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雨中狂舞(12)

在雨中狂舞(12)

——這能相提并論嗎?

這話是回答趙萬怡的,卻是看着她說的。

他眼白多,眼窩不深遂,全靠鼻梁和骨相在撐着這張臉的立體,不像那些濃眉大眼的男生一眼掃過來,對上誰的眼,就深情地想給誰一個家。

這種男生,黃煙見得不少,中舞隔壁就是電影學院,裏面出來的男生女生看人時恨不得視線就膠在誰身上,以為這就是深情,是專注,實際上眼底毫無波瀾,油膩的不行。

相反,眼前這人似乎習慣性的,視線落到每一處,都是輕拿輕放的,用很少的力量,去看待人。

有時甚至他看空氣亦是這麽看的,但黃煙就是不自在,只覺得他看誰都能似看空氣一樣看穿。

四目相對,黃煙心裏一咯噔,都能感覺到心底裏的弦在被他肆意的玩弄,甚至肝顫肝顫的,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摸到炸得酥脆地洋蔥圈後,便移開了視線,偷摸出手機來玩。

趙萬怡正在給琦琦開酒瓶,沒注意到他們的不對勁,坐在對面的琦琦卻看了個清楚,側過頭去笑了笑。

又轉回來,好奇地問了句:“冒昧的問一句,阿奇老說你能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是真的嗎?”說完,她又覺得實在是太唐突了,補充一句,“要是不能問的話就當我沒說。”

“是不能說。”葉衎收拾着桌面的狼藉,一面東倒西歪的酒瓶回收到空箱子中,一面回答琦琦,“有戒律。”

“原來是這樣。”琦琦遺憾地點點頭,“不好意思。”

“沒事。”葉衎無所謂道。

“是什麽戒律啊?”趙萬怡将凍啤擱到琦琦面前。

“晚不言鬼祟。”

“什麽意思?”趙萬怡一愣,“晚上不能說鬼的東西?”

葉衎輕笑了聲,沒說話。

按照他性格,這是默認的意思。

“卧槽,那我們以前講鬼故事的時候你也從來不回避啊?”趙萬怡震驚地說,引來琦琦旁邊的阿奇的注意力。

阿奇在跟另外一些人玩牌,欠了四杯酒,邊喝邊冷笑:“不然你以為那時候我們說鬼的時候,他幹嘛在旁邊抽煙?”

“我還以為他那時候那麽惆悵是因為跟他信仰相悖。”趙萬怡解釋。

“胡說。”葉衎輕描淡寫地。

“你看他晚上連鬼扯這兩個字都可以打住。”阿奇吐槽道。

想想又樂了,他跟琦琦回憶起他們的高中時期。

“有一次晚自習,咱們班上放電影看,放到一半全校停電了,供電系統跟不上,就所有人都在尖叫,鬼叫,狍子這個傻逼突然講起了鬼故事,一群人叫他閉嘴,但是又有人想聽吧,所以一堆人跑到教室外,一堆人留在那兒聽。”

“那能怪我嗎?”狍子聽不下去了,嚷嚷道,“我說不講了,可是你們催促着我繼續說的。”

趙萬怡記起來他說的是哪一晚了,在黃煙身旁坐下來,樂不可支:“我記得我記得,當時砍哥也想跑,但架不住這群傻逼害怕,把他摁在椅子上的手。”

狍子舉着酒瓶子,走到葉衎身後,也笑。

“那不是覺得有個一身正氣,凜然之姿的人在場比較安心嗎?”狍子反駁道,認為自己有理有據。

“然後砍哥就被迫聽完了全程。”趙萬怡笑得不行,身子後仰,無意中撞到了黃煙的胳膊肘。

黃煙忙不疊扶緊了險些撞到的酒瓶。

“電回來的時候,光一亮,砍哥那臉色黑的喲。”阿奇慢悠悠地補充。

“最後,”趙萬怡抱着黃煙笑道,“他們一個都沒能跑掉。”

“講道理,”阿奇邊搖頭邊嘆氣,喝完最後一口酒,“我直到現在都想不通,你們怕摸不着的鬼,怎麽不怕摸得着會鎖喉的砍哥?”

聞言,一直處于話題中心卻置身于外,一聲不吭的葉衎朝身後的狍子伸出魔爪。

“嗐,你別說,現在還有肌肉記憶。”

狍子往後退了好幾步,退到安全範圍,摸着自己的脖子,後怕道:“那時候年少輕狂,膽兒大,現在回想起來就真的想不通,當時怎麽就這麽不怕死呢?——哎,砍,你說,當時是不是我們說的時候,那什麽飄飄就在我們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啊?”

