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平反

傅栖樓揍人的動作很利索。

快且狠, 拳拳到肉，在骨節處扣着的手表砸在人鼻梁上的聲音異常清脆。

林昑棠站起身但手抱着孩子, 另一只手把她扣進了自己懷裏不讓她看, 自己卻冷靜地看着眼前混亂的場面。

看來傅栖樓那次跟自己打架确實是鬧着玩兒的。

以傅栖樓的水平, 一人撂一個足球隊都不是問題。

剛才聲勢浩大拎着鐵棍揍丁滿的人在傅栖樓面前連個喘氣兒的機會都沒有, 過來亂揮兩下就能被傅栖樓窩心一腳直接踹去角落。

傅栖樓半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因為攀岩和扛設備練出來的漂亮手臂肌肉現在全變成了兇器，反扣着人手臂的時候連站在遠處的林昑棠都能聽見那駭人的動靜。

原本那一群人并不算矮, 站在清癯瘦弱的丁滿面前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彪形大漢。

但傅栖樓快奔着一米九去的個子還是占了明顯優勢, 擡腿一腳踹過去踩着人臉的時候, 那些人連個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想逃的倒是有。

但巷子頭站着瘦卻能抗的丁滿，巷子尾巴站着個冷漠的冰山高個兒, 看哪都是過去就是死的樣子。

到最後, 傅栖樓解決了所有人。拎着為首那個人的領子直接把他撞去了牆上。

那人的臉已經被傅栖樓揍得不成樣子, 這會讓臉眼睛都是勉勉強強才能睜開。

傅栖樓嘴角帶着點陰郁的笑湊近他，咬着牙：“污蔑你爺爺好玩兒？”

那人憋了半天，最後朝傅栖樓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傅栖樓随意地側頭躲過，撒開了手，直接讓那人軟去了地上咒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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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擦擦手，重新把手表扣好去手腕上，回身朝林昑棠懷裏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圓圓, 來。”

小姑娘是當時傅栖樓送去給她叔叔家照顧的, 幾年來見過傅栖樓不少次。

她認得傅栖樓，這會兒聽見了他的聲音, 才顫抖地從林昑棠肩頭上擡起頭來。

林昑棠拍了拍她的後背，走過去把小姑娘遞到了傅栖樓的懷裏。

等林昑棠背過身往前走的時候，他們各自就聽到了她在傅栖樓懷裏放聲大哭的聲音。

林昑棠嘆了口氣，伸手給前面的人遞去了一包紙巾。

丁滿的眼神灰敗，在聽見自己妹妹的哭聲後，那種挫敗和無力更是清晰。

他瞪着林昑棠，沒動。

“你幫了傅栖樓。”林昑棠沒什麽表情，單手揣在口袋裏看上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和冷淡。

丁滿在他的眼神裏沒有找到任何一種有關同情或是憐惜的神态，林昑棠仿佛只是公事公辦的一個過路人。

“我也害了他。”丁滿開口，嗓音沙啞。

“兩件事。”林昑棠沒放下自己的手，仍舊保持着放在半空中的高度。

兩個人僵持了不少時間，丁滿才緩緩伸出手，認真拿過了林昑棠手裏的那包紙巾。

“先去吃飯吧。”傅栖樓抱着小姑娘朝站在另一端的兩個人招了招手，“他們不會報警的，不用等在現場被處理。”

那些人不過是想找丁滿私下“解決"，才找了這麽個沒監控沒人的犄角旮旯，打人後反被人毆，最後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裏咽。

林昑棠嗯了一聲，剛轉身就聽見身後的丁滿說：“我不去了。”

“孩子還餓着。”傅栖樓皺着眉頭。

丁滿擡起頭，扯出了一個空蕩蕩的笑容：“我帶着她回……”

“行了，沒必要。”傅栖樓抱着小姑娘轉過身去，“一頓飯還是吃的得的。”

丁滿的妹妹還趴在他的肩頭啜泣，傅栖樓拍了拍她的背：“你要真不想，給孩子打包點回去吧。”

丁滿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接受了這個建議。

幾個人走起來的時候，林昑棠刻意走在了他們兩個人的半步開外。

“扯平了，以後就別見了吧。”傅栖樓從路邊的店裏點了不少，一樣樣讓店主裝好打包在一個大紙袋裏遞給丁滿。

丁滿的唇角抿得很緊，沉默。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之前說的挺對的，我的确不在乎那些。”傅栖樓拍着懷裏小女孩的卷毛，語氣裏有種無奈卻釋然的輕松感，“我從來沒後悔過帶着你教你，也沒後悔過打那個電話。”

丁滿低着頭不語。

“我不會一直輸給你的。”良久，丁滿才擡頭，眼神裏頭一回有了些光亮。

“那就不要輸給我。”傅栖樓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但黑亮的眼神裏裏也沒有丁滿之前所揣測的任何和憐憫搭邊的感情，“拍你的東西，以後都不要輸給我。”

