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關系

關系

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黎漾大概就屬于那種遇見信任的人會情緒上頭的人，明明不想多說什麽，但遇見親人，和親人獨處一會兒，就會情不自禁開口，壓在心裏的事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奔騰洶湧流向下游。

尤其下游還是那麽寬闊幽深的長河，平坦無崎岖，總能無聲無息容納上游的洪水，讓人不自覺中就把心事吐露出來。

洪流湧盡，情緒歸零。平靜之後，黎漾覺得自己昨晚上哭得特別矯情，就一點點小事，自己和張然已經解決了，哪怕中途出了點意外，她也有了解決的方案。為什麽一見到小叔就忍不住把受得委屈說出來呢。

黎漾揪着兔子玩偶的耳朵，喃喃自語：“兔子兔子，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你受了委屈也會跟小叔講嗎？”

黎漾把手放在兔子背後，抓着兔子腦袋輕輕往下拽了拽，壓着嗓子，用特別嬌弱的語氣說：“當然會啊，因為小叔是我的親人啊。”

真的是親人嗎？如果是親人，那麽她和小叔近距離接觸的時候為什麽會心跳加速，變得不正常呢？

……小叔是個男人，她沒和異性有過那麽近距離的接觸，所以才會覺得不适應，對，心跳加速都是因為尴尬，一定是這樣。

黎漾狠狠親了一口兔子玩偶的臉頰：“真聰明！”

叩叩——

敲門聲響起：“小姐，吃早飯了。”

是張伯的聲音。

“好，我知道了，”黎漾把兔子玩偶放到一邊，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看了一眼課程表，放心下了床。

考慮到性別，單獨的浴室放在哪裏都不合适，南青舟怕觸及黎漾的隐私，所以在每個卧室裏都開了洗漱間，這樣不會尴尬，還能給兩個人留下很好的安全空間。

黎漾站在鏡子前刷牙，漂亮的眼睛只有一些水霧朦胧，并沒有其他異常——昨晚她哭過之後，小叔拿冰袋給她冰敷，怕她第二天腫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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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總是那麽面面俱到，就是這樣溫柔細心的人，才能讓人輕而易舉卸下防備，吐露心聲。

不知想到什麽，黎漾的眼裏帶上一點笑意，伸手沾了一點洗面奶的泡沫在鏡面上畫了一個笑臉和哭臉。

洗漱完出去，張伯還在外面等着，黎漾有些不好意思：“伯伯，您不用一直等着我，可以去忙您的事。”

張伯笑笑，眼尾炸開花：“先生讓我照顧小姐。小姐快去下去吃早飯吧，先生買了小姐最喜歡的栗子涼糕。”

黎漾的眼睛亮了一下，語氣都充滿了驚喜：“真的啊？”

張伯說：“嗯呢，先生為了給小姐買栗子涼糕可是起了個大早，早上五點就收拾出門了。”

“那麽早？”小叔一定是因為自己說的話才起那麽早去買栗子涼糕。黎漾突然非常內疚，小叔平常已經很忙了，起早工作，還要照顧她，今天又起那麽早給她去買栗子涼糕。

黎漾下了樓，看見南青舟坐在餐桌前，微微的晨光透過窗戶縫隙落到他的臉上，灰塵顆粒緩慢纏繞着他的發絲，妖孽的面孔瞬間變得十分暧昧。

這張臉無論她看多少次都會覺得驚豔，每一個角度都會有不同程度的驚豔。

南青舟旁邊的位置前放置着一盤色澤微黃的糕點。光是看明豔的色澤就知道是很新鮮的栗子涼糕，不知道要起多早，又要花多大的心思保存，才能讓栗子涼糕還能保持這樣新鮮。

黎漾腳步微頓，表情有些怔忪：“小叔，早上好啊……”

“早。”對于昨天的事，看小姑娘的心情，應該是接受差不多了。小姑娘沒提，南青舟就不會主動提，以免壞了小姑娘的心情。

“小叔今天沒去上班嗎？”黎漾吸了吸鼻子，看着面前的栗子涼糕竟然覺得無從下手，明明小叔給她買栗子涼糕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她也是理所當然的接受。為什麽現在加了一個前提，她就覺得這件事變得十分不同尋常了。

好像擺在她面前的不是栗子涼糕，而是一份結結實實的真心。

“江映随要結婚了，今天去參加彩排。”說着話，南青舟将旁邊的菜往黎漾面前推了推，好像怕她夠不到。

黎漾收回在那道菜上的目光，“江叔叔嗎？”

“嗯，你想去嗎？”

“不了，都是我不熟的人。而且我還有課，小叔給我帶一份喜糖回來就好了，沾沾喜氣。”

“吃飯。”

黎漾有些摸不到頭腦，上一秒不還在聊天嘛，怎麽就扯到吃飯上面了，“哦。”

吃完飯，黎漾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收到了張然發來的消息，問她出不出去玩。

黎漾想着反正待在家裏也沒事，出去玩的話中午剛好就順路回學校了，也不用麻煩張伯送了。

黎漾向南青舟說了自己的行程，然後便出門了。出門時，她沒注意到，別墅的二樓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南青舟看着黎漾出門，沒有多問什麽，經歷過昨天的事情，他已經想好了，他比她大八歲，她二十，他二十八，她六十的時候，他七十。生老病死不是他能左右的，他會比她先走，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邊。

