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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學門口,霍序商親自開車送簡裴杉來聽講座。
簡裴杉下車後,俯下身雙手趴在駕駛座車窗,“你真的不進去和我一起聽?”
“我要去玉蘭市出差。”霍序商不為所動。
他太想見洛泱了。
一想到那個秀麗婉約的少年,會成長為纖巧玲珑的美人,霍序商心口發燙,擔心一見面忍不住将洛泱摟進懷裏。
簡裴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真摯地懇求。
霍序商推開他搭在車窗的手指,關上車窗,駕車揚長而去。
感謝霍序商的恩賜,同樣的喜好,同樣的課程,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洛泱的人是簡裴杉。
禮堂裏人沒幾個學生,簡裴杉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瓶汽水,靠到大廳欄杆上,悠閑地觀察進入禮堂的人。
簡裴杉在人群裏見到了期待的身影。
他一點不着急,喝完汽水,階梯禮堂裏人山人海,前排的位置坐滿了人,只有後排有幾個稀稀拉拉的位子。
簡裴杉自然而然地走到後排,來到角落座位。
“我坐這裏你不介意吧?”
簡裴杉邊問邊坐下,只是禮貌地客氣一下。
洛泱認出他了,藝術館裏眼睛黑亮像珍珠母的人,精準地捉住林旅作品的真谛,這個人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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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裴杉一坐下來,淡淡橘子花香味漫過來。
純粹、幹淨。
似乎并沒有認出前幾天他們見過面,簡裴杉打開筆記本擱在膝蓋上,空閑的頁面随便畫了只叼骨頭的狗狗。
畫得很可愛。
所謂的新表現畫家實際上是炒作出來的水貨,在臺上,講的話故弄玄虛,荒誕不經。
洛泱蹙眉,掏出耳機戴上。
簡裴杉一手端着筆記本,另只手握着筆,表情認真地寫寫塗塗。
他身上的氣味确實好聞,聞上去不太像香水,沒有前後調,洛泱猜測是香膏。
封閉的禮堂裏人山人海,複雜的氣味四溢流淌,像是香水大雜燴。
他身上的橘子花香像一柄清新的利劍,劈開周遭的氣味。
突然,這股好聞的香味離得更近。
簡裴杉手臂挨到洛泱搭在扶手的手肘,将筆記本輕輕地放在他膝蓋。
洛泱低頭,情不自禁地輕哧一聲。
簡裴杉為臺上指點江山的僞大師畫了一幅肖像畫。
圓頭圓腦的大腦袋像個倭瓜,堆積肥肉的臉上擠着兩顆黑豆眼,張開嘴似黑洞一般要吞噬禮堂裏的人。
畫得精準地抓住人物的面部特點,他別出心裁地配上為大師配上半裸/體,全身上下只穿了件皇帝的披風。
洛泱側過身湊近他,低聲說:“筆借我一下。”
簡裴杉遞給他,清透烏溜的眼睛好奇注視。
洛泱寥寥幾筆添上細節,大師嘴裏一顆齲齒,再為大師加官進爵戴上皇冠。
兩個人合力完成了一件皇帝的新衣。
簡裴杉抿住嘴唇忍住笑意,拿回筆記本,目光專注盯着臺上大師。
這場短暫的交流被他終止,看起來沒有更進一步打算。
死子不急吃,殺兵不宜進。
大師演講結束之後,學生像逃難一樣湧流而出。
待人走了一多半,簡裴杉起身時很自然地彎下腰,小聲地說:“我先走了。”
洛泱摘下耳機,一擡眼就撞上他漂亮至極的臉,稍怔一下問:“這位是你的老師?”
“我不在這讀書。”
簡裴杉低下頭思考一秒,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說這麽多,“我的朋友對新表現主義很有興趣,他想讓我來聽聽。”
洛泱嗅着他身上靠近的橘子花氣味,很清冽幹淨,“他為什麽不自己來?”
