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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期的感情總是純粹。

比方說喜歡就是喜歡，崇敬就是崇敬。

米迦勒（）路西菲爾，米迦勒（）父神。

如果考試有選詞填空的話，米迦勒會毫不猶豫地在前一個空裏添上“喜歡”，在後一個空裏填上“崇敬”。

米迦勒對父神的崇拜，不亞于對路西菲爾的喜歡，這兩種是不同的感情。所以如果路西菲爾能和父神在一起，他也不會覺得太難過。

他是這麽覺得的。

直到梅塔特隆的出現。

梅塔特隆是最年輕的熾天使，背後三十六翼，就像一道行走的聖光。他也活潑開朗、人見人愛，他也喜歡路西菲爾，崇敬父神。

見到梅塔特隆的那天，米迦勒在聖殿裏跪到最後，他的禱告無比虔誠，只是在最後輕輕地問了一句。“梅塔特隆的出現，意義是什麽呢？”

意料之中地，沒有人回答。

是啊，梅塔特隆的出現，意義是什麽呢？他的性格和喜好都和米迦勒如此類似，但他卻是另一個鮮明的個體，鮮明得不容忽視。他年輕，美麗，生機勃勃，充滿活力。

原本父神對米迦勒的愛僅僅排在路西菲爾之後，可是梅塔特隆出現之後，一切都發生了微妙的轉變。畢業典禮上每人都需要表演節目——除了路西菲爾，他是主持。其他天使都不必再提，他們遠不及米迦勒。

米迦勒選擇唱歌，他很适合唱歌，甚至主人路西菲爾都上去給他伴奏，原本是穩贏的節奏。但是梅塔特隆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他也是豁得出去，或者說壓根就不在意。梅塔特隆在畢業典禮上跳了一支舞，原本跳舞無可厚非，男性制服尤顯身材，他跳得也不錯，但是原是比不上米迦勒的。

但問題是，他轉個身在一衆伴舞裏消失了，再出來的時候，他穿着一條裙子。金色亮片、露胸露腰，甚至還化了淡妝。

路西菲爾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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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塔特隆鮮紅的卷發在空中搖曳，他的動作遠比剛才制服的時候更有力度，這樣的視覺效果沖擊力極強，又詭異地覺得合适。他像一只飛鳥，又像一根脆弱的蘆葦，随時都要被折斷。

梅塔特隆舉起紅寶石的手杖，轉身就來到路西菲爾身邊，手杖尖端輕輕蹭過路西菲爾的下颌。下一秒，他就在路西菲爾面前半彎下腰，佯裝解開他的皮帶，然後扣着他的腰，側臉被紅發半遮着，鮮紅的卷發就在路西菲爾的西裝褲之間磨蹭。

梅塔特隆轉過身，臉上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就在路西菲爾面前扭胯，那是一種很有力度的動作，但是卻控制好了距離。梅塔特隆只是需要一個配合的人。

臺下一片沸騰。

路西菲爾的動作剛開始略帶僵硬，但他入戲也快，也懂得配合，只不過在最後一不小心真的蹭上的時候，路西菲爾一把扣住了梅塔特隆的肩，壓低聲音說。

我硬了。

他沒有閉麥。

不過好在臺下有夠沸騰，沒有聽到罷了。

梅塔特隆轉過身，路西菲爾看到他的臉，女裝在男人身上終究有違和——但是所有服裝都不會為難美麗的人。梅塔特隆勾起一邊的唇角，然後輕輕貼在了路西菲爾唇邊。

緊接着，梅塔特隆手心合時宜地閃起一團烈火。他筆直地向後倒去，躺在一片烈火中央，閉上眼睛。

所以，米迦勒并沒有贏得了。

在最後，路西菲爾站在梅塔特隆身邊給他頒獎的時候，有人就喊了一聲“在一起！！”，緊接着，全場都是“在一起！！！”

梅塔特隆不為所動，發表一句話感言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

“我崇敬父神，我喜歡路西菲爾。”

多麽标準的答案。

多麽一致的答案。

多麽值得歡呼的答案。

所以最後路西菲爾要頒獎給米迦勒的時候，米迦勒并沒有出現。路西菲爾知道他心裏會不舒服，但是他沒有想到他會見到米迦勒這麽難過。

米迦勒提前回了家，他望着透過陽光的窗戶，就靜靜地坐着。路西菲爾回去已經很晚了，他處理完一些瑣事，在街邊買了一束玫瑰花。他看到米迦勒靜坐的背影，只是覺得非常落寞。

路西菲爾的手搭在米迦勒肩上，突然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你——是在哭嗎？”