“這次是你幫了我，比賽那邊的事情我會去處理。”傅栖樓從旁邊攤子上扯了條圍巾下來給小姑娘圍上，掃碼付了錢，“最好的結果是我們倆都可以重新提交作品。”

“以後，除了領獎臺外的地方。”傅栖樓伸手，把丁滿的妹妹給他小心地遞了過去，“就都別見了。”

“扯平了嗎？”丁滿小聲問了一句。

傅栖樓點頭：“平了。”

“好。”丁滿緩慢地轉過身，看見了淡然站在拐角處沒跟上來的林昑棠。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林昑棠也沒有避開過去，只是冷靜地和他對視。

“你男朋友，挺好的。”丁滿最後說了一句，抱着妹妹從旁邊的岔路走了。

傅栖樓站在原地，很輕地嘆了口氣。

他看着遠處亮如晝的各色燈火星光，只覺得像是一件一直懸在心頭的事情終于落下了一般。

如釋重負，但卻又……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脖子上一暖。

傅栖樓擡起頭，只看見林昑棠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的旁邊，手裏正撚着條圍巾的邊角。

傅栖樓一低頭，就看見自己脖子上被圍了條深灰色的羊絨圍巾。

“就這個吧。”林昑棠同樣擡起手掃碼付了款，轉頭看着傅栖樓的時候跟前幾分鐘他看着小姑娘的眼神是如出一轍的慈祥，“暖和嗎。”

傅栖樓怔愣地點點頭。

“暖和就走吧。”林昑棠幫他把圍巾掖好，伸手牽過他，慢慢往他們本來的目的地走去。

兩個人的背影在燈下被拉得很長。

高大的兩個男生，一個低着頭，一個姿态閑适，牽着手慢悠悠溜達在人群裏。

“……還好剛才讓你去買紅薯了。”片刻後，傳來一個很輕的嘆息聲，“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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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oria的複出大片安排在跨年的那一周進行拍攝。

傅栖樓準備了很久，早就對場地和各個項目策劃熟悉非常，就連請假條都已經備好了厚厚一沓。

杜傑看着他那快趕上作業本厚的請假條，嘴角抽了抽：“你這是……幹什麽。”

傅栖樓站在年級組的辦公室裏，這會兒正是人最多的時候，進進出出搬作業的，過來找老師問問題的，十幾個老師加上一堆學生，或站或坐都在看着傅栖樓。

畢竟，是真是沒見過直接帶着三四十張假條過來的。

“老師，或許，你知道Gloria嗎。”傅栖樓背着手站在辦公桌前，臉上帶着賣安利的笑容。

杜傑一臉懵逼地點點頭：“知道啊，我女神啊。”

“您女神最近……要複出你知道嗎？”

辦公室裏起了一片唏噓聲。

“我想起來了，Gloria是要複出了！”

“好像是要拍慈善的大片吧……”

“來我們這兒了？真的嗎？”

“我的天好想去看……”

杜傑不愧是粉絲，還挺清楚：“我知道，她是找你媽媽合作了是吧。”

他話音剛落，周邊的竊竊私語就又加大了一個音量級別。

“天啊！！！”

“傅栖樓的媽媽是袁嘯老師吧，前段時間的新聞是真的吧！！！”

“我的兩個女神啊！要合作了嗎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孩子真是生在對的家庭了啊，這家庭環境以後要進什麽藝術領域不行啊。”

“這麽小就能去觀摩這樣的現場了嗎，那請假也情有可原。”

旁邊有老師幫着傅栖樓請假。

傅栖樓卻反駁，背着雙手仰着下巴宛如一個反映情況的小軍人：“老師，不是這樣的。”

“Gloria是和我媽媽工作室合作了，但是簽的掌鏡的攝影師。”

“是我。”

是我。

我。

o……

杜傑手上的筆啪嗒掉在了桌上，咕嘟咕嘟滾落到地上的聲音成為了偌大辦公室唯一的動靜。

所有人都安靜地呆在了原地。

所以這個Gloria，真的是，他們從小看着電影聽着名字長大的，那個Gloria。

傅栖樓點點頭：“老師，情況就是這樣。因為要出國拍攝，全權都是我來負責，我要請兩周半的假。”

一個老師一張，四十張估計都不夠。

杜傑還是有點難以置信的樣子。

直到他隔壁桌的老師友情幫他打開了微博。

一條“爆”在微博熱搜頂端的就是“Gloria複出大片，欽定我國十八歲攝影師傅栖樓掌鏡”

