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沒有你在，什麽都是湊合

“各位家長們大家好。”杜傑抱着一筐子成績單, 撞進了門來——真的是一筐子，他向學校門口編竹籃的大爺買的, 用來裝家長會要用的所有資料。

各科試卷, 每個學生一年半來的成績走向, 分科之後的進步空間, 分數預估, 各科老師評語，各科老師總結, 零零總總, 堆滿了一個框子還差點不夠。

饒是天天開項目會議如袁嘯, 都被這架勢給吓了一大跳。

緊接着，杜傑連話都沒空說了, 上手直接開始一份份往下發, 這些都是剛才班委們按位置一個個分好的, 家長們拿到手直接往後傳就行。

但袁嘯發現他們這一大組傳的格外慢。

拜自己兒子奔着天花板長的身高所賜，袁嘯開家長會向來都是坐最後一排。而最令她害怕的，除了別個家長認出她來之外，另外一個就是最怕別人傳閱傅栖樓的考試卷。

那感覺，真是火燒火燎還要煎熬。

即使這次傅栖樓似乎發揮的不錯，袁嘯老師都沒改過自己的那條件反射來。

她幾乎是焦躁不安地坐在原地等，每隔幾秒鐘都要壓着眉頭探身看看前面那些爸爸媽媽們到底在幹什麽。

傳個卷子怎麽還那麽慢呢！

林媽媽的個子要比袁嘯老師高上不少, 這會兒也看得清前面在幹什麽, 安靜地笑了笑：“可能是想看看大家的發揮水平，再等等吧, 很快的。”

袁嘯單手拖着下巴，頗有些煩躁地用手指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水平……

別人家的孩子的水平有什麽可看的。

袁嘯纖長的手指點着桌面，安靜的，一下一下卻一直沒有停。

等了半天，終于才等到了第一份傳到了最後一排的卷子。

Advertisement

班裏這會兒的家長都在竊竊私語地讨論着，他們有些早已經認識，還在群裏分享開了剛開自己的見聞。

——物理每一個公式都踩在得分點上。我拍了卷子回去給我們家小子學習。

——卷子太漂亮了。

——我們家丫頭提過這個孩子，說還長得很好看……

——旁邊同桌也是他教的吧，兩個人考場隔了老遠但是解題過程很像吶，一個二百六一個三百，這成績突飛猛進的。

——他媽媽就坐在後面，到時候可以問問孩子要不要組織個學習小組互幫互助什麽的。

袁嘯一邊看着家長群，一邊有些沒留神地接過了前面紀律委員媽媽遞過來的卷子。

還互幫互助。

想什麽呢，我兒子的小男朋友才不和別的姑娘互相幫助呢。

一邊想着，袁嘯老師一邊翻開了手裏的卷子。

……

打擾了。

她飛快合上卷子，把它們工工整整地疊好遞去給了旁邊林昑棠的媽媽，讓她趕緊藏藏好別拿出來了。

但晚了。

這一大組傳閱過的這張卷子，已經被杜傑高清掃描之後放在了大屏幕上。

那上面一片連綿的紅勾和清晰流暢的簡潔的做題思路令所有家長倒抽一口氣。

別人的試卷都是一個個點踩着給分，只有林昑棠的，一道題一個大勾，一張卷子上幹淨得令人詫異。

“給大家介紹一下。”杜傑語氣裏頗有幾分自豪，“這是這個學期從競賽班轉來我們十二班的林昑棠同學的試卷。這次全市聯考，林昑棠同學以總分722分的成績取得了全市第一，比第二名高出了30分之多！”

“呱呱呱呱呱呱。”全班家長安靜了兩秒之後開始了瘋狂的鼓掌。

而坐在角落裏的兩位美人卻格外冷靜。

林昑棠媽媽是習慣了。

袁嘯老師……是被吓的。

竟然還是，競賽班轉過來的？？那個一個班沒一個需要高考的一中競賽班？？

————————————————

當天晚上，遠在澳大利亞的傅崇安導演就接到了一通來自家裏的視頻電話。

他抛下工作興致勃勃地接起，剛想給老婆炫耀炫耀自己今天的新進度，就聽見電話那邊的袁嘯滿腔憂心忡忡的語氣：“老公，你說我們兒子……咋樣。”

