對面回道。

“你聽我說，阿鑄的靈魂被亡靈法師抽離了身體，但并沒有被亡靈法師捕獲，應該可以找到，你們……”

“阿鑄的靈魂找到了，現在隊裏正在想辦法。”組員打斷淮夏的話。

淮夏最擔心的就是阿鑄的靈魂被抽離後找不回來，一聽靈魂找到了，頓時放下了心：“那就好。”

“是淮組長嗎？電話給我。”電話那頭傳來執法隊隊長崔斌的聲音，“淮組長？”

“崔隊。”

“你現在在哪裏？”

在哪裏？她正在給大變态買小馄饨。

看着近在咫尺的馄饨攤，淮夏道：“崔隊，我們昨天遇見的亡靈法師實力在Ａ級，甚至可能Ｓ級，這已經不是我們Ｈ市執法隊能處理的了。還有……銀眸也來了Ｈ市，我現在被他盯上了。”

“什麽？”電話那頭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應該是崔隊震驚之下碰倒了什麽東西。

“具體的事情等我擺脫了銀眸再說。”

“你……”崔隊很想說你被銀眸盯上了還能如何擺脫，可想到淮夏此時還能給他打電話，便有收了後面的話，“好，你自己小心。”

挂了電話，淮夏跟馄饨攤的老板要了兩碗小馄饨，付了錢，在一邊等着。

老板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兩碗小馄饨就打包好了，淮夏拎着東西離開，趁着清晨四下無人，在無人處開啓空間門回了泰山之巅。

看着淮夏從空間門內走出，銀眸笑了笑：“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怎麽會。”淮夏陪笑着把馄饨遞給銀眸，她确實有想過不回來的，雖然她的身份暴露了，但只要她立刻穿梭空間回到帝都，只要一直躲在官方總部裏，就算是銀眸也不能把她怎麽樣。可想了想，淮夏還是沒有這麽做，這麽做，她自己雖然沒事了，可連累的人卻不少。

整個Ｈ市的執法隊都會被他連累，還有雲逸，她不能一直這麽躲着的。

想到雲逸，淮夏忽然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該和雲逸在一起的。

銀眸一口一口的吃着馄饨，忽然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麽？”淮夏反問。

“好奇什麽都可以，你問，我告訴你。”銀眸的心情仿佛好了許多。

昨天銀眸讓她閉嘴，她閉嘴了。現在銀眸讓她問問題，她也不敢不問。思索了片刻，淮夏問道：“昨天那個亡靈法師去哪裏了？”

“不知道。”銀眸搖頭。

淮夏：“你為什麽沒殺了她？”

銀眸看她：“你希望我殺了她？”

淮夏心裏自然是希望銀眸将那個亡靈法師殺死的，那種将人命當衣服，穿一次就丢掉的殺人狂，死不足惜。

淮夏：“不是，我就是随口問問。”

銀眸笑了笑：“等有機會，我幫你殺了她，現在不行。”

淮夏一怔：“為什麽？”

銀眸：“她還有用。”

有用？淮夏瞬間反應過來：“她也是藍焰的人？”

銀眸點頭：“Ｓ級亡靈法師，魅影。”

一個Ｓ級詛咒師還不夠，這又來一個Ｓ級亡靈法師，藍焰到底想做什麽？

淮夏驚懼不已，想問又有些不敢，可銀眸現在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而且有問必答的樣子，機會難得啊。

思慮再三，淮夏還是問了出來：“你們藍焰是要對華國動手了嗎？”

銀眸用一種看穿了淮夏心思的眼神望着她：“你一個小小的執法隊隊員知道太多了可不好。”

果然，就知道他不會輕易告訴自己。連自己是執法隊隊員都知道，看來自己的老底是徹底被他摸清楚了。

想到自己以後都擺脫不了銀眸了，淮夏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怎麽不說話了？”

想知道的你又不告訴我，聊天的話我又和你不熟。

淮夏戳着碗裏的小馄饨：“那我問個問題，你不能生氣。”

銀眸來了興趣：“你問藍焰的機密我都沒生氣，你還怕什麽？”

淮夏想想也是，這看過日出的銀眸似乎忽然正常了許多：“那我問了……你是怎麽覺醒的？”

詛咒師的覺醒必然伴随着詛咒，這也代表着大多數的詛咒師在覺醒的那一刻是無比痛苦和壓抑的。她無法想象，如銀眸這樣的人物，曾經也被欺壓過。

銀眸吃馄饨的動作頓住，他扭頭看向淮夏，眼中再沒有剛才的溫和。

一股涼氣從腳底竄起，淮夏暗罵自己得寸進尺，只想着變态這時候心情好，卻忘記了變态随時會變态這件事情。

淮夏剛想說她随口問的，不回答也行，就聽銀眸忽然開了口：“我咒殺了我母親。”

淮夏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一覺醒就是Ｂ級巅峰。”

此時朝陽已經升起好一會兒了，手裏還端着熱乎乎的馄饨，可淮夏卻覺得更冷了。

“她……對你不好？”淮夏小心翼翼的問着。

“她對我很好，特別好。”銀眸答。

“那為什麽……”咒殺她。

“我不記得了。”銀眸望着天邊越來越亮的太陽，“我醒來的時候詛咒已經完成了。”

詛咒師不記得自己覺醒時的詛咒，還有這種事情？不是說詛咒師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詛咒就是覺醒時的詛咒嗎？

淮夏：“那會不會根本就不是你詛咒的？”

