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游熠感覺到心裏有什麽堅硬的東西轟然塌掉了。

他驚慌失措地兩步邁過去蹲下看她, 許清燭前一秒還疼得捂着手肘,下一秒因為掌心碰到手肘而松開了手,手肘衣服那裏都是血。

于是游熠最先入目的就是許清燭張開的手心, 她手心裏是一片模糊的血跡,手心裏嵌了很多玻璃碎渣, 這些碎玻璃渣好像也正紮在他心上。

游熠慌急地将她抱起來,餘光看到地面上有兩抹她雙手按上去的血, 他眼前忽然閃過多年前在雪地中的那些血,失聲喃了句她的名字,旋即感到懷裏的許清燭在掙紮, 他撂下一句“別動”,疾步抱她去旁邊的盥洗室。

放她到臺面上坐着,游熠蹲低了身, 仰臉看向許清燭的臉。

許清燭正低着頭, 呆呆地看着空氣, 她滿臉都沒了血色, 蒼白如紙, 她額頭上都是細密的冷汗珠, 只有緊咬着的下嘴唇有一抹鮮紅,已經咬出血。

“松開,”游熠伸手去碰她的嘴唇,“小燭,快松開。”

許清燭感到他冰涼手指的觸碰, 驀然松了嘴,嘴唇上留下兩抹血珠, 看得游熠紅了眼。

她剛從國外回來,沒有睡過覺, 黑眼圈很重,正憔悴着,在家裏待了前後二十分鐘不到,他竟然将她弄成了這樣。

許清燭眼裏含着濃濃的濕氣,如露珠在葉子尖端将掉未掉,卻始終沒掉下來。

“我……”

許清燭剛開口這一個字,游熠就打斷了她,他伸手摸向她後腦勺:“腦袋有沒有事?”

許清燭後腦勺撞的那一下很疼,屁股也疼,手肘也疼,手心最疼,但所有的疼放到一起,她已經不知道哪裏在疼,已經疼到麻木。

她搖頭。

游熠也沒在她後腦勺摸出腫包,稍微放下了心,但低頭看向她雙手掌心,一顆心又懸了起來,懸在峭壁前,沒有着落地劇烈搖晃,晃得他心緒不寧。

游熠為她摘掉了無名指上的戒指,放在臺面上,扯出可抽拉的水龍頭,握着她右手手腕放到水池前,嗓音低微發緊:“忍着點,我給你沖水,再去樓上處理傷口。”

許清燭沒有反應。

游熠重聲叫她:“許清燭!聽到我說話了嗎?”

許清燭回神,看他,怔怔點頭。

游熠打開水龍頭,沖向她掌心手指,許清燭疼得縮了手,在看到他皺起的眉頭後,忍住不再動。

游熠不停給她沖着水,她很疼,疼到沒有知覺,一動不動地任他清洗。

清洗好她兩只手上的血跡,游熠抱她去樓上沙發裏坐着,他去取藥箱,很快回來,蹲在沙發前,用碘伏和鑷子給她手心消毒,夾取碎玻璃出來。

許清燭的思緒,終于漸漸清明回來。

她剛剛打碎了他和溫煙的照片,那一瞬間她怕得無法呼吸,怕他傷心難過,怕他生氣,怕他讨厭自己。

之後她就被他推倒了。

她那時恐慌得腦子已經不清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她是被他推倒的。

她很疼,蜷縮在地上,全身都在疼,但都沒有她在感覺到自己被他推開的那一刻疼。

此時此刻,她仍疼着,像沾了水的濕鞭子在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她。

沒有打在她身上,只打在她心上,令她心髒一陣陣低抽痛,痛得她發抖。

游熠感覺到她的發抖,知道她傷口很疼,但傷口總要處理的,不能她疼就不處理了,他輕哄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許清燭重重閉上眼睛,聽他的話,想着他的話,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可是,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他對她說很重的話警告她。第二次,他将她當作溫煙吻她。第三次,他将她推倒在地。