傅崇安一臉疑惑。

他知道自家太太對有些孤高的兒子一直不太滿意，但這種滿意一般都是在面對兒子的時候才有，等到了人前，語氣裏那慢慢的全都是自豪。

“兒子怎麽了。”傅崇安義正言辭，“我們的兒子還有哪裏不好的，傅栖樓小同學高富帥哪樣沒占着。我還看了他比賽的照片，攝影大賽那一組我覺得他拍得非常好。”

傅崇安一說起來就有點停不下來了：“你先別跟傅栖樓說啊。我和幾個同事都去看過攝影大賽的事情了，那個丁滿小朋友應該就是傅栖樓初中很好的那個學弟吧。雖然像，但是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傅栖樓的作品完成度都要高得多。我覺得到時候栖樓可以從記錄的完成時間和修改時間去申訴……”

袁嘯的重點卻并不在此，直接打斷了傅崇安的話：“不，其實事情是這樣。”

“嗯？”

“傅栖樓談戀愛了。”

傅崇安那邊的手機往下一滑，直接掉去了沙灘上，噗突突突滾了一路。

袁嘯皺着眉頭，忍過了一陣自己老公追着手機撿的雜音，等傅崇安拿起來的時候，又扔過去個重磅炸、彈：“我今天去開家長會了見着那孩子了。”

傅崇安以為傅栖樓談了個什麽令婆婆不滿意的兒媳婦兒，有些試探地試圖幫兒子說話：“那個……孩子喜歡就好嘛。”

“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袁嘯的聲音很嚴肅。

完了。

傅崇安心想，兒子，早戀了爸也保不住你了。

“我給你發過來，你自己看吧。”袁嘯不由分說地挂了電話。

傅崇安雙手捧着手機，找了一個遠離其他工作人員的地方，焦心地等着自己的兒媳婦信息。

兒媳婦……

希望兒媳婦是個溫柔的女孩子……

成績不用太好家境不用太優秀，善良溫柔就好。

等等。

不是，怎麽是個男生？？

傅崇安瞪大了眼睛看着照片上面色冷漠的人。

那大概是從別人的錢包裏翻拍的證件照，照片上的男孩兒五官立體得仿若是古希臘雕塑，一雙眼睛卻又有些亞洲的朦胧美感，漂亮得令人心驚。

好看啊。

好看成這樣了，傅崇安摸着下巴想，那袁嘯還有什麽可不滿意的。

等他翻到下一張照片，傅崇安也還是不明所以。

哦，孩子叫林昑棠啊。

名字好聽。

高二十二，好像跟自己兒子是同一個班？

那挺好啊，同班同學知根知底兒的。

但再往下看……

數學，150。

語文，125。

理綜，300。

英語，147。

全市第一？？

這是哪個型號的小天才？？

老師都不能找點地方扣分的嗎？？這也太打擊別人自尊心了吧？？

傅崇安和袁嘯年輕時候都不算是成績好的那一挂，本來兒子進了一中，最大的指望也就只是希望他別學壞了。一中的校風好，傅栖樓能稍微沾染點讀書氣就行。

但是……你去沾染了一個除了作文都沒啥分可以扣的小學霸是怎麽回事！？

而再看袁嘯發過來的話，傅崇安更是兩眼一黑。

小林的爸媽雙高知？全是985的物理系的教授？？

“小傅……配得上人家嗎。”傅崇安回撥過電話過去的第一句，戰戰兢兢。

袁嘯坐在家裏的樓梯上，手上抱着林昑棠給自己的已經冷了的咖啡：“我……不知道啊。”

她原來一直覺得傅栖樓能算是個寶貝了。

有長相卻偏要靠才華，帥而不自知，家境不錯卻也不纨绔，不靠爸媽自己也已經有了點名堂。

她雖然當面天天打擊傅栖樓，但其實心裏自豪得要死。每次朋友聚會聽別家家長裏短的時候，她都是要死死憋着才能忍住炫耀自己孩子的心。

但現在一看人家孩子……袁嘯是真的心虛了。

林昑棠那個長相，是個人那就沒有不心動的。如果說傅栖樓那種霸道痞氣的長相還要看點審美品位，那林昑棠這樣的硬核精致根本就是全員通殺。

“那傅栖樓更得趕緊辯白了。”兩位沉吟良久，最後得出了這麽個方案，“不然人家覺得我們栖樓有人品污點甩了他咋辦。”

