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你對他肯定不一般

你對他肯定不一般

兩位女明星私下裏的相處也像是在演戲，心裏膈應對方膈應得要命，一見面臉上還得挂着笑容，嘴上說着親昵的話語。

蘇悅寧早就收拾好表情，語氣也調成恰當的溫度，關心問道，“怎麽躲到這兒來了？”

馮盼跟着飛快進入狀态，語氣似怨似嗔，“一個二個都來找我說話，我耳朵嫌吵，來這兒躲個清靜。”

蘇悅寧站到她身邊，眺望着遠處城市燈火璀璨。

“你的咖位夠重，他們才會圍着你，這種福氣別人想要還求不來。”

馮盼扭過臉，凝視她的側顏，“我如果像許惟一樣登高跌重，那些人捧我時有多殷勤，踩我時也會有多用力。”

蘇悅寧沒想到這麽快就能進入正題，索性也挑開了說。“徐子超是你叫過來的？

馮盼懶洋洋地擡一下眼皮，“他是為你來的，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我也是在幫你。”

馮盼不帶目的的友善估計還沒人有資格消受，蘇悅寧笑，“他現在應該知道你是利用他，剛剛我也算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折了他的顏面，保不準他會算到你頭上。他可是你爸的左膀右臂，你爸那裏，不好交代吧？”

手畔就是煙盒，馮盼從煙盒裏抖出一只煙，瞟一眼蘇悅寧，把煙叼在嘴上。

“交代什麽？馮家的一條狗而已。能被我利用，證明他還是一條有價值的狗，要有一天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他就只配做過街老鼠了。”

蘇悅寧從她手裏拿過打火機，替她點煙，“奇正陷入重大財務危機的風聲是他走漏出去的？”

馮盼抽一口煙，緩緩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你覺得呢？許鴻鈞被自己親手養的蛇咬了手指，也不知道疼不疼。”

她把煙夾在兩根蔥白的手指間，食指上的粉鑽閃着璀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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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讓他爛死在泥塘裏嗎？怎麽？還是舍不得啊？”

蘇悅寧兩手扶在露臺的圍欄上，扶着脖子朝後仰了仰酸痛的頸，肩線被拉得越發漂亮。

“是啊！舍不得，你要怎麽樣呢？”

馮盼沒說話，等她做完拉伸，緩緩轉過頭來時，對上她的目光，不懷好意地笑了。

“聽說你要試鏡蔡導的新戲？”

蘇悅寧塗着粉色眼影的眼皮向上一擡，“這麽快就收到消息了？”

“這麽多女星裏我最關注你了，你說得對，長紅的秘訣在于好演技”，馮盼的眼角緩緩撐開，唇畔弧度加大，笑意上竄至眼底，“那個角色不錯，我也想要。”

蘇悅寧漂亮的眸子裏凝出寒意。

馮盼走後，蘇悅寧眺望着濱江路上那一片浩瀚壯闊的燈海，手指緊緊捏着欄杆，因為太過用力，骨節處微微泛白。

經紀人走到她身後，“別擔心，蔡導向來不用争議太大的流量演員。”

蘇悅寧眉眼冷凝，“她視我為眼中釘，生怕我乘風而起壓她一頭，她又何嘗不是我的肉中刺？”

她扭過頭，望着一臉鎮靜的經紀人，目光中含着怨毒與不甘，“林姐，我要忍到多久去？”

經紀人按了按她的肩膀，“你穩紮穩打地走，她得罪的人不止你一個，我們耐住性子等機會。”

蘇悅寧的情緒已在崩潰邊緣，她閉着眼搖了搖頭，“我可以等，但蔡導的戲我一定要演，林姐，你知道的，這是多難得的機會！”

經紀人安撫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別激動。”

多少人寧可去演個小配角也要上蔡導的戲，因為他執導的戲向來是大制作，叫好又叫座，在豆瓣上從未下過九分，讓很多本來沒有名氣的演員一夜成名，好資源不斷。

蘇悅寧一直在等這個機會，錯過這一次，下次不知道是多久了，畢竟，距離他執導上一部劇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

對于一個演員來說，沒有那麽多五年可以耗費。

蘇悅寧長長吐了口氣，緩緩睜眼，轉頭，雙手把住經紀人的胳膊，“林姐，蔡導是不會輕易用流量，但如果資本太過強勢，胳膊擰不過大腿呢？”

