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
十九
幾位的任務都算完成得順利,畫面也拍得好看,照理說節目組是沒啥不滿意的了,可導演看着盛總那毫不避諱的樣子,實在發愁得頭發都白了幾根。
最後幾位嘉賓看到的畫面裏,盛總的面目已經模糊得十分徹底了。
于是雲清就顯得尤其突出。
易霖震驚地看着雲清:“姐姐你居然會那麽多種語言!我還以為你要用翻譯軟件才能完成任務呢!”
雲清笑道:“以前喜歡四處玩,為了方便才學了這麽些東西。”
易霖臉上的崇拜更深了。
盛總連續兩期找了存在感,導演算是怕了,之後的拍攝裏再不敢掉以輕心,恨不得把雲清當個祖宗一樣供起來。
加上雲清自己的資金量充沛,之後的幾期節目裏她便是過得格外舒适。
節目播出後有人說她果真嬌貴,便有人立即開始解釋最初的規則,加上第一期直播時候雲清與其他人的摩擦。
如今雲清人氣大漲,白羽洛的粉絲加入戰鬥的時候發現早已不是從前一般碾壓性地勝利了,一時也有些萎靡不振,加上簡于寒與白羽洛眼看着親密過度開始傳出些不好聽的話來,白羽洛的粉絲們也是十分繁忙。
等到節目錄制結束,雲清跟着導演組回國的時候,風雅已是對她徹底服氣再不敢招惹她了。
風雅對待雲清的态度開始向着最初她對待白羽洛的态度靠攏,尊着敬着遠着,雲清也樂得清閑。
倒是易霖想着要和雲清分別了有些不舍,一直追問雲清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雲清:“先休息一下吧,我有些私事要處理。”
易霖見她臉上淡淡,心中失望,還以為是雲清沒把他當朋友,一時都有些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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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主動加了他的微信,和他微博互關,他才再開心起來,乖巧地和雲清告別。
雲清所說的私事,是去接桐欣出獄。
已是年底了,一日冷過一日,風吹在臉上的時候如若刀割,陽光分明是暖暖的黃色,卻似乎毫無溫度,只讓人覺得耀眼。
雲清和許東勝同坐在一輛車上,都沒說話,只默契地盯着門口的方向。
一開始,許東勝是拒絕和雲清一起的。
“你的事我不管,可她看到你這個樣子不會高興,我自己去接她就好了。”
——“我是肯定要去的,要是她出來了看着我們形同陌路,恐怕會更不高興。”
最後許東勝沒能戰勝雲清的三寸不爛之舌,不甘不願地上了她的車,卻拒絕說話了。
桐欣長得很高,臉卻很小,幾乎顯得有些蒼白而柔弱,她微微眯着眼往這邊走的時候腳步跨得很大,卻顯得十分輕巧,像是下一瞬就要被風吹走一般。
雲清下車迎接她。
許東勝竟然沒跟下來。
等到她順着桐欣的目光往車上許東勝坐着的方向看時,看到他微紅的雙眼,和倉促轉身的狼狽。
“他還說不讓我來接你呢,說你看到我會不高興,你看看他這個樣子,要是我真的不來,他還能把你安全帶回去嗎?”
桐欣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笑道:“他對你做了什麽,都不敢讓你見我?”
她的笑也是淡淡的,莫名帶着一種蒼涼的意味,聽着便讓人心疼。
雲清刻意忽略了心中一閃而過的情緒,笑嘻嘻地拉着桐欣往車上走,同時吐槽着許東勝。
“他能做什麽呀?你一句話他都恨不得把我供起來,要不是我拼死反抗,我估計得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了。”
桐欣的笑意終于到達了眼底,明明順暢無比,卻因這一時的遲緩顯得有些艱難。
“看到我把他吓得不輕。”
這就是在說從前了,雲清沒搭話。
即便是只從許東勝的反應來推測,雲清也知道桐欣的從前大概尤其慘烈,桐欣自己可以隐隐綽綽地提,她卻不該問。
雲清把桐欣帶到了自己住的公寓。
許東勝在路上便十二萬分的不樂意:“你那裏不方便!我早就準備好了,你把車開到我家去!”
