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你做風筝就好

但當然了, 公開出櫃的第二天總是免不了一些形式流程的。

比如說爆炸了的留言，比如說黯然神傷的大堆女同學。

還比如說, 來自爸媽的嚴肅通知。

——今天放學回家一趟。

林昑棠看着自己爸爸發來的短信, 輕輕嘆了口氣。

傅栖樓正站在旁邊換衣服, 光着腳踩在地上正冷得直哆嗦, 單手掀掉睡衣之後, 他聽見林昑棠輕輕地啧了一聲，立馬跳上了床鑽進了被子：“怎麽了！”

林昑棠轉頭淡淡地看着他：“叫你了？”

傅栖樓笑着就伸手往林昑棠的袖籠裏鑽：“沒有, 我就突然想你了。”

林昑棠擡手一撇, 把這個兩秒鐘前還對視過的人踹出了被子：“穿你的衣服去, 要冷去隔壁抱你的貓去。”

——那只被他們抱回來的小貓暫時被安置在了隔壁的器材室裏。因為剛抱回來，還沒來得及去帶她清洗打疫苗, 只能先這麽将就着。

小貓大概是撓了傅栖樓有點兒愧疚, 抱回來之後往他膝蓋上爬了好幾次。雖然每次都因為傅栖樓的腿太長而失敗告終, 但至少還是表現出了良好的外交态度。

“那是你的貓。”傅栖樓伸手，把林昑棠攏進懷裏，“我這樣呀。”

“才叫……抱我的貓。”傅栖樓雙腿伸直着，把林昑棠随意盤着的腿攏到自己的地界兒裏。

林昑棠在傅栖樓看過來的時候關了手機的屏幕，很輕地笑了笑：“那你這貓養得可真夠省力的。”

“哪能省力呢。”傅栖樓把肩膀搭在林昑棠的肩上，“每天放他出去都提心吊膽的，巴不得捧在手心裏時時刻刻看着才好。”

林昑棠往後靠了靠, 直接讓傅栖樓抱了個滿懷：“那就……”

那就別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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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昑棠還是林昑棠, 談了戀愛也還是對情話有心裏屏障的林昑棠。

他只是往回縮了縮，獲得了一個來自傅栖樓的緊緊的擁抱。

傅栖樓和Gloria的合作項目已經告了一段落了, 時隔了将近一個月，等他那一厚沓史詩級別的請假條都給老師遞完了之後。

傅同學終于可以回去學校了。

“是我又變帥了嗎。”傅栖樓一手抓着書包的背帶，一手扶着自己的車把。

旁邊的林昑棠正單腿撐地，跨在車上等着旁邊的值日同學檢查校服。

一中沒有冬季校服，大家平時還是穿着自己五顏六色的大衣羽絨服上課，把裏頭本來就低調的一中校服蓋得嚴嚴實實。學生會日常會派幹事們出來檢查校服穿戴情況，但基本都是抽查。

——中獎的一般都是熟人或是帥哥。

林昑棠一邊脫掉外面的牛仔羊羔外套，搭在手臂上之後，伸手翻好了自己的校服領子給他們檢查，順便轉頭回答傅栖樓的問題：“嗯？”

“我覺得可能是時隔多日，大家都是非常的想念我。”傅栖樓靠在旁邊等他，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旁邊路過的人，“怎麽都在看我呢。”

他們兩個人的身高原本就顯眼得要命，都穿着短外套和牛仔褲，一站一跨橫在校門口，兩個修長挺拔的背影優越得要命。

林昑棠接過對面學生會幹事手上都本子，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笑着踏上腳踏板：“是。您老人家世界第一帥。”

旁邊的傅栖樓也翻身上車，長腿堪堪擡起的時候吸引了方圓二十米之內所有人的目光。

等兩個人騎到并排的時候，大家才發現這兩個人的外套竟然好像……是特麽情侶的？

林昑棠身上的是淺藍的牛仔，斯文秀氣，搭着裏頭的羊羔毛襯得他這個人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幹淨又漂亮。