經紀人心裏也有此擔憂，“我正想給你說，你爸爸那邊能不能……贊助一下？”

蘇悅寧臉上現出悲戚的神色，“不行，我爸他目前泥菩薩過河顧不上我。即便他顧得上，馮盼背後的遠東在同行業裏一家獨大風頭正勁，根本拼不過，林姐，這次只能靠我自己。”

見她情緒越來越激動，經紀人忙拍着她背安撫，“好好好，你別太急。蔡導的戲雖然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但好導演不止他一個。即便是這次又被馮盼搶去，你冷靜想想，她專橫跋扈的名聲早在業界傳遍了，上一次她搶你的角色，兩家粉絲罵得不可開交，她家控評再厲害，也容不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搶。她嚣張太過，早晚會被反噬。你有上一部戲的口碑奠基，下周我就讓他們把通稿發出去，幫你穩固人設，她如果真的來搶，搶走了也不怕，蔡導的戲不是她演的那些腦殘古裝劇，她那半吊子演技，不被罵才怪。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把她搶戲的事給炒上去，釘死她強盜的罪名，才不配位，德行欠缺，等她讓網友逆反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蘇悅寧心下稍定，想到什麽，又再次看向經紀人，“林姐，務必不能曝光許惟的正臉。”

經紀人拍拍她的手，“放心放心，我心裏有數。”

“等他看到那張照片登上熱搜，他肯定不會再理我了。”

蘇悅寧垂下眼皮，壓下眼底的落寞。

經紀人嘆了口氣，“一将功成萬骨枯，你身在名利場，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那都是沒辦法的事，他會理解的。”

蘇悅寧幽幽一笑，“是啊，他的确會理解，馮盼好日子到頭的那天，我和他的情分也到頭了。不過，從奇正宣告破産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已經走在了不同的路上。”

經紀人遲疑半天，問，“你真的喜歡他嗎？”

“那是以前，現在”，蘇悅寧抱着胳膊凝望着更遠處，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點綴着長夜，幽深眼底漫出堅毅之色，“我有了更喜歡的東西。”

雲栀第一次知道除了鐘濤，許惟竟然還有這麽多沒有因他落魄了就棄他而去的朋友。只是，在場六個人，就她一個女的，還只認識許惟一個，足夠讓她這個本就不外向的人當場社死了。

都是在熱搜上才能見到的有錢人，雲栀根本不知道能跟他們聊什麽，坐在許惟身邊，身體僵硬得像根木頭。

許惟覺察到她的不自在，暗自好笑，把栗子蛋糕推到她面前，“放輕松，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的同類。”

劉威友善得敬上一杯酒，“我叫劉威，很高興認識雲栀。”

他知道自己名字這件事讓雲栀受寵若驚，趕忙端起杯子跟劉威碰了一個。

接着是唐非、趙銘，鐘濤敬酒時，許惟靠向椅背，手搭在雲栀的椅背上，牢牢盯着他，鐘濤白他一眼，再看向雲栀時，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八顆白牙閃閃發亮。

“上回去公司框你要這小子手機號，你想都沒想提筆刷刷就寫，我就知道，你對他肯定不一般。”

雲栀此刻笑比哭還難看，“其實那會兒還是正常的，很一般。”

幾個人都笑了，唐非詐她交代什麽時候對許惟動心的，許惟也不阻止，雲栀羞得滿臉通紅，偷偷掐了下許惟的腰示意他解圍，許惟并不理會。

一急之下，雲栀脫口而出，“我也不知道，都是他逼我說喜歡他的。”

幾人同時爆笑，連溫雅的趙銘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許惟此刻後悔得要死，早知道剛剛就不跟着好奇了，提早解圍也不至于留這麽個污點，讓那幾個貨笑一輩子。

幾杯酒下肚，雲栀不似剛開始那麽拘謹，等酒後勁一上來，鐘濤方才拿度數最高的紅酒當水牛飲，這會兒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拉着暈暈叨叨的雲栀哭，“我家就這麽一頭豬，被白菜拱了，你得對我家豬好，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

雲栀腦袋迷糊，壓根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跟着說醉話，“什麽豬？我家沒地方養豬。”

說着又要去夠酒杯，許惟眼疾手快擋了下來，給她換上一杯果汁。

“喝這個。”