米迦勒沒有回答他。米迦勒也沒有轉身。

路西菲爾嬉皮笑臉。“別難過嘛，老弟。”他親熱地摟過米迦勒的肩，将他從背後抱住。“今天算是事出有因，不是你不好。”

“你會喜歡他嗎？”

“怎麽可能，我們只是逢場作戲。”

“你會喜歡他的。”米迦勒轉過身。路西菲爾被米迦勒眼底一閃而過的淚光燙了下，米迦勒将頭埋在路西菲爾懷裏，從安靜地掉眼淚轉變為輕微的啜泣，再到哭泣，一塌糊塗地重複。“你會喜歡他的，你會喜歡他的，他喜歡你，我看出來了。”

“我不會。”路西菲爾安慰他，但路西菲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用這句話來安慰他。他只是重複着。“我不會。”

“我不要和他一樣。”米迦勒說。“我不要和他一樣。”

“你是不是傻啊。”路西菲爾說。“你們原本就不一樣。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少年時期，總容易被別人的情緒所影響，興許是因為米迦勒的緣故，路西菲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待見梅塔特隆。

不止路西菲爾，還有很多熾天使都不待見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沖撞了他們委屈求全的生活，他肆意張揚、長相漂亮，也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所以喜歡他的人和讨厭他的人都像是兩個邪教，後來梅塔特隆成長了一些，也收斂了一些自己的本性。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在熾天使們都畢業之後，正巧趕上天界與魔界開戰。遠在熾天使們的校園生活時期，雅威就有意培養出一支不可戰勝的軍隊。原本主将應該是米迦勒，然而神使鬼差地，卻被換成了路西菲爾。

雅威神的意思，也确實是想用米迦勒多一些。路西菲爾善于應變，但不服管教，可能會多生事端。至于梅塔特隆，雖然也是熾天使當中數一數二的佼佼者，但是他太年輕了，不足以肩負重任。

雅威其實沒有把魔界的冒犯放在眼裏，這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擡手就灰飛湮滅的事罷了。但是他有意想要看看自己的創造、自己的學生們究竟怎麽樣。

米迦勒已經做好了一切完全的準備，卻換來了主将被換的消息。路西菲爾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有一絲驚詫，或許是因為雅威神覺得派米迦勒上場大材小用，總之開戰前夕，路西菲爾孤身一人去了聖殿。

“父神，如果我們贏了，有什麽獎勵？”路西菲爾說。

“你想要什麽獎勵？贏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上帝說。

“我也可以贏不了。”路西菲爾微笑。

路西菲爾簡直已經算是威脅了。不久前，米迦勒剛被換下來，平息那些議論衆人都心力交瘁。現在是開戰前夕，再換人将會鬧出更大的風波。

“你不會這麽蠢。”上帝說。

“為什麽不先聽聽我要的獎勵？”路西菲爾說。

造物主沒有開口，這在路西菲爾看來就是一種默許。

路西菲爾緩緩開口。他一步一步地、緩慢地往前走去，他的語調很輕，但是伴随着距離越來越近，他的話便也響在造物主耳際。

“你知道的，臨時把米迦勒換下去的那段時間，所有人的矛頭一致地指向我。”路西菲爾又上前一步，他幾乎沒有離上帝這麽近過，因此語調有些莫名地上揚。“他們的議論不過在于，為什麽換掉米迦勒，我跟你又是什麽關系。”

“我跟你是什麽關系。”上帝的嘴角清淡地挑了挑，他的身影十分板正，只是在做一個簡單的陳述。“我跟你沒什麽關系。”他說。

“跟我沒什麽關系，還要力排衆議，我不知道你為了些什麽。”路西菲爾說。“我希望打贏這一仗，我們能真的有他們所揣測出的關系。”路西菲爾微微一笑。“我也是為了你。”

“為了我？”上帝重複一遍。

路西菲爾已經近在咫尺，上帝只需要輕輕地掐住他的下颌，就能輕吻他的嘴唇。——而上帝也确實是那麽做的。

那個輕吻淺嘗辄止，但也足以令路西菲爾想入非非。上帝就在他的眼前，半垂着銀色的眼簾，他的眼睛是雲霧浩淼的藍色，他像是嘆息般地喘了口氣。“現在可以贏了。”

“當然。”路西菲爾一把扣住雅威的腰。他觸摸到了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的人，對方還親吻了他，這讓他多日以來的頹喪感煙消雲散。甚至不用開戰，就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他說。

他們的對話看似情真意切，實則也不那麽單純。路西菲爾成功地威脅到了上帝，但是說來也諷刺，他們關系的進展，一切的源頭也是今天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