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如夢令（2）

如夢令（2）

紅唇女士在窦榆和江白渚的左手背上各摁了一個酒莊的玫瑰花印章，對兩人客氣一笑，擡手示意，道:“兩位先生，請進吧。”

窦榆也不好在一溜排隊的人前面多耽擱，不再去多想。

請柬上說明，凡帶有玫瑰花印章的人，可以随意在酒莊內享受免費服務，正午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在酒莊的中心建築裏舉行儀式，可見劉維為了這場婚禮投入了多少金錢。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去酒窖的去酒窖，去舞廳的去舞廳。

窦榆，一個不知道自己過了多大歲數的“老怪物”，江白渚，一個追cp生生跨了一個次元的“大男主”，兩個嚴重随不了大流的“人”非常自然的轉身去了相反的方向。

莫林溫室。

“莫林溫室”一個人跡罕至，但是異常美麗的陽光房，占地幾千平方米，種滿了大片大片的“鮮血玫瑰”。

鮮血玫瑰，顧名思義，花色殷紅的像血，是一種生命力極其旺盛，越是環境惡劣，越是會大肆生長的花卉。

窦榆印象裏的鮮血玫瑰，是生長在遠古妖族的血池裏的，就像妖獸的利齒，這些玫瑰花梗上的尖刺是非常鋒利的削肉剔骨之“利器”。

經過幾億年的自然演變和人工培育，這些鮮血玫瑰早已歸順于人類，變成了供人觀賞的弄臣，想當年，鮮血玫瑰是很少開花的，它們不像普通的白玫瑰，它們只有在喝飽鮮血後，才會吝啬地擠出幾朵妖冶冷豔的玫瑰。

而現在，這些鮮血玫瑰恨不得爆盆壓枝，來拼盡全力取悅人類，來獲取更多的調制養料。

如此血腥殘酷的妖獸都能在人類的“軟磨硬泡”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算是一種好事吧，曾經神族絞盡腦汁都沒辦法除盡的“麻煩”，到了人類這裏竟然變廢為寶，成了惹人憐愛的“寵物”。

“先生你好。”

看守陽光房的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雀斑圓臉，頭發微卷，紮成兩個中長的麻花辮，垂在雙肩之上，看見竟然有人有興致參觀自己親手打理的溫室，開心地從馬紮子上起身，迎了上來。

小女孩有蝶妖的血統，雖然很稀薄，但是熱愛鮮花的脾性，繼承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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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榆:“好漂亮的花啊，它們叫什麽名字？”

“啊，這些玫瑰叫香水玫瑰，是這幾年從國外引進的新品種，全國只有我們莫林溫室栽培的最成功！”小姑娘自豪地說，棕琥珀的眼睛神采奕奕地發着光。

窦榆點點頭，擡手撫過“香水玫瑰”嬌嫩的花瓣，“小雀斑”沒有發現，玫瑰花半合的花瓣有生命似的悄悄打開，露出最為稚嫩的花心，輕輕回應着窦榆的手指，像動物一樣，聞嗅着窦榆的氣味。

【爺爺，是你嗎爺爺……】

鮮血玫瑰發出只有純天界人才能聽見的心海共鳴，在它們的觀念裏，純神族血統的窦榆，是十足的老祖宗中的老祖宗，有着相當崇高的地位。

叫窦榆爺爺，純屬是因為前綴的老老老老老老太多。

窦榆: 是我。

【爺爺怎麽有心來看我們這些小輩啦？是有什麽地方能用的上我們的嗎？】

窦榆朝溫室裏的小女孩微笑點頭，示意她，自己想要在這裏随意地轉轉，小女孩應了一聲，退回原處，繼續配她的營養土。

江白渚好像也被這些漂亮的玫瑰花吸引了，沒有再跟着窦榆，而是自顧自的走動着，目光順着花叢，一朵一朵地觀摩着，時不時發出稱贊意味的喟嘆。

窦榆則繼續同鮮血玫瑰們說話，道: 你們植族的根系遍布天下土地，雖然緘默不言，但是最清楚這世間的生靈走向、萬物消彌，不知最近有沒有感受到這座小城裏有一股惡族的氣息。