雖然都喝了酒，但除了雲栀和鐘濤，其他人腦子都還清明，看鐘濤要拉着雲栀陪他去外面找美女要手機號，三個攔鐘濤，許惟扣住雲栀，趕緊把這倆貨分開，各回各家。

許惟沒開車來，其他人都喝了酒沒辦法送他們，許惟徑自叫了輛車，剛把雲栀塞進後座，鐘濤掙脫唐非追過來扒在車門上，大着舌頭對雲栀說，“記得來找哥，哥給你介紹帥哥，什麽樣的都有。”

不等雲栀說話，許惟一巴掌推開鐘濤的臉，扔下一句“滾”後，升起車窗，讓司機開車。

雲栀喝醉了估計有些難受，一直窩在許惟懷裏哼哼唧唧。

問她到底哪兒難受，一會兒說肚子一會兒說胃一會兒說頭，最離譜的是腳，喝醉了說她腳疼，許惟整個一大無語。

把全身器官嚷嚷了個遍，雲栀終于安靜下來，也只安靜了幾秒，她摟住許惟的腰，頭後仰着，盯着許惟小聲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許惟很感興趣，心裏美滋滋得想，也許她想告訴自己高中時她就喜歡自己了，連忙殷勤得把耳朵湊過去。

雲栀豎起手掌擋在嘴畔，像是害怕悄悄話被人偷聽去了。

“你那個叫趙銘的朋友，長得像花滿樓，好帥，我小時候做夢都想嫁給他。”

雲栀的意思是小時候想嫁給演花滿樓的演員，被許惟三下五除二五往前進一理解成了想嫁趙銘，一下子黑了臉，狠狠瞪着沖他傻樂的小酒鬼，惡聲惡氣道，“你別想了，他孩子都好幾個了。”

而此時莫名其妙有了好幾個孩子的趙銘醉醺醺得打開家門，意外發現，黑漆漆的客廳裏坐了一個人，梅菲還沒去睡覺。

這是第一次，他喝醉酒回家，在客廳裏看見她的身影。

雲栀喝醉了酒像變了一個人，下了車在小區裏大聲唱歌，亂跳亂蹦，太晚了，許惟怕業主開窗大罵，一會兒拉她，一會兒捂她嘴不準她唱歌，把人弄回家時已經累了個半死。

他把她抱回房間，幫她脫去鞋和外套，拉過被子給她蓋嚴實。

沾床以後，雲栀卻忽然安靜了下來。

許惟擰了條熱毛巾幫她擦手擦臉，簡單幫她清洗後，他把帕子放回毛巾架，再轉回來時，雲栀已經睡着了。

整個人在被子裏蜷成一團，紅撲撲的臉頰，撲閃的長睫毛，讓蹲在床邊打量她的許惟心跳漏了一拍，他輕輕湊過去，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

雲栀無知無覺，一動不動。

他退開，繼續打量着他的睡顏，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好乖。”

***

馮盼在外地拍戲，此刻坐在一張鋪了羊絨墊放了靠背的椅子上，煩躁得扔開臺詞本，命令助理，“小陳，你去給導演說，拍累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小陳偷偷瞥了眼經紀人，一臉為難，經紀人沖她搖搖頭，好聲氣得哄，”剛剛就問過了，下一場跟你演對手戲的演員兩個小時後要參加一檔節目錄制。你再忍忍，下午我們早點收工。”

馮盼嗤笑一聲，輕蔑道，"一個N番男配角，還要讓我來将就他的時間嗎？他要參加就讓他去，後面補拍不就得了？我還沒嫌他麻煩呢！”

經紀人溫聲軟語哄了幾句，勉強安撫住了馮盼，把手機移到馮盼面前，“看看這個。”

馮盼接過手機，“知名女星與落魄貴公子共舞”的話題登上了熱搜首位。

馮盼點開配圖，比較模糊，許惟只露了一個背影，但還是被有心人扒出了他的身份。

蘇悅寧的粉絲在評論裏哭得感天動地。

“哭死！親親竹馬變成了窮小子，咱們蘇蘇都沒有嫌棄，蘇蘇也太好了吧，我沒有愛錯人，我還能愛一萬年。”

“哭死！我們蘇蘇不僅如空谷幽蘭一樣優雅，品德亦如蘭花一般高潔，蘭花是花中君子，咱們蘇蘇當得起。”

經紀人暗地裏打量馮盼的反應，“她的新劇快上了，借這一波輿論為新劇宣傳，還是正面形象，人設立住了，話題度也高，厲害！”

馮盼把手機還給她，“被壓了兩年的劇還不值得她這麽上心，你幫我聯系下蔡導。”