第一次,他很快就道了歉,坦誠說是自己失言了。第二次,他喝多了,并發着燒生着病,他向她道歉說他認錯了人。第三次,他在情急之下,不小心推開她。

她明白的,每一次,他都是不小心的,他從來都沒有要故意傷害她。

這一次也一樣,她了解游熠是什麽樣的人,哪怕游熠再珍惜那張照片,他也會克制住自己,不會用肢體動作上的暴力去對一個女孩子發火洩怒,她知道游熠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每一次,她都很難過,難過得她整顆心都要痛得失去跳動的能力,難過到她想就此扔掉她的這顆心。

這樣,她就不會再疼了,不用再擔心它以後會不會再疼。

但是扔掉這顆心的瞬間,也會讓她很疼,血肉淋漓地割舍掉十年的感情,同時會肝腸寸斷,痛入深骨。

可是她寧願如此,也不想再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的鈍刀之下磨着,不想再讓自己慢慢地疼。

卑微地期待他的“沒有下一次”了,卑微地告訴自己“他不是有意的,忍一忍就好了”,卻還是下一次,總是有下一次。

一次切斷吧,不想再賭下一次了,不想再疼了。

藕斷絲連最致命,她寧願一次性結束所有的疼,幹淨利落的一次性結束。

是啊,她也知道的,游熠是沒有錯的,他已經很好了,他始終細心地照顧着自己。

錯的人是她,錯在她一往無前地喜歡他十年,錯在她喜歡錯了人。

她總是想起第一次在電動城見到他時,他對她說的每句話。

在他給她買了熱牛奶和牛肉漢堡後,他們問她為什麽不開心,她說和爸爸吵架了,有位導演上個月到學校裏海選,看中了她,希望她暑假能進組去拍兩個月,她很想去,可爸爸不讓她去。

姜璇姐姐和清詞姐姐說她年紀小,她爸爸擔心她也是正常的,讓她聽爸爸的話。

但他蹲在她面前,對她說,你爸爸擔心的事情,應該讓你爸爸去解決,而不是阻止你的夢想。

他說,妹妹,哥哥也有夢想,哥哥要當賽車手,即便別人說危險,哥哥也不會理他們。

他說,妹妹,你也要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他說,妹妹,你快去拍戲吧,我們妹妹長得這麽漂亮,那以後不肯定得成為個大明星啊。

他說,妹妹,做明星多好啊,等你以後成為有名的大明星,哥哥天天守在電視前看你。

她記住了他的這句話,等她以後成為有名的大明星,他會天天守在電視前看她。

之後,她回家跟爸爸吵了一架,堅定自己的想法,說一定要去拍戲,媽媽見她那麽堅定,終于勸通了爸爸,她順利地在暑假進組拍戲。

九月份拍完戲,回學校上課,她每周末都會去電玩城去碰人。

一直到9月21日,一個下雨天,她終于在電玩城碰到了他,但他的摩托車前面坐着一個女生。

她聽到他在耐心地教那個女生“慢速進入,快速駛出”,“剎車入彎,高油門出彎”。

她那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麽腦回路,她想知道那位是不是他女朋友,她就花高價雇了一個高中生,讓那高中生賣花給他,教那高中生對他說“哥哥,給你女朋友買束花吧”。

沒兩分鐘,高中生回來了,說那帥哥說“我女朋友花粉過敏,麻煩去別的地方賣”。

她都沒能和他說一句“哥哥,我拍完戲了,我以後會成為大明星的”,就哭着離開了。

離開後,她莫名其妙的腦回路又發作,覺得她還沒長大,他和他女朋友或許以後會分手的,她還有機會,她就向清詞姐姐要了姜璇姐姐的微信,加了姜璇姐姐微信好友,期待能在姜璇姐姐和清詞姐姐的朋友圈裏發現他的痕跡。

