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簽合同

“……嬈嬈？”

熟悉的如玉石碰撞時的清冷嗓音從聽筒中傳來，語氣溫和平靜，熟悉的聲音剎那間将周嬈拉近了回憶的旋流之中，過去相處的時光如潮水般湧來，将她淹沒在其中。

周嬈以為自己會方寸大亂，但她沒有，她甚至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了話，冷靜地控制着嗓音語氣的變化，就如同在鏡頭前表演，語氣中的笑意拿捏的恰到好處，“開個玩笑，別介意。”

對面輕笑了聲，熟稔的樣子就好像這九年的空白不複存在，她們還是當初親密無間的好友。

周嬈沉默着，她不知道自己能和陸珈說點什麽。對面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麽保持着沉默。

誰都不能自欺欺人地假裝這些年的隔閡不存在，依舊互相取笑打鬧相互擁抱。

但這樣下去着實太尴尬，周嬈可不想傻傻地等着對面說話，就好像她還困在那段感情中轉輾躊躇無法自拔，就算她的确是，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周嬈伸手将垂落在臉頰旁的卷發撩到耳後，冷靜自持道：“找我有什麽事嗎？”

那邊沒有馬上說話，聽筒裏傳來她的呼吸聲，好像她本人就在她耳邊淺淺呼吸着。

直到周嬈快受不了，想要假裝手機沒電而挂掉電話時，陸珈的聲音才從聽筒裏傳來：

“沒什麽，只是想和你說聲明天見。”

總算是找到一句話，周嬈沒過腦子便迫不及待地說：“噢，那明天見。”

“哧……”

陸珈似乎是被她的反應逗笑了。

“嬈嬈，你還是這樣。”

這話聽的周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句話其中的意思，那頭的陸珈就說：“那我不打擾你了，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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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天見。”

周嬈說完這句話便迫不及待地挂斷電話，看的張婉一臉奇怪。

給周嬈做了幾年的助理，張婉還是頭一次看到她這樣慌亂，講電話時也太鎮定冷靜，這也太少見了。要知道周嬈打電話慣用的态度都是慵懶随意，這次反倒是正規的不像樣子。

瞥見張婉似乎有話想說，周嬈一把擡手遮住張婉的臉，“什麽都別說，我想靜靜。”

張婉：……

張婉：噢，乖巧.JPG

回想着剛才打電話自己說話的語氣和速度，嗯，表現得很好，一點失常的樣子都沒有。

等等——

陸珈跟她說“明天見”？

周嬈扭頭看向張婉，一臉沉重地詢問說：“我剛才說了明天見？”

被她忽然沉下來的臉色驚到了，張婉呆愣愣地點了點頭，舉起兩根手指，“你還說了兩遍。”

“！”

明天見？

明天見什麽？

為什麽要明天見？

不是說一年都見不到面，怎麽明天就要見面呢？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周嬈拿着手機就要給經紀人打電話，還沒解鎖就聽到手機“叮”了一聲——

“陸珈：你的微信號是這個手機號嗎？”

微信就沒必要加了吧，反正是假扮情侶，經紀人忙一點提醒互動就好了，你我都是大忙人，哪有時間聊什麽微信，別弄的像是要重溫友誼一樣。

周嬈這麽想着，給陸珈回的短信是：

“是的”

不是她慫，只是那樣回短信，顯得她還很在意的樣子，一點都不大氣。

周嬈給尤琴打的電話等了許久才接通。

一接通，周嬈開門見山地追問說：“陸珈剛跟我說明天見是什麽意思？”

尤琴被她一反常态的語速弄的發怔，聽清她說的話後，不在意地解釋說：“自然是簽合同，還有後續的事宜都需要讨論，你們倆都要到場。”

周嬈滿心的拒絕，“不是說一年見不到面的嗎？這才第二天就見面了？”

聽到這話，尤琴無奈地說：“程序還是要走的啊，現在誰還來口頭協議，都是以合同為準的。”

“而且，你們只不過明天見一面，你周嬈總不能連那點時間都堅持不住就愛上她了吧？”

周嬈：……

我還真堅持不了，我怕我能當場哭出來。

“好了，別鬧了。如果沒什麽事我就挂電話了，你抓緊時間看劇本，下個月就要進組，你稍微克制點，火鍋薯片零食之類的不要沾——”

後面的話周嬈壓根沒心情聽，她直接挂了電話。

張婉又湊了上來，“嬈哥，這和你平時不一樣啊，你怎麽……”

這話聽的周嬈心頭一驚，她無辜地看着張婉，“我怎麽？”

“……你好像有點怕——”張婉話都沒說完就被周嬈給打斷了。

“瞎說什麽呢，我就是不喜歡她，不想和她見面。”見張婉一臉的不信，周嬈盤腿坐在沙發上，一本正經地跟她分析說：“你想想，你以前玩的很好的朋友跟你鬧翻了，結果做了好幾年的同行也避着沒見。”

“诶，嬈哥你避着她啊？”張婉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插了句。

周嬈心跳漏了一拍，面不改色地說：“……怎麽可能，是她避着我。”

“噢……”

見張婉還有些懷疑的樣子，周嬈幹脆不說了，起身就要走，張婉忙不疊拉住她，“別走啊，然後呢？”

這傻婉還真當是聽八卦呢？

為了掰回面子，周嬈從善如流地坐回去，“她避着我，我怕她尴尬就不往她跟前湊。”

張婉還覺得哪裏不對勁，但考慮到財主爸爸的面子，她還是違心地誇獎說：“嬈哥真是體貼啊！”

