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無聲

無聲

老宅一共三層，一樓地方大，用來接待賓客，二樓分布卧房、書房……三樓都是客房，走廊最盡頭有一層樓梯，走上去是一個上着鎖的小閣樓。

張然站在二樓俯視披星戴月的黎漾，看了沒一會兒她就上了三樓。宴會上少不了喝酒，怕年輕氣盛的小輩喝多了耍酒瘋，特地把三樓整理出來，用作休息的地方。所以今天，客房的門都沒有鎖。

張然進了第一個房間，坐在柔軟的大床上，困在沒開燈的房間裏。薄薄的一層門将所有的熱鬧隔絕在外，張然緊張的坐在床上，手心裏都是汗，心裏也跟着着急，為什麽那個人沒來，是不是那個人看出什麽了，看穿了自己貍貓換太子的戲碼。

房間十分安靜，心跳聲清晰可聞。

等了不知多久，張然坐不住了，準備出去看看黎漾有沒有出事，結果聽見了淩亂的腳步聲。張然心下一緊，整顆心跳到了嗓子眼，怎麽辦，怎麽辦，那個人要來了……她還沒準備好……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幹那麽刺激驚險的事！

張然摸了床頭上的煙灰缸，準備等那個人一進來就把人砸暈，然後五花大綁綁在床上，看看背後耍陰謀的小人到底是誰！

咔嚓一聲，門開了，房間進來一束忽明忽暗的光。腳步聲也停止了，随即而來的啧啧口水聲。長那麽大還沒接過吻的張然臉一熱，艹！光天化日竟然想玩3p！口味好重啊……不對，他娘的小說看多了，她應該想她是不是進錯房間了！！

不可能的！那個人發了信息明确說明是這個房間，那條信息她看了好幾遍，不會出錯的！一定是這個男人太重口味了！一定是這樣！

張然抓緊了煙灰缸，準備找個機會把這一對兒狗男女一網打盡。

那兩個人吻得十分忘我，尤其是那個男人褲子都脫了。

男人反手把女人抵在牆上，發出咚一聲悶響，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熱吻的女人睜開水蒙蒙的眼睛，似乎想控訴男人。結果和張然短暫對視，張然尴尬一笑：“好巧啊，你們也喜歡這個房間。”

她閱小說無數，沒想到有一天小說裏的內容竟然在她身上上演了，真的尴尬的找不到北。

男人終于停止了親吻，不悅的掃了張然一眼，然後沖着他的女伴說滾。

大哥，你兇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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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多餘的那個，不應該讓我滾嗎！？怎麽還讓故事的女主角滾啊。

女人可能缺根筋，男人讓她滾，她真的滾了，一點都不留戀，甚至多餘的憎恨眼神都沒看向張然。

張然尴尬地說不出話，啪嗒一聲，男人開了燈，張然尴尬地都不會呼吸了。

這這這……他他他……這他媽是她們學校的老師！

靠！她打攪了老師的好事，她會被挂科嗎！？奧對對對，她忘了，祁念臣不教她。

張然松了一口氣，看着她亂七八糟的反應，祁念臣覺得好笑：“你怎麽在這兒？”

聽見熟悉的語調，張然響起那晚不堪的回憶，更覺得尴尬，只想趕快離開這裏：“這是公共區域，我想在哪就在哪。”

“随你，”祁念臣整理好衣服，“沒想到你這人還挺仗義的，竟然敢獨身闖狼窩，真不怕出事啊？”

“當然了，我說過我會保護漾漾，”張然面色一沉，五官都跟着淩厲起來，“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除了黎漾不知道。”

“艹！”

“爆粗口，扣你學分。”

你了不起，我躲得起。

張然走了。祁念臣頭一回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麽有趣的人，只是可惜，不能和這麽有趣的人發生點什麽——那是黎漾的同學。他不是那種饑不擇食的人，連自己侄女的同學都不放過。