銀眸冷笑：“詛咒師的覺醒必定伴随着詛咒，我覺醒的時候，周圍人都沒事，而我母親身上有我的詛咒之力。”

如此鐵一般的事實，确實無從抵賴。

淮夏：“還是不對。“

銀眸扭頭看向淮夏：“哪裏不對？”

淮夏道：“我爸說過，詛咒師和其他異能不同，詛咒是一件目的性很強的事情。異能覺醒是瞬間的事情，也就是說，你在覺醒的瞬間，必須毫不猶豫且堅定的選擇一個目标去詛咒，這樣才能完成覺醒。這樣強烈的目标，是不可能會忘記的。”

淮夏的爸爸淮陽是異能道具方面的專家，他雖然異能等級不是最高的，卻是異能界最博學的人之一。

銀眸：“也許覺醒的那一刻我太想要力量了，所以毫不猶豫的咒殺了自己的母親。又不想記起這段記憶，所以選擇了遺忘？”

“不可能。”淮夏想也不想的道，“如果你是主動忘記的，這就表示你後悔了。詛咒師雖然偏執，性格扭曲，卻從不後悔。一個會後悔的詛咒師，可成不了Ｓ級。”

銀眸眼中的銀芒再次流轉，詛咒之力外溢，朝四面擴散。

“爸，不是我，我沒有。”

“不是你，那你身上的力量怎麽來的？你媽媽身上的詛咒之力怎麽來的？”

“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不會咒殺媽媽的，我不會，你相信我。”

“我早就不該把你留在主宅，我就該早早的把你放養出去，也不至于讓你被力量迷了眼，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我今日就殺了你！”

淮夏被那幾乎實質化的詛咒之力逼迫的幾乎喘不過氣來，戰戰兢兢的開口：“我……我錯了。”

銀眸垂眸看她，反應過來，收斂了氣息：“那我為什麽會忘記呢？”

淮夏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你不是Ｓ級嘛，你去沒去過鎖魂樓？據說鎖魂樓的頂樓關着一個特別厲害的詛咒師，你可以去問問他。”

鎖魂樓嗎？他早就去過了，一共去過兩次。

第一次，他剛覺醒不久，只闖到了五樓就再上不去了。

第二次，他Ｓ級，終于闖到了頂樓，可頂樓的那個人卻一直沉睡着，無論他如何的努力，都無法喚醒對方。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Ｓ級并不是異能等級的極限，鎖魂樓裏的那個詛咒師，是Ｓ級的他無法撼動的存在。

銀眸：“你希望我去問清楚？”

什麽叫她希望他去問清楚，自己這不是順着他的話說的嗎？

淮夏笑了笑：“我就是個建議，具體你自己看着辦。”

只要一個月後事情順利，問不問清楚的也不重要了。

銀眸放下手中的空碗：“你問了我這麽多問題，我也問問你。”

“你随便問。”你問我也不敢不回答啊。

銀眸：“要是你男朋友死了，你會怎麽樣？”

“啪”的一下，淮夏手中的空碗跌在地上，湯汁撒了一地。她的第一反應是，雲逸被發現了，銀眸要去殺雲逸。

銀眸看着跌落在地的碗，眼中情緒莫名。

“你……你這麽強大，怎麽可能會死。”淮夏欲蓋彌彰的補充了一句，“我……我男朋友不就是你嗎。”

銀眸看着淮夏，忽然笑了：“你說的對，你男朋友可不就是我嘛。那我要是死了，你會怎麽樣？”

你快去死，早點死，立刻去死！

淮夏：“我剛不是說了嗎，你可是Ｓ級詛咒師，怎麽可能會死。”

淮夏的言不由衷和敷衍是瞞不過銀眸的，他忽然有些不舒服起來。

“我救過你三次。”銀眸。

淮夏怔了怔，她的确被銀眸救了三次。

第一次，銀眸幫她逃出了木森城，甚至還送了她有價無市的神木之心。

第二次，在冰城，雖然冰城的災難是他帶來的，但次空間裏本就生死自負，銀眸為了自己的目的戰鬥并沒有錯。可最後也是他将自己從次空間放了出來。

第三次，就是昨夜，如果不是銀眸，她早就被魅影殺了。

每次看見銀眸，淮夏想到的總是藍焰，大祭司，Ｓ級詛咒師，無惡不作的壞蛋，這些頭銜讓她光顧着害怕了。此時抛開這些，再回頭去看，淮夏發現，銀眸對她卻是從未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

自己剛才還咒他去死，是不是有些太沒有良心了？他是不是感覺到了？

內疚的情緒如排山倒海而來，淮夏張了張嘴，剛要道歉，就聽銀眸又道：“你要記得啊。”

“……”內疚的情緒頓時就散了大半，這種上趕着要恩情的行為很符合詛咒師的性格，“你放心，我一定記住。不過我一個小小的執法隊隊員，就算記住了，估計也不能為你做什麽，大概報不了恩。”

銀眸笑了：“不用，陪我玩就行。”

陪他玩，銀眸這是把自己當成他派遣寂寞的玩具了。

“夏夏。”

淮夏嗯了一聲，扭頭看過去，眼睛望進一片銀河中，再也拔不出來。

銀眸：“要是雲逸死了，你會怎麽樣？”

淮夏呆滞的回答：“報仇。”

銀眸：“要是雲逸騙你，他是個壞人，你會怎麽樣？”

淮夏：“和他分手。”

銀眸：“要是銀眸死了呢。”

淮夏：“送他一個花圈。”

銀眸：三次救命之恩，抵一個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