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陰謀論⑶

陰謀論⑶

張然撲在黎漾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漾漾……”

黎漾拍着張然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外面的風都變得安靜許多，樹葉抖動幅度也跟着變小了。張然的哭聲哭聲漸漸消失，變為低低的啜泣聲。

黎漾什麽都沒問，安靜的陪着張然，此刻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安安靜靜的陪伴就勝過所有了。

張然情緒穩定下來，目光呆滞，靠在黎漾懷裏不說一句話。黎漾問：“餓了嗎？”

張然聲音還是有些哽咽：“我想吃二食堂的魚香肉絲和二樓那家小籠包。”

黎漾說：“好。”

黎漾問：“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我想自己待會。”

黎漾了解張然，知道張然不會做傻事，反而這個時候把時間留給張然才是最好的選擇。

黎漾去二食堂給張然帶飯，路上收到了祁念臣發來的消息。

-你小姐妹沒事吧？

-昨天青舟讓我去KTV接她，沒想到她喝了那種藥，我去的時候藥效已經發作了，去醫院來不及了。

-我就在附近的酒店開了個房間，把你小姐妹扔進水池裏去了……等醫生來，給她打了個針。

-我昨晚不眠不休照顧了她一夜！！她竟然不吱不聲就走了！！靠！沒天理！我難道不是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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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祁念臣平時一貫的作風，确實不像個好人。但是昨晚張然為什麽又回去KTV了？

黎漾懶得打字，發語音：“确實不像好人。不過，祁叔叔知道昨天發生什麽了嗎？我記得昨晚張然和我一塊兒回了宿舍啊。”

祁念臣說：“好好好，我真的傷心了，連你也這麽認為。不知道，這事你還得問你小叔。”

“好，我知道了。”

黎漾看了一眼置頂聯系人，最近一次聊天還是昨天下午。她和小叔之間的聊天記錄什麽時候暫停過，以前幾乎每分每秒都在分享生活。

停留的時間讓黎漾有些恍惚，嘆了口氣收起手機。剛走幾步就被人擋住了去路，“唉？女朋友要去哪啊，帶我一個。”

黎漾說：“我不是你女朋友，請你注意你的言辭。”

上官憐鶴啧了一聲：“真是無趣。最近怎麽不見你那個小叔了？我還聽說你昨天申請住校了，怎麽，知道他對你的感情，覺得惡心接受不了，鬧掰了？”

“你這個人胡謅八扯的本事倒是一流。我小叔是個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自然不會一直圍着我轉，”黎漾繞着上官憐鶴走。

“就這麽簡單？你小叔對你有非分之想，你心裏不膈應嗎？”上官憐鶴臉上帶着戲谑的笑意，跟在黎漾身後：“不如考慮考慮我吧？我年輕，也有錢，還是紀委會會長。”

“你什麽時候混上鴨子會會長，我什麽時候答應你。”黎漾加快腳步，想甩開上官憐鶴。誰知道上官憐鶴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她身後。

“可以啊，如果你不介意和別人共享男朋友，”上官憐鶴死皮賴臉道。

黎漾說：“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上官憐鶴：“我可沒有，我去二食堂買飯。”

是，食堂不是她家開的，誰都可以去，想吃什麽吃什麽，她沒資格管。

黎漾轉身上了二樓，打算先去買小籠包。這次上官憐鶴真的沒再跟着了，仿佛剛才真的是“順路搭話”。

黎漾買了一份小籠包，兩杯皮蛋瘦肉粥。

轉身走的時候，不小心跟一個人撞在了一起，坦白說，是那個人主動撞的黎漾。黎漾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松了一口氣，幸虧沒有灑，然後才看向那個人，擡眸的那瞬間差一點失去面部表情管理。

怎麽遇見的都是不想見的人，是因為她今天出門沒有看黃歷嗎？

“不好意思。”黎漾勉強一笑，拎着自己的東西走了。顧澤琛伸手抓住黎漾的手腕，低三下氣道：“別退社團可以嗎？你要是不想見我，我退。”

“和你沒關系，我只是對籃球沒興趣了，改行踢足球了。請你放手。”

顧澤琛的力氣太大了，她掙脫不開，反而還擰的肉疼。

顧澤琛不放手，雙目猩紅，步步逼近她。距離越來越近甚至還有了圍觀者，黎漾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議論對象，假裝妥協：“我們有話好好說，你先放開手，可以嗎？”

語氣循循善誘，但顧澤琛聽不進去，“別退好嗎？”