若是那樣，他跟畜生有什麽區別。

張然松了一口氣，黎漾沒事就好。那天在KTV裏她收到了好幾條匿名短信，發的都是一些屁話，想挑撥她和黎漾之間的關系。她看穿了陰謀詭計，但是她不說，裝作上鈎，看看那個人想幹什麽。

然後，第二天那個人給她寄了一個神秘的包裹，讓她下在黎漾酒水中，然後送到這個房間。

她和黎漾的關系那麽好，她怎麽可能做對不起黎漾的事。于是，她将計就計，裝作給黎漾喝摻了東西的飲料，并給那個人發了消息，一切準備好了。

她來到了這個房間，等那個人出現，準備揭穿那個人……誰知道進來的是祁念辰那個家夥，壞了她的計劃。

祁念臣的意思南青舟也知道這些事……既然南青舟知道，那她就不用跟着瞎摻和了。

張然撥了撥自己的頭發，她可是張家大小姐，爸媽的掌上明珠，有人寵有人愛，怎麽會被區區幾句話迷了心智。

張然永遠是張然，永遠向往自由，永遠是獨一無二。

張然準備下樓找黎漾，結果聽見南宮霆的聲音。

“今天呢，想湊這個時間提一嘴小兒的婚事……”

小兒，最小的兒子，那不就是南青舟！？南宮霆要給南青舟物色對象了！？惡毒嬸嬸！？黎漾怎麽辦！？會被丢下嗎？

張然頭腦風暴，一秒鐘八百條信息，不管合不合理，一股腦沖下樓，跑到黎漾面前，說：“別怕，我養你，我有零花錢。”

黎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然然你又在想什麽啦？”

“不是你小叔說要結婚嗎？我怕你受委屈……”

“然然……”黎漾知道南青舟不會結婚，因為南青舟說過不會結婚，可能是玩笑話，但是她信了。沒有理由，就是相信。所以，聽見這件事她并沒有太大的反應。讓她感到詫異的反而是張然的反應……張然好像知道她家裏的事情。

“猜的，不知道對不對，”張然說，“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謝謝你，張然。”黎漾心裏百感交集，張然是什麽時候猜出來這些事的呢。

“哇哦，真是姐妹情深呢。”

張然無語：“不是大哥，怎麽哪都有你。狗皮膏藥的粘性都沒你強。”

上官憐鶴說：“我女朋友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黎漾覺得頭疼，怎麽就跟這個人說不明白呢。

“女朋友今天真好看，等會可以跟我跳支舞嗎？”

黎漾說：“不可以。”

小叔說完那句話就和賓客走了，她知道今天小叔很忙，忙到可能連一支舞的時間都沒有。可她還是抱有期待，希望能和小叔跳一支舞。

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

那邊一陣騷動。一些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聽着議論，黎漾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南青舟不想當衆提關于自己的事，借口離開了這兒。

同樣，黎漾也借口離開了這兒：“我去聽聽八卦，等會見。”

黎漾穿着高跟鞋，穿着長裙，跑不快，那一刻她真的恨不得自己穿的是牛仔褲和白T。她以自己的極限為最大速度，趕上了南青舟，但還是來晚了一步，被一個女人趕在了前面。那個女人不是別人，而是南青漓，南青舟同父異母的姐姐。

南青漓雙手環抱，站在南青舟面前，眼裏都是不屑：“我以為你會是最聰明的那個，沒想到你是最愚蠢的那個。竟然能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利益。”

南青舟皮笑肉不笑：“你不覺得依靠女人上位更窩囊嗎？”

“感情用事最愚蠢。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的人都傳你這麽久不結婚，是因為家裏那個小崽子。怎麽？打算來一場禁忌之戀嗎？”南青漓說話句句見血。

“是麽？姐姐還真是聽風就是雨，”南青舟不帶感情稱呼南青漓，冷漠道，“既然這樣，不如進娛樂圈好了。

南青舟嘴更毒，南青漓最讨厭娛樂圈靠臉吃飯，靠臉上位的風氣。讓她進娛樂圈跟拔了她的氧氣管一樣，要命。

“你……”南青漓氣得說不出話。

南青舟眼裏泛着笑意，卻不達眼底：“我說的不對嗎？”