簡裴杉輕嘆口氣,“我的朋友很忙。”
雖然他沒有說是什麽朋友,洛泱已經猜到是男朋友,這位朋友确實很忙,失約了玉蘭市的藝術展,來一堂課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擺明是不在乎。
洛泱掀下連帽衫的帽子,淡笑着說:“我相信他很忙。”
簡裴杉眼睛一亮,“我認識你。”
洛泱伸手抽過他懷裏的筆記本,掀到畫的那一頁,在紙頁一角寫了幾筆,将筆記本遞回,“現在我們認識了。”
紙上“洛泱”二字。
簡裴杉端詳他寫的字,在他的名字旁邊,寫上自己的名字,遞給他看。
兩個名字親密無間的挨在一起,像畫家在為共同的畫作署名。
靈秀的三個字,字如其人,字都是帶着桂馥蘭香的,洛泱似乎都能聞到。
簡裴杉,很有趣的一個人。
簡裴杉合上筆記本抱懷裏,歪過頭,微微笑說:“洛泱,再見。”
洛泱點下頭,目送他轉過身。
簡裴杉步履不緊不慢地走出了禮堂。
淡淡的橘子花味消散在空氣裏。
洛泱深深地呼吸一口,橘子花的味道讓他很寧靜。
幾天之後。
霍序商回到了紫藤市。
紫藤市的一家慈善基金會,在今天舉辦一場慈善拍賣會,內部的工作人員看到了賓客名單裏有洛泱的名字,立即給霍序商通風報信。
得到這個消息時,霍序商正在和嚴修打高爾夫球,距離拍賣會開始的時間只剩一個小時。
嚴修兩手抱拳,“恭喜霍總得償所願了。”
霍序商站在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坪,雙手握住名貴的高爾夫球杆,目光專注深邃地盯着遙遠的球洞。
他緩緩俯下身,似捕獵者悄無聲息地蟄伏,手随心動,霍序商利落地向上揮動球杆,完成一杆精彩的遠距離擊球。
周圍爆發出一連片叫好聲。
霍序商随手将球杆抛給球童,伸展四肢,氣定神閑地走進更衣室,換一身量身定制西裝。
他長得修眉正眼,周正勻亭,很有男性氣質的相貌,平日那些個露水情緣也不光是沖着他的財力來,也有動真感情的。
“霍總打扮這麽帥,是想今晚就拿下洛泱?”嚴修不懷好意地笑。
霍序商對鏡打上絲質領結,搖搖頭否定:“你把洛泱當什麽人了?”
洛泱到底有沒有男人的本能欲望,他都很懷疑。
畢竟少年時期是荷爾蒙最旺盛的時期,洛泱那個時候就寡淡的很,冷冷的,對霍序商熱衷的一切都沒有興趣。
嚴修朝他暗示地眨眨眼睛,“你喜歡他那麽久,難道就不想發生點什麽?”
“你沒見過洛泱,你不會理解。”
霍序商眼神高高在上的憐憫,可憐嚴修沒見過正牌貨,“泱泱矜莊自持,不食人間煙火,我們認識了十天,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嚴修大惑不解地問:“那你們說過話嗎?”
說過三句話。
“我姓霍,蘭亭序的序,宮商角的商。”
“……嗯?”
“你嘗嘗這個果子,剛從瑞士空運來的,很甜的。”
“我不吃甜食。”
“你能給我畫一幅畫嗎?”
“不行。”
臨時參與慈善拍賣會只是在來賓單上添個名字,以霍序商的地位一句話就能解決,但按照拍賣會的規矩,每一位來賓要拿出一件藏品參與此次拍賣。
捐贈給慈善基金會的物品不能是破爛貨,要是拿得出手的古董藝術品、珠寶首飾、藝術畫一類有價值的物品。
見洛泱的時間緊迫,現在回到家裏挑物件來不及,霍序商給助理下達命令,最快的時間搜刮附近的古董鋪子,不管出多少錢,撈一件拿得出手的珍奇玩意來。
霍序商驅車駛往舉辦拍賣會的酒店,古董這一行水很深,短時間哪能淘到珍奇玩意。
他父親是個古董收藏家,從小耳濡目染練就眼力,打眼一瞧都知道助理買來的都是西貝貨。
這要是捐給基金會能被上流社會笑掉大牙,當着洛泱的面,霍序商丢不起這個臉。
霍序眯着眼睛陰沉沉。
陳助理誠惶誠恐地問:“霍總,我要不再去買?”
霍序商瞥一眼腕表,更多滋源加摳摳君羊以武二爾奇舞八一了解
拍賣會馬上開始入場,“來不及了。”
陳助理擦擦汗,“那這……”
霍序商仰頭,捏捏眉心,“後備箱裏有一幅畫,你拿出來交給基金會,告訴他們這是我的私人藏品,概不出售,我會自己拍回來。”
簡裴杉的畫他雖然不喜歡,不打算挂在公司辦公室,可那是簡裴杉送給他的禮物,不能拱手送人。
這次情況危急,為了見到洛泱暫時借用一次,等到他把這幅畫拍回來,就挂到辦公室的牆上。
寬敞明亮的廳堂金碧輝煌,巨型水晶吊燈高高垂下,社會名流裹着晚禮服端着香槟,輕聲細語地相互交談。
霍序商将請柬遞給迎賓,掃過人群的一瞬間,見到朝思暮想整整十年的人。
洛泱家世背景非凡,一直是最受歡迎的那個人,他穿着件白襯衫,挺直鼻梁駕着輕薄的無框眼鏡,領帶打得歪歪斜斜,很随意,神态冷冷的,沒什麽表情,他很少露出名利場裏,每個人臉上都挂着表示友善的微笑。
宴會廳裏的大多數來賓有意無意地看向他,洛泱習以為常,閑散地抱着手臂,側身靠在鋼琴上。
身邊有個體貌儒雅的男人,坐在琴凳上仰起頭,笑吟吟地和他說着什麽。
霍序商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預想過很多次再和洛泱相見的場景。
他會熱血沸騰,會情不自禁,會控制不住地抱住洛泱,一句一句訴說這些年的想念。
可是這一刻,他躁動不安一路的心裏突然很平靜。
洛泱長高了,看上去和他一樣高,身材和纖細婉約不搭邊,抱着手臂的動作繃緊了臂彎的線條,白襯衫下的肌理緊實,蘊含力的美感。
霍序商立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分鐘,他整理一下複雜的情緒,走上前去,說早已準備好的好見面詞,“洛泱,好久不見。”
洛泱側過頭,淡定端詳他,“我們見過?”