現在想來,她那時候就錯了。

她應該在十年前的那個9月21日的晚上,就及時止損的。

這個及時止損,晚來了十年。

十年的毫無意義的追逐與陪伴,都讓她忘了愛自己。

以後,她應該好好的,愛自己了。

愛自己的女孩子,要學會及時止損。

許清燭暗自在心裏,對她喜歡了十年的人,說了再見。

許久,許清燭輕聲開口,她聲音很輕,輕得透露着一種無波瀾的平靜:“對不起,游熠,我不小心打碎了你們的照片,我真的很對不起。”

游熠沾了碘伏的棉簽,在她拇指旁的掌紋那裏停住。

他慢慢擡頭看許清燭,發現她臉色仍白着,眉心那裏也在皺着,她應該很疼,但她卻一反常态,沒有哭,也沒有流淚。

游熠心頭莫名一緊,莫名不安。

—【二更】—

游熠下意識将聲音放得很溫柔:“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許清燭輕輕點頭:“謝謝。你還有原件嗎,我給你重新做一個,可以嗎?”

游熠說:“沒關系,不用你重做,還有原件。”

與溫煙有關很多東西,原本都在那場大火裏燒掉了,但因為這張照片是朋友拍攝,在那場大火之後,他問朋友是否有這張照片的原件,幸好朋友存着,他才留下,所以還有原件。

“可是,”許清燭說,“意義總是不一樣的,你現在一定很難過吧?我想為你做點什麽,但我又不知道我做什麽,能讓你不那麽難過。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那照片一定對你有特殊意義。”

就和他的紅繩一樣,他都沒有舍得摘下那個紅繩。

游熠聽出了她的濃濃歉意,沉息,溫聲說:“小燭,你不用再向我道歉,也不用內疚自責,是我自己沒放好。這件事,我們就不再提了。”

那張照片,原本是擺在他書房桌子上的,因為這兩天除蟲,他不想被工人看到,就順手将照片放到了書架上層,也确實有他沒有放好在穩妥地方的原因,他不會遷怒于她。

許清燭眼睫微顫,緩緩點頭:“好,謝謝你。”

游熠沒有再說話,安靜地為她處理傷口。

他安靜地仔細地為她挑出所有的小碎玻璃渣,安靜地用紗布為她包紮,安靜得好像他在竭力忍耐與克制着他此時的所有情緒。

是他手上沒輕沒重地推倒她,她才這麽疼。

當他看到照片碎了的那一剎那,他很難過,但接着他看到照片邊緣的血,看到她被自己無意推倒蜷縮在地,随之而來就是快要沖出心髒的悔意與心疼。

他自認這幾年來,已經很少會有什麽事情讓他失控,但這兩個月來,他頻頻因為她而情緒失控,不安,煩躁,以及心疼。

甚至于剛剛在看到她摔倒的那一刻,他心底湧出了害怕失去她的情緒。

他已經失去溫煙,不能再失去許清燭。

這一刻,游熠終于承認,他在這場白紙黑字合作的婚姻裏,已經入了戲,徹徹底底地習慣了她的存在與陪伴。

許久,終于為她包紮完,游熠擡頭,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漸漸回了血,他懸在峭壁的那顆心終于落了回來。

游熠垂睫看向她手肘上的血,她穿的是白色法式寬松襯衫,他眼底映着這一抹鮮紅色,好似成為了他心底的印記。

他才想起來忘了和她道歉,輕啞嘆息的嗓音在這抹印記上流露出了心疼:“小燭,對不起,剛剛我不……”

許清燭忽然揚笑,她端着一張失了血色的臉,對他若無其事地笑,打斷他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身體虛,沒關系的。”

許清燭慢慢收了笑:“我弄碎了你們的照片,你沒有生氣,沒有讨厭我,我已經很感謝你了。”

停了兩秒,許清燭問:“游熠,我可以讓蘇娥來照顧我兩天嗎?”