杜傑看了眼前高大的男生一眼，又看了看手上的手機，視線來來回回轉了十八趟都難以置信。

他點進新聞的內容。

——前日攝影大賽被爆出抄襲醜聞的袁嘯傅崇安之子傅栖樓今日又再度回歸衆人視線。攝影大賽官方公布了一段錄音，公布了抄襲與被抄襲兩張照片的全部時間線對比，并且邀請專業人士鑒定，最後的評定結果是讓兩位涉事人員重新提交照片再過一輪海選。

而僅僅一個小時後。

國際著名影星Gloria就用自己的私人賬號宣布了複出回歸的時間，并且欽定這位年輕的攝影師為自己複出大片的總負責人。

這條微博下的評論飙升得異常快。

說傅栖樓投了好胎的有，說傅栖樓有容人雅量能讓丁滿繼續比賽的也有，為丁滿聲辯的也有。

但就是沒有敢質疑傅栖樓的技術。

新聞裏放出來的所有圖，不管是傅栖樓那株一炮而紅的海棠，還是他和袁嘯的攝影對比，還是所謂的那張涉事照片，高清大圖一放，都令人震撼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杜傑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麽顫抖着簽完所有請假條的。

在傅栖樓走後，整個年級組的老師就這麽靜默地盯着他，仿佛能盯出個大窟窿來。

“等等。”杜傑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拍桌子，“傅栖樓！！！”

已經走到走廊上的傅栖樓轉過了頭。

“你什麽時候出發？”

“就過幾天的事。”傅栖樓有點不明所以地回答。

“那校慶你還能來嗎。林昑棠說你不來他就不上臺演講，還說你們定了那時候出去玩的票？那你們現在是……退票了？”

看杜傑那眼神，明顯就是在渴望傅栖樓點點頭說是，說林昑棠絕對能去。

傅栖樓完全不知道杜傑說的是什麽事。

但是一點想法在腦子裏轉了半圈，傅栖樓像是回過味來了：“啊，是啊，可能是要退票了，我們還沒商量好呢。”

“退了吧！”杜傑非常果斷，一揮手，“你去拍照，林昑棠去演講，不然你假條都還給我！”

傅栖樓努力憋着笑，在原地忍得小腹發疼，肩膀抖了半天最後才整理好面部表情，擡起頭來裝作嚴肅地說：“老師，我們回去還要商量商量，我沒問過他的意見，不好現在就答應你的。”

杜傑臉上的表情逐漸崩塌。

“傅栖樓，我待你不薄。”

“是是是是是是是。”

“你修圖的電腦還是我給你的。”

“對對對對對對對。”

“林昑棠和你同桌還是我安排的。”

“謝謝謝謝謝謝謝。”

“所以，必須。”杜傑放出了最後通牒，“校慶彩排那天我必須看見林昑棠站在演講臺上，就這樣。你回去告訴他，六千的稿子，一個字不能少！”

傅栖樓努力壓下自己的嘴角忍着不斷要漏出來的笑聲：“是的老師，好的老師。”

等杜傑剛背過身去，傅栖樓就蹲在牆角發出了驚天動地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寶貝兒，還悄咪咪護短了！

一個人上完了晚自習，傅栖樓蹦跶地推開寝室門的時候，就看見林昑棠還在裏面和學習小組的人的打電話。

看見傅栖樓進來林昑棠擡了擡嘴角，但人沒動，一邊還在和電話那一頭的學長确認數據。

傅栖樓看了半天确認他沒有在視頻，甩了鞋光腳走在地墊上，從背後一把抱住了林昑棠。

林昑棠被他壓得直接正面倒在了桌上，一句話驟然停止。

電話那邊剛好是陸酩秋：“昑棠，出什麽事了？”

林昑棠往後瞪了一眼，看見傅栖樓已經笑着黏在了自己背上，無奈：“沒事，剛才手滑。”

陸酩秋不疑有他，繼續和他開始校對數據。

但林昑棠卻心不在焉……

傅栖樓放在他腰上的手開始四處游移，襯衫下擺的扣子在他自己的推拒下也開始慢慢被解開，一顆一顆……

傅栖樓的手鑽進了自己的衣服。

林昑棠被這個認知驚到了，像只貓一樣伸長了腰想要逃脫，卻被傅栖樓一把又扯了回來。

他溫熱的手掌扶在林昑棠的腰側，笑着低頭搖了搖林昑棠沒有戴耳機的那一只耳朵：“聽話。”

林昑棠滿臉通紅，靠在冰冷的桌上試圖給自己的臉頰降降溫。

傅栖樓心滿意足地看着他粉紅的脖頸，笑。

在煎熬中，林昑棠終于還是完成了課業。

在打完電話的那一瞬，他聽見從自己的嗓子裏發出了一聲似乎是等待已久的甜膩喘息。

很短促。

但足夠清晰。

他楞在原地呆了半晌，最後才被傅栖樓的笑聲給扯回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