他的聲音和霍序商記憶裏清澈低柔截然不同,冷淡不失優雅,語氣沒有任何的感情,每個字都透着沉靜。
霍序商心猛地向下沉,“我姓霍,蘭亭序,宮商角。”
洛泱了然于胸,“是你啊。”
他果然記得我。
霍序商向前走一步拉近距離,“我辦過一場接風宴給你。”
洛泱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
霍序商對上他的眼睛,沒有問為什麽沒來赴宴,“洛泱,歡迎你回來。”
坐在琴凳上的男人越聽越不對勁,站起身說:“不打擾兩位的敘舊,我先走了。”
洛泱抽出一支手臂摁着他的肩膀壓回椅子裏,盯着霍序商幾秒,“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這個問得霍序商一怔,下意識地問:“什麽?”
洛泱嗅了嗅空氣裏熟悉的味道,确定無誤,“橘子花的味道。”
霍序商擡起手臂聞了聞,很淡雅清新的香味。
洛泱這是在撩人嗎?
很特別的撩人方式。
他欣然接受了這份迂回的好感。
會場的鐘聲響起,燕尾服的拍賣師登上舞臺,來賓紛紛坐到座位裏,拍賣會即将拉開帷幕。
被洛泱摁下去的男人站起來,眼神掃過他們兩,“你們兩位在聊會?”
洛泱瞥一眼霍序商,伸手端起鋼琴上的酒杯,走向自己的座位。
男人朝霍序商溫和地笑了下,“霍總別來無恙,祝你拍到心儀的藏品。”
霍序商看着他眼熟,好像是個挺有名的導演,拍的文藝愛情片,他點了下頭,沒想起導演的名字。
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捐贈物品的賣家匿名,拿出手的物件卻都是好東西。
霍序商坐下來,定定望着前排洛泱的背影,心不在焉地聽着臺上的介紹,猜測洛泱捐出來的藏品是哪一件。
他想拍下洛泱的藏品,那是洛泱收藏過的物件,對于霍序商來說意義非凡。
洛泱一次都沒有舉起競拍牌,全然不感興趣。
幾輪之後,舞臺上的藏品變成了一副蓋着紅綢的畫。
拍賣師高亢地聲音充滿激情的造勢:“這是一副沒有署名的藝術畫,來自一位神秘的畫家!”
拍賣師揭開紅綢,塗的漆黑畫布上圓形、十字、螺旋形和方形,以一種和諧的姿态相互交織和融合,色彩從柔和的藍色、綠色和紫色到鮮豔的橙色和紅色,呈現出多層次的質感。
舞臺上穹頂的聚光燈聚焦垂下,打在畫布上呈現一種奇妙的空間感縱深。
拍賣師娴熟地介紹道:“這位藝術家用常見的幾何元素構成一個神秘莫測的世界,雖然沒有明确的主題,但藝術是充滿想象力的,這是抽象的魅力所在,我們可以在其中找到藝術家的想象力和靈感。”
“拍賣的收益将全部捐贈給慈善基金會,請各位慷慨解囊,為善舉添磚加瓦,這幅油畫的競拍将以五十萬的起價開始,誰将是這件作品的幸運擁有者呢?”
“競拍開始。”
霍序商從容舉起了競拍牌。
觀衆席裏有幾位很有興趣,一同舉起了競拍牌。
霍序商不放在眼裏,再次舉起競拍牌,二次舉牌加價按照規則十萬。
一副沒有署名不值錢的油畫,在這群人的竟相出價下擡到了一百萬。
霍序商很煩躁,拍回來的價錢不重要,他不喜歡這種有人和他争搶簡裴杉創作出的藝術品的感覺。
一種微微的不爽。
他舉起牌子,氣定神閑地說:“兩百萬。”
直接翻倍。
倒要看看這次誰敢再舉牌子。
在場的觀衆被這聲音吸引了目光,紛紛看向他,見是紫藤市有名的闊少霍序商,只得放棄了這一次拍賣。
現場的激烈遠超拍賣師的想象,他手裏握着拍賣錘,沒有見到現場舉牌,“兩百萬,第一次。”
“兩百萬,第二次。”
霍序商微擡下颚,解開襯衫扣子,志在必得。
拍馬師環顧全場無人舉牌,再次說:“兩百萬——有人出到了三百萬!”
霍序商清楚地看到洛泱舉起了競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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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