狍子又跑了回來,在他旁邊擠着坐下。

晚不言鬼祟。

葉衎肯定不回他,很淡地斜睨他一眼,輕捏慢撚手中的煙草。

“卧槽,你又什麽時候掏出的煙。”趙萬怡驚訝地看着他手中的白色煙支。

一旁,黃煙低頭默默地吃着洋蔥圈,心想就在剛才啊。

他掏煙盒的時候,支長了腿,還踢到了自己。

“所以抽煙跟鬼有什麽關系啊?”琦琦好奇地問。

“沒關系。”葉衎說着,往拱門那邊的方向掃了一眼。

“我猜猜?是想還原焚香供奉,”琦琦循着他的視線亦看過去那頭,“煙火缭繞的場景嗎——”

“別看。”阿奇忙不疊放下杯子,要捂她的眼睛。

琦琦沒掙紮,聽話地讓他捂,心還是很好奇地:“是什麽啊?”

“好奇害死貓,琦琦別問了。”阿奇湊近她,低聲哄說道。

琦琦瞬間臉紅了起來,卻真的不出聲了。

“別緊張。”葉衎回過頭,“是昆蟲。”

黃煙聽他們聊天,已經吃到第五個洋蔥圈,聞言冷不丁一擡頭,再度對上葉衎的視線。

她眼睛很大,細而不小的鳳眼,眼尾平滑略微上翹,與太陽穴形成了三角區的微陰影。

就算她把情緒全放在心裏,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只要她抿着唇,聯系上下文,任誰都能從她的靈動的眼眸中探出幾分究竟。

“怕蟲子?”

沒吱聲,也沒回答他問題。

黃煙又緩慢地眨了幾次眼睛,然後移開了視線。

她腦海裏仍盤旋着方才霏霏哭天喊地時,說得一番話。

盡管現在看來相當有出入,但她決定在一切都沒搞清楚之前,還是離疑似‘渣男’遠一些。

一旁,阿奇見她沒答話應聲,鮮少見到自己禮貌紳士的哥們兒吃閉門羹,不由地樂了,是幸災樂禍的立場。

“美女,怎麽稱呼?”阿奇摟着琦琦說,“剛才我還覺得眼熟,然後乍然想起,我經常看到我老婆看你視頻,我老婆是個舞蹈愛好者,——就是跳舞很厲害的那個小姑娘對不對?”阿奇問琦琦,盡管語氣都打了問號,但他絲毫不認為自己認錯人。

被這麽戳穿,琦琦有些許害羞,羞赧地道:“我關注的是你們的舞室啦,你和Misaki我都好喜歡。”

“謝謝。”黃煙舉起倒滿凍啤的玻璃杯,“黃煙。煙草的煙。”

“所以tobo取自你的名字,對吧?”琦琦問,又小心翼翼的,“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嗎?”

“可以啊。”黃煙欣然答應了。

Tobo(n.煙葉;煙草)是她在舞室挂的名字,因為每支視頻的簡介都要詳情填寫歌曲,主要參與人物,注明二創,公司等,以避免引起版權糾紛。

最初舞室的視頻只傳到YouTube,那她只能多起一個英文名。

叫什麽?黃煙實在沒有頭緒,某天上網搜了一下,發現Tobo也還行,不常見,跟她的中文名有點關系,于是就用了。

互加好友之後,黃煙随手檢查了一下商務郵箱,看着一堆未讀的紅點,黃煙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看來明天要空出一點時間來處理回複了。

“對了,今年的女團101我有看,有個編舞我一看就能看出是你和Misaki的風格,初舞臺那場偏控制型的,後來轉回去一看編舞那一欄,果然是你跟Misaki。”

琦琦邊吃着新鮮端上來的花蛤,邊說:“我和我朋友學了一段,打算下次訂的新衣服到了就去錄視頻。”

她們在一旁語笑嫣然的,阿奇奸笑了一下,手臂越過琦琦,戳了戳葉衎的手臂。

那幸災樂禍的神情挂在臉上:你不行,追女孩兒還不如我老婆。

這挑釁的意思怎麽那麽耳熟。

葉衎一眼剜過去,暗暗揉了揉前天還鮮血淋漓的手臂。

起身離開了這桌,朝亮堂的屋裏走去。

阿奇愣了下,還這麽記仇呢?起身追了過去。

室內大堂十分安靜,只有幾個服務生在前臺工作,還有兩位正在登記入住的客人。

“真看上人家了?我還以為只是開個小玩笑呢。”阿奇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後念叨,“我聽我老婆說那女孩很優秀的,文化分賊高考上的中舞,我老婆經常扒她的舞,又年輕又漂亮,二十都不知道有沒有,砍,你都快三十了,小心栽人家小姑娘手裏。”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葉衎以倦怠地語氣道,松了手腕的紐扣。

“我就說你,電話裏跟狍子說沒空,今天來不了,明天中午到。”見他困得不行的一副模樣,阿奇忽然想通了來龍去脈,“敢情你是因為趙萬怡把人家小姑娘拐來了,不得已才跟來的?”

草,好一個重色輕友。

阿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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