但是，他可以在有限的時間裏給黎漾撐腰，做黎漾的後臺，也可以給黎漾提供情緒價值，讓黎漾開心。

所以，他會盡可能用自己平生的閱歷多教黎漾，護黎漾一生平安。

他不用擠進黎漾的生活裏，因為他就在黎漾的生活中。

這樣的關系，足夠親密了。

商業街十分熱鬧，行人來來往往，食物飄香四溢，商品琳琅滿目。一家炸雞店最為熱鬧，三種氛圍它一家店占了前兩者。

店外排着長隊，店內忙得不可開交。黎漾和張然的位置占了中間的位置，張然站在前面，轉身和黎漾聊天：“漾漾啊，我給你說這家店超級超級好吃！”

黎漾很少在外面吃東西，她想吃什麽東西只要說一聲，小叔或者張伯就給她做好了。

“那個雞排超級絕，尤其撒上甘梅粉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甘梅粉？那不是酸的嗎？酸的和辣的在一起怎麽吃啊？”黎漾非常不解，覺得張然口味與衆不同。

“不是啊，一點點酸，不辣的。我形容不出來，反正就是很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張然笑嘻嘻道。

張然唉了一聲，忽然湊在黎漾耳邊私語：“你看那是不是扣我們學分的那個？”

黎漾轉身看了一眼：“是。”

張然立馬伸手拽住黎漾，恨鐵不成鋼道：“你別看着他說是啊，他肯定知道我們在說他了。”

“不會吧，他都沒看我們。”黎漾聳聳肩。

張然無法向黎大小姐描述當着別人的面提別人，且被當事人當場抓包的尴尬和刺激。黎大小姐也無法體會，因為她從不會在背後議論某個人。

聊個天的功夫，隊伍忽然變短了，怕耽誤後面的人，黎漾推了推張然：“到你啦，我就不買了，小叔不讓我在外面亂吃東西。”

“行，那我買。”張然不計較那麽多，“買完給你嘗嘗。”

“老板，我要兩個蜂蜜芥末味的大雞腿，一個甘梅味的雞排，裝的時候可以給我兩根竹簽嗎？謝謝。”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極為輕蔑的笑。

黎漾轉身看過去，有些生氣這種不禮貌的行為，但看清楚是誰後，她又覺得這種人做這種不禮貌的事突然合理了。

黎漾當沒聽見，不與這種人計較。

但那個人似乎不這麽想，“怎麽？二十多歲的人了做事還要得到小叔的允許嗎？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黎漾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你也說過我二十了，不是是非不分。小叔的話對我有好處，我自然要聽。而且我聽小叔的話也沒妨礙到你吧？”

“随意評價別人的生活方式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希望你尊重別人。”

她的語氣很溫柔，但是每一句話卻又非常有力。飛到人心裏，給予重重一擊。當然，這話對于上官憐鶴這樣的人是不管用的。

“是嗎？剛剛我沒看錯的話，是你們先議論我的吧？”

“沒有。”可能因為張然提到了上官憐鶴，黎漾說沒有有些覺得心虛。

“上官憐鶴你又在放什麽屁，我告訴你現在在校外，我可不怕你。”張然一手拿雞腿，一手拿雞排，面目猙獰的像個漢子。

“在校外？沒畢業之前，難道你們就能保證你們不會去學校嗎？”上官憐鶴輕笑一聲，好像覺得張然的話有多麽可笑。

說完話他轉身就走了，好像就為了刷個存在感。張然沖着他的背影擠眉弄眼，能看出來她特別想沖向前咬上官憐鶴一口。

“什麽嘴臉，真是白白浪費了一張臉。”張然咬了一口雞腿，把另一只雞腿遞給黎漾，“來，吃口。”

黎漾接過大雞腿，看着上官憐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真是個奇怪的人。

張然問：“你們剛剛說了什麽啊？”

她剛剛在跟老板說多放些醬和甘梅粉，沒注意黎漾這邊的情況。

“他說我聽小叔的話是一件非常幼稚的事。”

“他說話跟放屁一樣，你別聽心裏去啊。”張然咬了一口雞腿，蜂蜜芥末醬沾了嘴唇上，黃黃的，不太讓人有食欲。

黎漾勉強咬了一口：“我沒。”

“那就好，我們回學校吧。”

“好。”還挺好吃的，黎漾想。

“奧對了，忘了問那本書你看的怎麽樣了？”

“沒看。我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了，我的思想都變得不太正常了。”

“什麽？詳細給我說說？”

黎漾的臉非常紅，特別像抹了一層胭脂水粉，像熟透了的水蜜桃，鮮嫩紅豔。

張然嘟嘴撒嬌：“說說嘛，快說說嘛……”

“沒有！就是不想看了！”

“是~嗎~”張然把咬掉最後一口肉，把雞骨頭扔進垃圾桶，拖着長長的尾音不懷好意的反問黎漾。

“就是沒有！不想看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

回到學校，黎漾就去保衛科申請查監控了。想了又想，她還是覺得祁念臣不太靠譜，一定會把這件事說漏嘴，所以她選擇不告訴祁念臣，自己把這件事處理好。

但願在扣分公告出來前處理完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