“你趁早結婚，對你沒壞處。晚了對你和她的名聲都不好。”

“你是真的為我打算，還是怕動了你的東西？”

南青漓不敢相信的看着南青舟。

南青舟淡淡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裏做的那些小動作？”

“想踩着我往上爬？”南青舟低低笑了一聲，南青漓下意識抖了一下身體，後背一陣陰涼。

“除了她，別人都沒資格。”

南青漓氣急敗壞，惡狠狠瞪了一眼南青舟，挺直脊梁轉身離開了這裏。黎漾不敢多待，也跟着離開了這裏。人離開了，心卻留在了那裏。

黎漾滿腦子都是南青漓和南青舟的對話，小崽子……？按照親近關系，跟在南青舟身邊的人一直都是她，禁忌之戀，是說她和小叔談戀愛嗎？外面的人都這麽說嗎。

黎漾感覺有些發冷，又忽然熱了起來，帶着陌生香水味的外套。上官憐鶴輕笑：“八卦聽得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黎漾想拿開上官憐鶴的東西，但是一想到那個人說的話，抓着外套的手便垂了下去。

“張然呢？”

“被她哥喊走了。”上官憐鶴說，“你要去哪？”

“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

“用完就扔？”

“我就那麽無情。”

“行，你越無情我越喜歡。”

走了沒幾步，黎漾看見南青舟回來了，南宮霆偶爾談及婚事，南青舟沒有那麽抗拒了，還十分配合南宮霆。不知為什麽，黎漾心裏湧上酸澀。

宴會尾聲，是大家最期待的跳舞環節。每個人眼上纏着紅色絲綢在人群中抓自己的舞伴。黎漾心裏洩氣，不知道能不能和南青舟走到一起。

她走的很慢，在人群中聽混亂的腳步聲。

還沒确定是誰，她的手就被人牽住了。

然後熟悉的聲音響起：“女朋友，我們很有緣分啊。”

黎漾心裏無法形容的難受，與之前的酸澀摻雜在一起，又苦又澀。

另一邊的張然完全無所謂，是誰都行，跳一支舞而已。

“小寶貝，我抓到你咯~”

張然無語：“老師，你真油膩。”

祁念臣摘下紅絲綢：“怎麽他媽的是你！？”

“怎麽就不能是我了！？爆粗口，扣你工資。”

南青舟根本就不在場。黎漾垂眸，也是，本來就讓人看笑話了，她再跟小叔一起跳舞豈不是會成為更大的笑話。

這支舞黎漾不知道怎麽跳完的。就知道宴會結束了，可以走了。離開南家第一件事，就是給黎建邺發消息。

-南宮霆沒有任何反應。

黎漾有自己的心思，她并沒有完全相信黎建邺的話，也沒按照黎建邺說的去做。

等了一會兒，黎建邺沒回，估計還是沒有信號吧。熟悉的車子停在她身邊，她以為是管家，車窗緩緩落下，看見冷峻的側臉，“小叔？”

“嗯。”

她想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不應該跟在南宮霆身邊嗎？

張了張嘴，她沒有問出來，自覺上了車。

南青舟開車，沒有說話。

車內沉默，黎漾才發覺這不是回家的路。

這好像是去海邊的路……

到達地點後，黎漾看見了深藍色的海。

南青舟說：“別動。”

黎漾聽話。

南青舟下車，幫黎漾開了車門，行了個紳士禮：“請問可以和黎小姐跳一支舞嗎？”

黎漾伸出自己的手，終于如願以償。

這裏沒有其他人，他們的身影在天地之間，在皎潔月下舞動，海浪、晚風為他們伴奏，樹影、海草是他們的看客。他們在世界不為人知的角落共舞，懷揣的心事也無人知曉。沙沙沙……嘩嘩嘩……兩顆心跟着節律隐秘而又緩慢的向彼此靠近。

一支舞的時間說愛你。無人喝彩，卻有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