【惡族？古來惡族有四大惡，青騰惡，紅雪惡，白蛾惡，皂龍惡，不知爺爺說的是惡族的哪一個？】

窦榆: 白蛾。

【白蛾？通天鬼面白蛾？那鬼東西藏須掖尾的幾億年了，怎麽今年突然出山了？】

窦榆: 不知道，很奇怪。

【那爺爺，你見到白蛾的本尊了嘛？白是個極端好惡的妖怪，又是個相當目标專一的妖怪，一般在人間有行動，都是有靶心的…………】

窦榆: 難纏就難纏在這裏，出現的白蛾只是一只小幼蟲，周邊應該隐藏裏很多成年的小鬼面蛾，它們應該是單獨組隊行動，根本找不到本尊的所在。

越是高等級的非人類，越會隐藏自己的非人類氣息，不光對遠古神族，對遠古妖族，妖族中的另類惡族更是如此。

神族為的是“謙虛而避世”，而惡族為的卻是“藏牙而暗刺，殺生不露響”。

【爺爺你要管這件事？】

鮮血玫瑰懶散地擺動着紅瓣，渾圓晶瑩的露珠滾落下來，嘀嗒進松軟的土壤裏。

【爺爺我勸你還是不要管這件事了，您是長輩，我們小輩不好多說道您，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那些惡族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這四個有名有姓的。】

窦榆: 哦？此話怎講？

他還真的不知道，這惡族四惡到底能有多惡，能有他這個“無知者”的“無畏”和“無罪”加起來惡毒嗎？

【爺爺！曾經混沌激戰的天界已經不複存在了，人類營造的世界已經足夠的溫暖和舒适，我們吃喝不愁，心身愉悅，所有的非人類都自願斷六脈，掐七筋，就是為了舍棄可以聞到同類、聞到其他非人類的器官，徹底融入和諧的人類社會…………】

鮮血玫瑰語重心長地道，每一片黑綠而飽足養料滋養的葉片，都像一篇籌劃了幾億年的自以為是的演講稿，朝着窦榆循循而來。

【我們所做的這一切犧牲，都是為了更好的生活，爺爺，你這麽大歲數了，好不容易活了幾億年，又何必在這時逞這把“老骥伏枥”的能耐呢？吃好喝好玩好不好嗎？不要折騰了，惡族可是很可怕的，它們各占一窮兇極惡，還都是報複心極強的鬼怪。】

窦榆: 玫瑰，那你是知道的，即便你掐斷了感官同類的器官，那些別有用心的妖怪照樣能感覺到你的存在，你就不怕被它們傷害了？你的同胞們呢？

【傷害又如何，反正我活着的時候是快樂和舒服的，至于那些被戕害的同胞，它們命數如此，我又能怎麽辦？我只是一條軟的不能再軟的花枝而已，爺爺啊，人類有一個詞說得好，“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啊……】

“呵。”

窦榆輕哼。

好一個“難得糊塗”，真希望你們說的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惡族也能對你們“難得糊塗”。

窦榆撤回掃過花瓣的手指，只覺得這些在天界骨頭很硬、血性很悍的鮮血玫瑰怎麽被人類馴化成了如此不求上進的“蠢樣”，和那些被波爾多液嬌生慣養，連細菌都抵抗不了的軟飯鮮花又有何不同。

它們早已不是“鮮血玫瑰”，只是一群受人宰割，供人玩樂，還樂在其中的畜牲罷了，還“香水玫瑰”，博人消費的好看标簽是了。

和這些“标簽”，是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

窦榆興致缺缺地退出花叢，“小雀斑”見他出來，笑着問道:“這位先生，能給我培育的鮮花一個評價嘛，或褒或貶，來者不拒，只求能給我一點在這個領域繼續突破的鬥氣。”

不虧是蝶妖，對花的忠貞是與生俱來的。

但這一問，确實是問到了窦榆，他歪着腦袋想了片刻，道:“謝謝你培養出來的玫瑰，讓我看到了人類未來的無限可能，人類真的是一個非常聰慧的種族。”