雲清不理會他,許東勝也不能真來搶方向盤,一路上氣得夠嗆。
到雲清把車停在了車庫,許東勝依然沒放棄勸說桐欣,卻被雲清一句話就堵了回去。
“你的眼光不行,準備的衣服不好看,我先帶她收拾一下,你願意等就等着,不願意等就先去餐廳吧。”
許東勝還要再說什麽,桐欣卻發話了,于是他也只得焉着跟上了電梯。
等到吃完了飯,桐欣又自己提出想和雲清敘敘話,讓許東勝自己回去。許東勝委屈得跟什麽似的,卻終于還是期期艾艾地走了。
桐欣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城市的夜晚燈光變幻時,言語間幾多唏噓。
“确實和從前不一樣了啊。”
雲清聽出她想講故事,給她拿了啤酒,靜靜當一個傾聽者。
“我以前……也有個妹妹。”
桐欣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懷念,卻又隐約含着幾分生疏。
“那時候她一心想進入娛樂圈,長得好加上運氣似乎不錯,每天都鬥志昂揚的樣子,後來……”
她的目光暗淡了下去,幾次遲疑才講完了故事,臉上已是痛不欲生的神色。
雲清幾乎不忍心聽下去:“沒關系,你不用和我解釋的,我不會多想,也不會因此對許東勝有什麽意見。不管他心裏是怎麽覺得的,都助我良多。”
吃飯的時候,許東勝迫不及待把雲清出獄後做過的事情都說了,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雲清那時候沒打擾他的發言,如今卻隐約有些後悔了。
桐欣聽她這麽說愣了一下,而後嘆了口氣。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他。”
桐欣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在漫長的停頓中找回了鎮定,再開口時聲音中濃厚的悲傷已經迅速褪去了。
“我不甘心她就這麽死去,所以歷經千辛萬苦走到了傳說中的魔鬼面前,願以靈魂換取公正。可他告訴我他幫不了我,他對我的靈魂毫無興趣,也對懲惡揚善毫無興趣。”
雲清皺了皺眉,心中有點不詳的預感。
桐欣如泣如訴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決定自己執行,我走到那只害死妹妹的惡魔面前,讓它愛上了我,讓它誤以為我好掌控,然後用尖刀刺進了它的心髒,熱血噴湧到我臉上的時候,我終于再次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溫度。”
桐欣轉頭看向雲清,目光裏分明什麽都沒有,甚至顯得有些空泛,雲清卻覺得那當中隐藏着難以言說的隐忍。
“好像從前我從未和你說過,我是以故意傷害罪入獄的。”
雲清終于明白她要說什麽,一時心中焦急,說話的時候有些口不擇言,又帶着急于辯白的急切。
“那也是他該死!我……”
千言萬語在心中一閃而過,卻好似哪一句都不合适。
雲清最後只是讷讷:“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桐欣嗯了一聲,附和:“是啊,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入睡的時候,雲清覺得許東勝真的想多了,桐欣哪有他想的那麽脆弱又霸道,那麽容易被刺激到。
後來桐欣拒絕她的幫助的時候,雲清也并沒有多想,只覺得大佬這麽厲害的人自然是能把自己的一切都處理好的,根本不需要擔心。
兩周後,雲清循着許東勝給的地址到了大佬打工的地方,看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拿着卡羅牌面無表情地胡說八道時,她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那天晚上,桐欣明明對她說“人生苦短、當然要好好活着”,轉頭卻拒絕了所有的可能,蝸居在這裏。
這是一所名聲向來不好的初中學校,街道是窄得仿佛陽光都照不進來的模樣,精品店門口的“水晶”簾子掉落得斑駁、大半都露出光禿禿的線,顯得油膩而邋遢。
客人們大都穿着校服,卻也并不好好穿着,和桐欣說話的時候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聽她說占蔔結果時臉上多帶着鄙夷的模樣,可見并不誠心。
——整條街都帶着一種死氣沉沉的暮色模樣,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天然的憤懑,時間在極度的無聊裏拉長。
雲清帶着口罩坐在了桐欣面前。
“給我算算吧。”
聽到她略帶沙啞的聲音,桐欣擡眼看她。
雲清明确地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安,可那一閃而過的速度實在太快,讓她幾乎懷疑那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你來做什麽?”
桐欣的聲音裏帶着明确的不耐煩,讓雲清心裏隐約的火星徹底燃燒了起來,成了熊熊火焰。
雲清深呼吸了一口:“算算我的前程。”
她和桐欣對視,說話的時候微微偏着頭,是恰到好處的倨傲,像是在挑釁。
桐欣皺眉看着她:“許東勝讓你來的?你們不是不合嗎?”
雲清恍然大悟一般地哎呀了一聲,擡手要去解擋住自己大半張臉的口罩。
“我都忘了,你是不是得看面相才能開始占蔔?”
桐欣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地方來來往往的人實在不少,見雲清一副來找麻煩的樣子,閑得無聊的人們早自發聚集起來,一同看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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