旁邊傅栖樓的則是深灰色的同款，黑色的毛衣灰色的外套，只有腳上亮色的球鞋十分抓人眼。

——兩個人的球鞋還是鴛鴦。秀恩愛秀得光明正大。

一中自行車庫的門口是一個陡峭的斜坡，現在時間早，大部分學生都還沒來，原本因為大家都小心翼翼在走而略顯擁擠的斜坡現在是空無一人。

林昑棠轉過頭，微微擡着下颚笑着：“敢沖嗎。”

傅栖樓勾了勾嘴角：“看不起誰呢。”

“3——2——1——”

兩個人一齊從五十米外開始加速，在最後半站起身子，從橫在斜坡中間的減速杆旁松開剎車，直接一左一右往下飛快沖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林昑棠單腳點地，擰緊了剎車停在半路，看着旁邊耍寶的傅栖樓就這麽松開雙手直直往要牆上沖去。

“看看你對象這優越的車技。”傅栖樓在要撞上牆的最後一刻一個漂亮的甩尾，直接停在了牆邊。

他向前趴着，把手肘搭在車把上，甩了甩自己并不存在的長發：“是不是，時隔多日，又帥了不少。”

林昑棠看着他那一臉欠揍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慢慢盛開。

但還沒等他笑出個結果來，兩個人就聽見了後面一聲氣喘籲籲地：“你們兩個人給我出來！！！！

傅栖樓一聽就直覺不對，笑容一哽，求助地看林昑棠：“我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林昑棠也跟着一起僵硬地轉身。

兩個人抿着唇，一起看着後面一個人影一邊跑一邊喘，提着一個巨大的電腦包，一路艱難地朝他們追來。

等那人走進了兩個人一看——果然，杜傑。

“都給我出來！”杜傑叉着腰站在車庫門口指着他們倆，“竟然敢，啊！？竟然敢就這麽……哈，還愣着！給我鎖好車上來！來我辦公室！哈……”

傅栖樓可憐巴巴地看着他：“老師……”

“別叫我！”杜傑正在氣頭上，指着傅栖樓就想進行高中生安全教育，但是看見了旁邊路過的女同學們，想想還是給班裏兩個帥哥留點面子的好，硬生生給憋了回去，把他那張圓臉都漲的通紅，“快點！”

“好的。”傅栖樓嘟着嘴無辜，走到還在偷笑的林昑棠旁邊，把兩個人的車鎖在了一起。

“別磨磨唧唧！”杜傑看到他們兩個人在那你擡頭我側臉，明明是要去被罵卻還是眼角眉梢都含情的樣子，又想到了兩個人那條朋友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林昑棠你也快點！上來給我挨罵！”

跟着氣勢洶洶的杜傑後面，兩個人背着手安靜地走着，但卻仍舊是引起了旁邊一路的注意。

現在正是學生們陸陸續續上課的時候，大家大多都認識傅栖樓和林昑棠，見兩個人剛公布戀情就被老師逮住了，一臉要去進行教育的樣子，原本的那些質問和不爽也都抛去了一邊，只是遞給兩個人一臉愛莫能助的同情眼神。

這兩個人倒沒什麽負面情緒，跟游街似的，一路跟着他們親愛的班主任，甚至還去食堂秀了一圈，回來的路上，兩個人手裏一邊多了個包子。

杜傑帶着他們回了辦公室，扯開凳子一座，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十幾遭，确定兩個人都還手腳全乎：“你們……一起來的？”

林昑棠點點頭：“是。”

“怎麽會是一起來的呢。”杜傑抱着最後一點希望，“據我所知，你們家不在同一個方向啊。”

“老師是這樣的……”旁邊的傅栖樓舉手想搶答。

“問你了嗎，閉嘴。”杜傑一揮手，“林昑棠你說。”

“是這樣的。”林昑棠就直接得多了，毫無鋪墊，沒有修辭，“我現在住在傅栖樓家裏。”

杜傑手裏的雞蛋餅往下滑了兩公分：“你們……你們……這麽大的事情你們告訴過家長嗎！？你們不可以趁着說，啊，傅栖樓爸爸媽媽都比較忙就……”

“老師。”傅栖樓連忙插話，“我爸媽都知道的。是我媽怕比賽期間林昑棠在學校休息不好，才讓他去我們那兒的。”