他說的話中肯有力，“小雀斑”沒想到窦榆能給予自己這麽正式的贊美，一張小臉唰的紅了，連連謝道:“謝謝先生的評價，我真的……真的很感動！先生讓我明白我為這些花兒們付出的一切汗水和時間，都是值得的！”

“小雀斑”恭敬地朝窦榆鞠了一躬，給窦榆整的都不好意思了，忙給她托了起來，道:“不要客氣，努力和勤奮從來都不吝啬贊美！繼續加油！”

“是！先生，我會的！”小雀斑道。

又互相交談了幾句，了解了“小雀斑”嫁接和培育香水玫瑰的方法，窦榆他們和“小雀斑”告別了，窦榆覺得和這個小蝶妖的後輩很有聊，便互相留了聯系方式。

“今後，期待在新聞上看見你的身影。”窦榆道。

正欲拉開莫林溫室的門，“小雀斑”突然想起了什麽叫住了窦榆他們。

“先生，你們等一下！”

她噔噔噔地跑進溫室裏的觀測小屋，拿了兩個小盒子出來，遞給了他和江白渚一人一個。

窦榆打開小盒子外面紅絲絨布料的抽繩小包，只見裏面的透明小方盒裏，躺着一朵鮮紅欲滴的速幹玫瑰的半開花苞，雖然是幹花，卻和鮮的一般，片瓣薄如蟬翼，周圍點綴了一些小小的滿天星。

“這是……”窦榆好奇地問道。

“這是我們正在實驗的技術，最新的鮮花保鮮技術，能夠讓鮮花脫水休眠，只要再次打開這個透明小盒，把花放到水裏，它就能在你的面前重新盛開。”小雀斑道，只要說起她的專業，小女孩便滔滔不絕。

窦榆肯定道:“很浪漫的技術。”

女孩:“是呀，能夠和親愛的人一起看到花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窦榆:“親愛的人？”

女孩:“你們一進來我就猜到啦！你們是一對吧！好配哦！都是兩位好看的先生，祝你們像這兩朵花一樣，浪漫，長久！”

窦榆:“…………”

真是解釋不清了。

我倆的CP感就這麽強麽？

只要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對夫夫？

窦榆笑笑，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的計劃道:“謝謝你的祝福，這兩朵美麗的玫瑰我們就收下啦，希望今後我倆能有幸在你的玫瑰園裏正式一下。”

女孩:“啊啊啊！！榮幸之至！！”

**

出了莫林溫室，太陽已經高懸，差不多要到婚禮開始的時候了，窦榆他們緩緩地在酒莊外花園的鵝卵石小路上踩着。

與會的人都在狂歡，娛樂項目寡淡的花園裏人跡罕至，他倆從一大叢低矮的鳶尾花，走到一片中高的蕨類植物，又邁向了一片開滿木槿花的花樹林。

木槿花的味道很淡，淡到讓人忽視，但是木槿花卻總是開的相當熱烈，從來不對自己碩大的花瓣藏着掖着，總是大方的吐蕊綻瓣。

窦榆可算是看了個明明白白，因為他突然被江白渚拖進了花樹林，一把摁在了簇擁的木槿花中，腰背倚靠在花和江白渚之間，措不及防。

“…………你幹嘛？”

老年人不怕驚吓，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接受驚吓，窦榆撇眉問道，卻被江白渚一手摁住嘴，不讓說。

江白渚烏黑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剛才說…………正式一下？”

窦榆仿佛沒說過這句話一般眨巴眨巴眼睛:“唔？”

窦榆确實一時半會記不清，他向來人老忘事，還是個說話不過腦子，只應付場合的人。

江白渚帶着責怪的意味狠狠地用眼睛鑽了窦榆一眼，企圖用擰自己眉毛的方式，擰一把窦榆的臉。

窦榆努力掙開江白渚的手心。

“你……陛下……你別誤會……唔！”

卻被江白渚摁得更加死緊。

江白渚豎起一根食指搭在嘴唇上，示意窦榆噤聲，輕呵道:“別說話！有壞東西跟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