黎漾點頭：“好……我不退，我不退。”

“你能先放手嗎？”黎漾試探道。

顧澤琛慢慢松了手，目光卻像盯着獵物一樣不離半寸。他的語氣有些卑微，好像黎漾把甩了一樣：“我知道錯了，我是鬼迷心竅了才會那麽做，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聽信別人的話，我絕對會好好追你……你能原諒我嗎？”

黎漾總感覺他會發瘋，點頭同意：“好。”

“太好了，你終于原諒我了……我真的太高興了。”顧澤琛激動道，“從我睜眼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心非你莫屬了。我一定會好好對你，不使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黎漾疑惑：“睜開眼看到我？”

她怎麽不記得她和顧澤琛有過那麽近距離的接觸。

顧澤琛說：“是啊，就我那次發燒，你不眠不休照顧了我一夜，睜開眼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深深的愛上了你。但不知道為什麽你沒有主動承認，大概是覺得這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吧。你越這麽想，我越覺得你獨一無二，與其他女孩與衆不同。”

莫名其妙。

她怎麽不記得有這麽一回事。

黎漾說：“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吧。我沒住過校，我小叔也不會允許我夜不歸宿。而且我們那段時間也不太熟吧。”

“怎麽會呢……那個時候張然也在。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張然。”

黎漾好像有印象了：“不眠不休照顧你的是張然，不是我。那天張然因為個人事情被導員喊走了，當時你還在昏迷狀态，張然擔心留你一個人出什麽事，所以給我發了信息，讓我陪你一會兒……那天我也就陪了你十分鐘，可能十分鐘都不到，你就醒了，張然也回來了……”

顧澤琛愣住，喃喃反問：“是張然……？”

“都是張然照顧我？”

“是的。”

“張然……”顧澤琛跌跌撞撞向外跑，留下黎漾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黎漾嘆了口氣，拎着東西走了，原來他們之間還有一個這麽美麗的誤會，今天過得也是亂糟糟的。

剛走到宿舍樓，就看見顧澤琛站在宿舍樓下喊張然的名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整個宿舍樓的人都從窗戶探出頭看下面，甚至有的人手上還有洗衣粉泡沫，回宿舍的人也都看向顧澤琛，繼而小聲議論。黎漾被他這個狀态吓到了，一路小跑回了宿舍，發現張然冷臉站在窗戶前看着下面。

黎漾把小籠包放在桌上，撒了個小慌：“去得有些晚了，魚香肉絲賣完了。買了小籠包和南瓜粥。”

張然站在窗前發呆。

黎漾走到張然身邊。

安靜的剩下風聲和樓下的呼叫聲，甚至都有一種可以聽見下面議論聲的錯覺。都沉默着，張然忽然開口：“你們見過了？”

黎漾：“剛剛在食堂遇見了。”

張然：“你給他說了什麽？”

黎漾如實回答：“他以為發高燒那天照顧他的人是我，我向他解釋清楚了。”

張然輕笑一聲：“吃飯吧，我等會再下去。”

黎漾往下面看了眼，不得不說顧澤琛還真是執着，執着地過于偏執，甚至可怕。她對顧澤琛的印象還停留在陽光學長上面呢。

張然吃完飯直接上床補覺，根本沒有管顧澤琛，顧澤琛就一直在下面站着，一動不動，甚至姿勢都沒變過，好像供人欣賞的銅人。上午有些陰天，下午下起了小雨，整個世界被一層薄霧籠罩，陰森森的，盡顯凄涼。

顧澤琛還在下面站着，沒人給他遞傘。黎漾坐在書桌前，給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發消息。

-上官憐鶴說他在追我。

-答應他，看看他想幹什麽。

-另外你要小心張然，昨晚有個人故意把張然引去了KTV。顧澤琛和張然是青梅竹馬，顧澤琛又喜歡你，不排除那個人利用這層關系引導張然，讓張然和你反目。

-那個人是誰我還在查，查到之後會立馬通知你。

黎漾五味雜陳的看着手機裏的信息，原來張然和顧澤琛有那麽一層關系，為什麽沒聽張然向她提起過呢。

-我相信張然。

-這件事能不牽扯到張然，就盡量不要牽扯到她。

或許，潛意識中，她還是認為女孩子之間的友誼是脆弱的。經不起太大的風浪折騰。

那個號碼沒再發信息。黎漾接到了一通神秘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滄桑：“是黎漾嗎？”