“那……”杜傑不死心地看向林昑棠。

“我爸媽也知道了。”林昑棠背着手，安靜地回答。

雖然是今天早上知道的，但也是知道了。

“我真是……真是管不了你們了。”杜傑捂住臉揉了兩揉，又露出了他慣常的知心姐姐的眼神。

傅栖樓眼看不妙直想溜，但卻在剛剛轉身的時候被杜傑喊住了：“來，你們坐下來好好跟我說說，你們兩個人對彼此的感覺到底是怎麽樣的。”

兩個人同時心裏一咯噔。

完了，杜姐姐情感專線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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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十二班裏。

“他倆還沒來？”班長正在發剛到的學習資料，拿着手上兩本冊子指了指空的兩個位置。

“來了。”紀律委員在前面一邊對答案一邊吃早飯，含含糊糊地回答，“早上就有人在空間發學霸的照片了，你沒看見？”

“好像是碰見杜姐姐了。”旁邊的組織委員在幫同桌抄作業，搖搖頭同情道，“估計要從他倆感情的開天辟地宇宙洪荒說起了。”

杜傑管理班級向來是以唠叨且細心出名的。

現在兩個班裏風頭最盛的男同學竟然談戀愛了，而他這個班主任半點都不知道。

這肯定讓杜傑感到了深深的挫敗。

“杜姐姐估計是怎麽都沒想到。”隔壁大組的人湊過來一同聊八卦，“他那麽千防萬防，把所有小姑娘都和傅栖樓隔開了，就差樹立個保護區把傅栖樓圍起來了，結果還是沒防着。”

“他這不是怕耽誤其他人學習麽。”班長搖頭，找了個空位置坐下托着腮，滿臉的幸福美滿，“我們林昑棠才沒這種煩惱呢。”

“說起林昑棠，他要參加國賽的事情你們知道了嗎？”紀律委員答案對完了，這會兒開開心心地加入了八卦小組，“就是那個國際大學生建築設計啥啥啥杯的那個比賽，名字我忘了，但規格據說特別高。”

“是陸酩秋學長他們組的隊吧。”班長人脈廣，聽說過一些，“隊裏一半都是被A大提前錄取的，不是學校裏競賽班的幾個大學霸，就是隔壁大學少年班的。聽說帶隊的導師是A大幾個很有名的建築系的教授。”

“我聽說啊。”紀律委員放低了聲音，讓所有人都湊過去聽。

大家抱着各自的水杯和早飯，以他為中心湊成了一個圓。

“我聽說隊裏的老師特別喜歡我們林昑棠。”紀律委員小聲地說，“在跟我們學校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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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律委員還真不是诓人的。

辦公室裏的杜傑也在說這件事。

“現在A大那邊的意思是，要麽讓你今年參加高考，直接給你降分降去一本線，要麽就直接提前錄取。”杜傑推了推眼鏡，“學校裏這邊的意見呢……是……”

“老師。”林昑棠出聲打斷了他，“我想自己考慮一下，可以嗎。”

“啊，那當然可以。”杜傑連忙點頭。

林昑棠之前是很少會有意見的人，基本除了考試以外的所有繁雜事情都是學校裏直接定結果，最後通知林昑棠就好。

但似乎最近林昑棠自己的觀點越來越堅定了？

杜傑有些疑惑地想。

林昑棠點了點頭，帶着傅栖樓站起來：“那我們先回去了。”

兩個人走在走廊上的時候，傅栖樓摸不準林昑棠的意思，小聲地試探着問：“你……是怎麽想的？”

林昑棠其實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件事了，A大的老師明裏暗裏和他暗示過幾次，卻都被他先放在一邊擱置了。林昑棠低着頭，沉吟良久之後，扯了扯傅栖樓的袖子。

“嗯？”傅栖樓被他帶到了空曠的樓梯間裏，笑着揉了揉林昑棠的頭發，“怎麽啦。”

“我想問問你的意思。”林昑棠擡起頭，朝着傅栖樓笑，“我很喜歡這個專業，但并不是非A大不可。我知道你又該說我不能因為你決定什麽，但是……我想和你呆在一個地方。”