其實要是傅栖樓知道他媽媽的憂慮……

他只會覺得辯白不如給我留幾天假。

林昑棠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他有過一點點的懷疑，甚至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唯一擔心的就是傅栖樓那脆弱的自尊心會讓他放棄聲辯。

根本就是無條件的信任。

而他跟對他無條件信任的小男朋友如今，卻已經活生生被拗成了異地戀。

————————————————

寝室裏。

做了一下午的咖啡，攬了兩個人活兒的傅栖樓躺在寝室裏的小沙發上累的胳膊都擡不起來。

“好的，數據我這邊再确認一下，文稿就麻煩你們。”林昑棠正坐在不遠處的桌子邊打電話，從傅栖樓的角度看過去，能看見他挺直的腰背和架起來頂着書的修長結實的大腿。

林昑棠在衣服上并不太下功夫，平時穿的不是校褲就是純色牛仔褲。

但那雙修長筆直的腿被深色牛仔褲包出漂亮的曲線，也已經足夠吸引人的目光。

啊，自己的寶貝兒真的，太好看了。

傅栖樓自暴自棄地把書往自己臉上一拍，聽着林昑棠和他的學長們讨論學術問題。

林昑棠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比賽，但他的數學和建模能力都不錯，又是物理競賽出身，一邊補美術一邊補專業知識，被幾個肯傾囊相授的學長帶着，現在俨然已經是小組裏的重點關照對象。

“恩，到時候我去找資料。我這邊還有點事，到時候見面再聊吧。”林昑棠記下幾個要改和要查找文獻的地方，聽着學長提了幾個要點問題之後都寫了下來，道了謝之後就和他們說再見了。

其他人讨論文學術問題之後其實一般會在群裏再多說幾句，聊聊平常的有趣事情。林昑棠一般沒事的時候也會跟着一起聽着，雖然不插話，但也當個平日裏的小消遣……

但今天不一樣。

今天他男朋友回來了。

林昑棠推開椅子站起來，就看見角落裏的傅栖樓臉上拍着一本書，只露出了一雙黑亮的眼睛。

他見林昑棠站起來，笑着張開了手，眼睛眯起來讓眼下的一顆小淚痣看起來無比誘人：“你有什麽事呀。”

林昑棠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你有男朋友的事啊。”傅栖樓現在是半點都不怕林昑棠了，只是張着手自問自答，“來我抱抱。”

林昑棠嘆了口氣走過去，剛坐下就被傅栖樓一把摟進了懷裏。

到了冬天，大家一般都會在地上鋪上地墊或是塊小地毯，這會兒坐下來也是暖的。

但傅栖樓還是怕他着涼，單手攬着林昑棠的腰直接把他翻到了自己身上，讓林昑棠大部分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好久不見，你男朋友想死你了。”

“昨天剛見過。”林昑棠的下巴定在傅栖樓的肩膀上，嘴裏反駁着，放在身側的手卻一直在旁邊摸索着。

傅栖樓當然知道他在找什麽，直接把自己的手遞過去給他：“那不一樣。”

“來說說吧，我不在的時候我們小學霸幹什麽了。”傅栖樓和他并排躺着，單手攬着林昑棠的腰，另一只手跟林昑棠十指交握，一邊看着他倆并排已經支去了地毯外邊的大長腿。

“吃飯睡覺呼吸。”林昑棠閉着眼睛回答，一副你無聊不無聊的架勢。

傅栖樓一邊摸着他的頭發一邊笑：“那吃的好嗎睡得好嗎，呼的還新鮮嗎。”

林昑棠很輕地笑了聲，擡了擡嘴角：“還湊合。”

轉頭沒有傅栖樓在的時候，什麽都不過是湊合。

“那就睡一會兒吧。”傅栖樓把他抱得更緊了些，伸長手從旁邊扯了塊小毯子過來細細地給林昑棠裹好，“等醒了咱們一樣樣地補。”

“先睡，等會兒再帶你去吃好吃的。”

林昑棠累了一天，這會兒趴在傅栖樓的胸膛上聞着熟悉的味道，應聲的時候已經迷迷糊糊：“好。”

傅栖樓笑着動了動身子，和林昑棠一起并排躺下，噘嘴給了林昑棠一個小學生親親。

林昑棠皺了皺鼻子，閉着眼睛把自己的毯子給他分過去。

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生就硬是要分享一張還沒他們臂展長的小毯子。

好端端躺在床上的兩床厚被子發出了深深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