“可不是。”周嬈撥了撥面頰旁的卷發，撿起桌上破損的劇本便打算繼續看。

終于想起哪裏不對勁了，張婉疑惑地問：“诶，那明天見面你緊張什麽，要緊張也該是陸珈緊張啊。”

“……”周嬈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我沒有緊張啊。”

“是嗎？那你……”剛才為什麽跟琴姐那麽慌張的說電話？

後面的話消失在周嬈溫柔的笑容之中，張婉咽下那句話，連忙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麽沒什麽，嬈哥最棒了！”

周嬈滿意地點頭，拎着劇本窩到陽臺上布置的溫暖舒适的搖椅上，享受着難得的冬日暖陽。

嗯，她是不是忘記什麽事了？

應該沒有吧。

想那麽多做什麽，工作工作！努力賺錢！

十分鐘後，陸珈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微信界面，等着周嬈通過微信好友。

嬈嬈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天冬與月星兩大娛樂巨頭少見地在一間會議室裏和平共處，上次出現這樣和平局面還是在國｜家□□召開的大會上，而這次卻是為了兩大公司力捧的一姐炒CP的事宜做出讨論并簽訂合同。

要不是昨天微博上的那出，誰都想不到這倆家不對盤的巨頭居然要合作炒cp。

天冬那邊的陸珈與其經紀人和團隊都已準備就緒，而月星的團隊除了正主周嬈和她助理外，也全都到齊了。

看了眼時間，早已超過約定好時間二十分鐘，周嬈依舊沒有出現。

尤琴壓下心頭的火氣，面上是職業性的微笑，“真是抱歉，我們周嬈向來很準時的，沒想到這次東一路堵成這樣，不如我們先做讨論？”

陸珈的經紀人孫廣儒露出标準的笑容，禮貌地詢問說：“周小姐不在場可以嗎？”

尤琴笑着說：“沒關系，我們周嬈一直都想與陸小姐合作一次，雖然這次合作的內容和預想的不一樣，但只要能和陸小姐合作，她就很高興。”

反正對面大出血，她們占便宜，好話又不要錢，多說兩句也沒什麽。

這種客套話誰都清楚裏面的可信度，兩位經紀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從開始就只禮貌地點頭就再也沒有說過話的陸珈卻突然出聲了，清冷的眼眸染上不易察覺的清淺的笑意，“真的嗎？”

尤琴：……

孫廣儒：……

尤琴面色不改，微笑道：“當然是真的。”

擔心自家小祖宗卡在關于周嬈的話題繞不出去，孫廣儒不緊不慢地把方案拿出來，遞給尤琴一份，說：“這是關于接下來的合作安排。”

兩位經紀人都是眼光毒辣手段果決的，兩邊很快達成協議，在對合同做出最後的修改，雙方都簽字蓋章，剩下就等着周嬈到場簽字，這事就算成了。

看了眼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要不是多年的專業素養，尤琴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下去了。

就在尤琴考慮出去和周嬈打電話的時候，會議室的門終于被推開，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會議室，後面的張婉輕手輕腳地把會議室的門合上。

尤琴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那個在正位上坐下來的女人，差點一口氣沒噎上來。

周嬈是去做賊回來的嗎？

帽子墨鏡口罩圍巾一同上陣，硬是一丁點皮膚都不露出來，要不是那熟悉的曼妙身形，以及帽檐下露出的标志性黑色卷發，尤琴還真沒想起來這是誰。

周嬈摘下帽子遞給張婉，甩了甩被壓的有點扁的頭發，沖對面笑着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看着全副武裝的周嬈，孫廣儒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周小姐這是……”

“昨天工作到太晚，一覺起來又是黑眼圈，又長痘痘，還請見諒。”周嬈笑吟吟地說着，末了偏頭看向陸珈，開玩笑似地說：“墨鏡口罩我就不摘了，我也不想讓我女朋友看到我這麽憔悴的樣子。”

周嬈可不敢保證自己在見到陸珈的時候不會露出什麽奇怪的情緒，她只好把自己好好收拾一番。

陸珈那一如海報上雅致清絕的面容并沒有露出笑容，相反，她精致的眉眼透出幾分疑惑，“你熬夜不是不長痘嗎？”

“……”

周嬈險些沒忍住哽咽的沖動，幸好還有口罩遮住她的下半張臉，周嬈深吸幾口氣，保持着聲線的平穩，輕描淡寫地說：“人總是會變的。”

擔心別人會誤解，周嬈開玩笑似地補充說：“我如果二十七歲還能保持十五歲的膚質，那我能省下不少錢呢。”

陸珈自知失言，柳眉微皺。

周嬈卻已經不願意關注了，她随手拿起尤琴手邊的合同，說：“是不是已經談好了？”

看了兩眼，周嬈忍不住問：“怎麽這麽暗，沒開燈嗎？”

尤琴：……

孫廣儒：……

張婉尴尬地彎腰湊到她耳邊提醒說：“嬈哥，你帶着墨鏡呢。”

“……”

周嬈不慌不忙地笑着說：“我開個玩笑，你怎麽還當真了。”

張婉：……

知道自己剛才犯了個蠢，周嬈清了清嗓子不再說話，只專心致志地看着這份合同，馬上她就發現不對勁。

“嗯？怎麽還要拍雜志宣傳，接受采訪？上綜藝？客串電影？”

不是說這一年都不會見面嗎？這哪裏是不見面，除了上廁所睡覺，這都恨不得綁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