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雨季即将到來，必須趕到暴雨來臨之前翻瓦片。我沒錢請翻瓦匠，家裏的男人又不中用，只能爬上屋頂自己做。

明岳也順着梯子爬了上來，我趕緊叫住他：“你別添亂，下去。”

他站在梯子上，雙手扶着梯子兩側，扭頭看着我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我看村裏別人家都是男人翻瓦，還是我來做吧。”

說來奇怪，以前的夫君臉上滿是陰鸷。同樣的一張臉，只因為身體裏的靈魂不同，就變得明媚而陽光。

我笑了一下：“幹啥啥不會，吃啥啥不剩，你要是摔下去我可沒錢給你找大夫，趕緊下去。”

他有點尴尬：“我可以學嘛。仙女姐姐，以後你多教教我，我是男人，不能在家吃閑飯，我什麽活都能做的。”

“你幹嘛總叫我仙女姐姐？”我不解地問。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因為你很好看啊，我覺得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少婦。”他噎了一下，趕緊糾正，“不不不，是姑娘。”

懶得聽他的胡言亂語，我繼續翻瓦片。

見我沒出言阻止，他越說越離譜：“仙女姐姐，我覺得你人很好，又漂亮，又有氣質，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和我的院長媽媽一樣能幹。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我們院長媽媽人可好了，特別寵我們，還請音樂學院的教授教我們樂器……”

聽不懂他的話，我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媽媽，我殺人不眨眼。滾下去，別耽擱我幹活。”

他微微一怔，讪讪地順着梯子爬下去了。我探出腦袋往下看，只見他漫無目的地晃了一圈，閑不住地拿起掃帚開始掃地。

沒多久，人牙婆子王大媽走到院子門口打了聲招呼：“林當家的，在家吶。”

明岳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在喊自己，走過去問：“大娘，什麽事？”

王大娘做過我們家好幾次生意，是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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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出事，順着梯子下到了院子。

“娘子還是這麽漂亮。”王大媽看見我，臉笑成了菊花，她對明岳說，“鎮上的劉家老爺看上了你家娘子，願意典借她，五年為期，價錢好商量。”

明岳一頭霧水：“典借我娘子，什麽意思？”

王大媽還能笑道：“你家娘子已經典借了兩次，你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嗎？當然是老規矩，把你家娘子借給他五年，身價一年五兩銀子。要是娘子生了孩子歸他家，要是娘子生的是兒子就更好了，額外給二兩銀子做酬謝。五年典期結束，再把你家娘子還回來。”

明岳聽得目瞪口呆，好半天，一向笑嘻嘻好脾氣的他突然手握掃帚，怒吼出聲：“荒唐，自己的妻子哪能借給別人？！滾，滾出去！”

王大媽一愣：“呦，林當家的，你娘子有克夫命，要不是生得好看人家還不想典借呢，別趁機擡價啊。”

明岳拿着掃帚朝亂揮，他咬牙切齒，面紅耳赤，脖子上青筋蹦出：“滾，再胡言亂語，我不客氣！”

見狀，王大娘罵了聲：“又不是沒借過，現在裝什麽男人？我等你揭不開鍋來求我，哼。”

說完轉身走了。

明岳追出去，站在門口罵了聲：“滾，不準再到我家來！”

關上院子門，明岳轉身看着我，滿臉心痛，沉默不語。

我也沉默地看着他。

好半天，他終于開口：“仙女姐姐，你夫君，啊呸，你的前夫是個大混蛋。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你以前過得一定很辛苦吧？”

我拍了拍手上的泥，轉身進屋，關上房門，擡起袖子捂着嘴，淚如泉湧。

這多年，他們罵我“愚蠢的古人”“克夫”“破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我辛不辛苦。

明岳在門口徘徊許久，一句話也沒說，最後離開了。

我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擦幹淨臉，拉開門，正好撞見明岳挑着半擔水進了院子。

他滿頭大汗，一臉興奮地對我說：“仙女姐姐，我能挑動半桶水，以後挑水的活我來幹。”

心頭一暖，鼻子又有點發酸。

我将頭偏到一邊，平靜地說：“好啊。”

雖然明岳是個廢物，但我不想殺他了。

自從他來了，我不用再害怕夫君随時會落下的拳頭，也不用再擔心夫君将我和女兒租出去或者賣掉，我和女兒終于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但穿越來的人似乎天生輕易不會滿足。

過年的時候，家裏只剩下十文錢，我買了三兩肉，拿回家剁成肉沫就算過年。

端着碗，看着桌子上的肉沫白蘿蔔和肉沫青菜，以及碗裏黑漆漆的高粱米飯，明岳一臉苦澀。他扒了一口飯，嚼了嚼，伸着脖子用力咽下，然後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開口：“仙女姐姐，我想做點小買賣，賺點錢補貼家用。”

以前的夫君也說要做買賣，把“典借”我的錢都賠了進去。

胸腔裏頓時拔涼拔涼的，我瞥了屋角的砍柴刀一眼，擡頭沖他擠出一絲笑：“你想做什麽生意？”

他會錯了意，放下碗坐到我身邊，興奮地說：“我沒有本錢，所以要從小生意做起。這陣子我到周圍的村子轉了一圈，大家出行都不方便，貨郎也很少來。家裏有一些山貨，我想拿到鎮上去賣了當本錢，再進點小東西做貨郎。”

還好，他還算踏實，沒把主意打到我和女兒頭上，那把砍柴刀暫時用不上了。

“當貨郎很辛苦的。”我提醒。

“不辛苦哪能賺到錢呢？”他笑道，“我先從小生意做起，以後再做大生意。”

“爹爹，你要做拿着撥浪鼓的貨郎嗎？”女兒奶聲奶氣的問。

他回頭，将女兒抱到膝蓋上，溫柔地哄道：“是啊，小公主。等爹爹賺了錢，就給你做衣裳，給你買糖吃。”

女兒甜甜地笑了起來：“好啊。”

女兒已經很久沒這麽開心了，看樣子她很喜歡這位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