怕吵醒張然，黎漾特地去了陽臺。

說話的語調有些熟悉，黎漾說：“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黎建邺。”

聽見久違的姓名，黎漾愣住，一只手無意識攥緊，聲音突然變得冷峻，可仔細聽又能聽出顫抖：“你找我有什麽事？”

黎建邺是她親叔叔，是她家發生變故後去往國外，對她不聞不問的親叔叔。黎漾忍住質問的心情，還能保持冷靜跟他說話，已經很不錯了。

黎建邺的聲音聽得出來的欣喜：“真的是阿漾……阿漾……阿漾……我終于聯系到你了……阿漾你現在過得怎麽樣，好不好啊？吃得飽，穿得暖嗎？我沒記錯的話，阿漾應該上大學了吧……”

幾句話把黎漾成功帶入迷霧中。

為什麽要這樣說，什麽叫終于，難道叔叔一直在尋找她嗎？

“是……”

“阿漾太好了……你怪叔叔嗎？怪叔叔這幾年沒找你，叔叔也是有苦衷的，你願意聽叔叔把話說完嗎……”

黎漾聲音哽咽：“您說……”

“八年前，聽見你們出事，我立刻回國，回國之後，有個人告訴我你們一家都出意外了，無人幸免。我不信，我去了家裏，打聽了車禍地點，找了每一處能找的，卻沒得到一點消息。”

“國外還有生意，我沒辦法徹底放手，只得暫時回到國外。這期間我一直沒放棄查清當年的事，可還是一無所獲。直到今天，我查到了你的下落，知道你被南青舟收養。”

黎漾不是特別相信黎建邺的措辭，那邊也好像知道她的心事，怕她不相信，發來了這些年往返兩國的機票。時間、姓名……一切都能對的上。

“你能相信叔叔嗎？你能原諒叔叔嗎？是叔叔來晚了。讓你這些年受了那麽多委屈。”

黎漾聲音放緩了一些：“委屈談不上，南青舟對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沒受委屈就好。”

“那叔叔能回國嗎？我想見叔叔。”

“只怕有人不許啊。”

是，如果黎建邺能回來，也不至于這些年一直找不到她了。

黎漾說：“叔叔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阻攔？”

“我只是猜測……”黎建邺那邊傳來滋滋啦啦的聲響，好像信號斷了。

黎漾看着手機發呆，當年的事和南青舟脫不了關系，那黎建邺回國找不到她是不是也和南青舟有關？南青舟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還在？”張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突然出聲。

黎漾收起手機，下意識往陽臺外面看了一眼：“在，外面下雨了，你要不要……”

“不要。”說完，張然又躺下了。

黎漾聽見床板吱呀亂叫的聲音，估計張然在猶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黎漾拉上陽臺門，回到宿舍裏面，張然忽然坐起身，把她吓了一跳。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張然穿着拖鞋，拿着一把傘跑了。一路跑到樓下，張然打開傘，跑到顧澤琛面前扯着顧澤琛的衣領走：“丢不丢人。”

顧澤琛擡起手又放下：“對不起。”

“誰稀罕你的對不起。有這功夫你不如多背幾個單詞，把你那四級考過。如果是因為那件事覺得對不起我，那我覺得那大可不必。那天就算發燒的是一只蚊子，我也會不眠不休的照顧，誰讓姐是聖母呢。”

“你走吧。別來煩我們了。你也別說你現在知道真相了，所以喜歡我了。我受不起，也看不上，太廉價了。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不缺你一個。後知後覺的感情比什麽都賤，姐不稀罕。”

顧澤琛：“我……”

張然輕笑一聲：“別我我了，我一個女生都比你看得開，你一個男人婆婆媽媽幹什麽。順其自然不好嗎？整棟宿舍樓都知道你了，你很開心？我都覺得丢臉。你也不想想萬一傳到伯父伯母耳朵裏，他們會怎麽想。”

“你想丢臉，別帶上家長。”

顧澤琛看着張然：“真的不接受我的道歉嗎？”

“接受啊，誰說我不接受了。”

顧澤琛笑了一下，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的畫面重合，那個時候張然也是這麽站在他面前說教他，“一個男孩子怎麽那麽喜歡哭啊，不覺得丢人嗎？”

是，丢人。

張然把傘揣在顧澤琛手裏：“回去吧，明天見。”

說完話，張然冒着雨跑了。黎漾站在陽臺上，把一切看在眼裏，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歪了的線終于擺正了，她不希望的她的事把張然牽扯進來。

于此同時，在市中心的南青舟也有了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