林昑棠說這話的時候很慢，每說一個字都是在細細地斟酌。

其實他。

“其實你很喜歡這個專業，也很喜歡A大。”傅栖樓看着林昑棠聞言猛然皺起的眉，笑着抹開了他的眉心，“沒什麽不好的。A市的确是很遠，但是我說過了，你堅持的東西比什麽都重要。”

“你重要。”林昑棠看着傅栖樓，“傅栖樓你明明知道，你在哪裏對我來說……很重要。”

傅栖樓深深地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在有幾分陰暗的樓道裏顯得生動又深邃。

他似乎在等些什麽。

良久之後，林昑棠低下了頭，看着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握在了一起的手，小小聲地說。

“我……有點害怕。”

林昑棠怕分開，怕異地，怕他們身邊都會出現些別人，怕現在令他着迷的傅栖樓在另一個地方去閃閃發亮，再也不在他的視線裏。

林昑棠發現自己一旦碰上這種想法，就會焦躁得要命。

他們兩個人都是前途未定。

傅栖樓在學業的同時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他必須要去到更廣闊的地方，必須要有更多的見聞。

相比起來，林昑棠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重要。

如果是為了傅栖樓，那麽他可以犧牲。

他低着頭等，想等傅栖樓的一個答案。

是去A市也好，是留在海城也好，還是去到別的城市別的國家都好，他想要傅栖樓給他一條路。

但是傅栖樓沒有。

“寶貝。”傅栖樓抱住他，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不怕。”

“喜歡這個機會就去争取來，喜歡和學長們做課題就一起做，要是比賽的結果好，導師看重你想讓你跟着他，你盡管去就好。任何未來的事情你都不用擔心受怕。”傅栖樓拍着林昑棠的脊背，像是在哄一個孩子，“這些都交給我。”

你做風筝就好，找到你、帶你回家這些事，請全部交給我。

“我……”林昑棠從傅栖樓的懷裏掙出來站直，幾欲開口卻都又被自己吞了回去，最後只是問了一句，“為什麽。”

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嗎。

也……不是吧。

“我都說了。”傅栖樓嘴角揚起一抹笑，勾上林昑棠的肩膀把他帶着往外頭走，“我養小貓可是盡心盡力的。”

林昑棠因為開心而眼睛發亮的樣子，誰會舍得去剝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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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上課日常讓兩個人都有些久違了的感覺。

林昑棠他們的初稿已經提交了，過市賽之後才是正式的最終比賽，現在已經可以進入放松期。

他把桌上的資料都規整到旁邊收拾好，把學校裏的課本重新擺回桌上。

“你換了書了？”林昑棠見傅栖樓從書包裏抽了幾本書出來，有些驚訝。

傅栖樓之前的書基本都是全新的，上面筆記少得近乎吝啬。平時要不是林昑棠把自己整理的東西一份份得給他整理好複印下來，傅栖樓的桌兜裏幾乎就沒有什麽學習相關。

但這次傅栖樓掏出來的書上面卻夾了不少索引标簽。

紅的黃的綠的粉的，拿出來的時候看上去五彩缤紛一大片。

“哦，這個啊。”傅栖樓看着自己的書，似乎也是有些尴尬。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之前跟他們出去工作的時候，平時沒事就翻一翻。但我媽的這些文具都太娘了……诶真是，醜死了。”

林昑棠有些驚訝，擡着嘴角笑着從他的桌上拿過，擺在手裏翻了翻。

傅栖樓幾乎是從頭開始，把整本書的細節和容易錯漏的地方都整理了個清清楚楚。

這就是放在平時空閑的時候都是不容易完成的事情。

還在工作的時候……

林昑棠小心翼翼地瞥了傅栖樓一眼，再三确定這個人的黑眼圈沒有超标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我說了，你去哪裏我就都努力考，你在大學等我做小學弟就是，行不行。”傅栖樓親昵地湊上來，在林昑棠的肩膀上蹭了蹭，“行不行。”

還沒等林昑棠說話，前面的紀律委員就忍不下去了。

他“啪”得一聲把傳下來的作業拍在兩個人桌上：“嘔。”

作者有話要說：

小林提前到來的畢業季，啧【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