經紀人眼皮子猛跳，她怕死了馮盼心血來潮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這時候聯系他幹什麽？”

馮盼拿出小鏡子照臉，看妝花沒有。

“他新劇的女主角，我想試一試。”

經紀人在心下嘆氣，蔡導的風格根本就不是馮盼的菜。

“據說人選已經定了，只是還沒有公布。”

馮盼直截了當問，“蘇悅寧嗎？”

馮盼的強盜屬性在經紀人眼裏像個定時炸彈一樣，令她頭痛萬分。

“盼盼，供你挑選的本子多，我看了，好幾個都是你感興趣的風格。”

她沒有明着說讓馮盼放棄，但馮盼是個聰明人，亦是個足夠任性的人。

“不是你讓我考慮轉型，多接一些口碑更好的劇嗎？”

經紀人嘆了口氣，自從當了馮盼的經紀人，她感覺頭發都白了不少。

“蘇悅寧那部轉型之作，口碑出乎意料得好，熱度也不錯，之前，兩家粉絲已經為你搶她角色的事争得不可開交了，你還有兩部新劇待上，加上崔爽、吳興剛剛塌房，熱度還沒褪，風頭上，你別惹事兒。”

“那個角色，我要定了。”

馮盼放下本子，跟誰都沒打招呼，兀自往場外走去。

“你上哪兒去？”

“出去透氣。”

經紀人火氣蹭蹭蹭竄上頭頂，導演留意到這頭的動靜，問了一聲，“盼盼怎麽了？”

經紀人給小助理遞了個眼色，扭過頭時，立刻轉換笑臉，“導演，盼盼這會兒有點不舒服，待會兒那場戲可能要推遲了，哎呀，又給導演添麻煩了，實在是過意不去。”

導演心有不悅也不能表現在臉上，說了兩句客套話。

馮盼戴好帽子口罩在外面亂走，所幸這是個老齡化較嚴重的小城市，沒有人認出她。

她繞進一條巷子，小助理氣喘籲籲追上來，“盼盼姐。”

馮盼沒理會她，仰頭望着旁邊破敗的筒子樓，走進大鐵門內，電線橫七豎八地在頭頂結成雜亂的網，樓梯口擺放着一架老化的二八自行車，車座上蓋着髒污的紅雨衣，從樓梯口噴出的冷空氣中夾雜着一股黴味。

馮盼啧啧兩聲，拿手扇了扇，“都二十一世紀了，怎麽還有這種地方？”

小助理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安，“盼盼姐，我們還是去別處逛吧！”

空氣這樣糟糕，馮盼自己也不想多待，走出鐵門，巷口左邊是一家當地人經營的水果攤，右邊是賣糖油果子的小推車，剛出鍋的糖油果子在鐵架上排成一排。

剛出鍋的糖油果子顏色金燦燦的，看着就分外有食欲，馮盼卻擡手捂住鼻子，趕緊将轉向另一側。

她留意到了水果攤前正彎腰撿橘子的女人，女人穿着一件滿是線球的黃毛衣，黑色毛線裙也敗了色，但女人身材窈窕，還是能看出幾分從前的影子。

馮盼定定看了幾秒。

小助理問，“盼盼姐，你想吃水果嗎？"

馮盼口氣輕蔑，“我要吃也不會在這兒買。”

她突然拿出手機，對着前置鏡頭理了下頭發，選好角度自拍了一張，背後挑選水果的女人在鏡頭裏露了一個側臉。

足足有兩個月沒發過一條生活微博的馮盼更新了一條和任何品牌都不相幹的新微博。

“導演調整拍攝進程，有了過分難得的一小時休息時間。出來逛逛，在巷口買了一串糖油果子，三顆果子全被經紀人沒收了，我就聞了一口。說起來，這條巷子很适合作為年代劇的取景地，沒想到現代化的城市裏還保留着像這樣的筒子樓，貌似還有人居住，寶兒們猜猜這是哪兒？”

不到十分鐘，那條微博點贊就破了十萬。

熱評第一PO出了地址。

“本地人現身說法，昌平的鷹嘴巷，挨着的街上有家陳記牛肉鍋盔和筒子樓一樣老，超絕，盼盼也去聞一口啊。”

熱評第二，”快看，水果攤旁邊有漂亮小姐姐，四舍五入等于跟盼盼合照了，羨慕小姐姐，這潑天的福氣什麽時候輪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