她舉起自己包了紗布的手掌和手指說:“我知道你能照顧我,但我這樣,實在有點不方便。”

游熠點頭說好,一邊看着被他給包得很腫的紗布,微微失笑:“我是不是纏了太多層了?”

許清燭點頭笑:“有點像木乃伊。”

兩人都在輕輕笑着,但兩人的心跡已經不再是同一個方向。

路遠迢迢,分道而行。

**

許清燭回房睡覺,抛開了她對游熠的所有感情,這一覺睡得很沉,她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從認識游熠開始,到她經常去賽車場看他的比賽。

到後來,溫煙發生意外,她去太平間的走廊間找他。

到他公寓發生火災,她去醫院的走廊間陪他。

再到之後的五六年時間,她也都在陪着他。

只是一切都是默默的。

她長達十年的一場暗戀,始終都是沒有見到過光的,只存在她一個人記憶裏的獨角戲。

十年時間,她記憶裏的很多關于他的事情,都在她夢裏一一晃過。

最後一切的一切,慢慢消失,歸于平靜。

**

蘇娥是第二天早上來到游熠別墅,敲門進許清燭房間,開始照顧許清燭的。

許清燭前一天睡懵了,十八九個小時醒醒睡睡的,見着蘇娥後,人都睡得沒力氣了,病病殃殃迷迷糊糊的。

但蘇娥摸了許清燭額頭,才發現許清燭是生病發燒了。

許清燭的這一場病,來得很快。

她手被纏着紗布,上廁所和洗澡之類的事情,都得由蘇娥陪着,于是為了方便,她讓蘇娥帶她回自己家了。

她在家裏輸液的前幾天,游熠每天都來她家裏看她,但她前幾天過得渾渾噩噩的,不大清醒,都是蘇娥招待游熠,她沒怎麽和游熠說過話。

後幾天,她清醒了些,就跟游熠說別總來看她了,弄得她覺得自己好像得了絕症,游熠不大喜歡她這麽說,就沒再來看她。

終于十天後,她這場病徹底好了,回到游熠家開始辦事情。

**

許清燭知道自己這場病是哪來的,是總要經歷一場的痛心入骨的心病。

其實她本來想當做是失戀反應的,但她又沒戀過,就只能當作是心病反應。

心病好了之後,她感覺渾身輕松,再在游熠家裏見到游熠,她心情都很平靜,再也沒有那種需要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感覺了。

她是晚上回游熠家的,游熠正在客廳裏看書。

她脫了外套,剛走出玄關,就看到了客廳牆上正挂着他們倆的婚紗照。

她暗自記在小本本裏,心想等她徹底離開這裏之前,得記着銷毀他們倆拍的所有的婚紗照,包括放在地下室的那些婚紗照。

游熠已經聽到聲音,正在看她,看到她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的婚紗照。

而她氣色很好,手上的紗布都已經拆了,穿着身白色衛衣褲,頭發紮着馬尾辮,很有活力的模樣,顯然病已經好了。

連日來,他對她的擔心,總算是安穩地落回了原位。

游熠放下書,心情好得肉眼可見,他桃花眼輕翹,笑問她:“覺得好看?”

許清燭對游熠點頭,滿意地誇贊:“好看,攝影師把我拍的可真好看。”

游熠:“……”

他就多嘴問,她這回答都沒沾他的邊。

游熠向她招手:“過來坐。”

許清燭泰然地向他走過去,坐到他身邊,看到茶幾上有郁金香花,是她喜歡的花骨朵樣子,她伸手扒拉着玩,随口問:“哥哥你這周不出差吧?”

“不出差,你有事?”

“沒事,随便問問。”

游熠知道她的腦回路東一陣西一陣的,笑了笑,沒在意,從茶幾的小抽屜裏,拿出了她的那枚戒指,遞給她:“那天放在水池臺面上,忘了拿,還你。”

許清燭笑着接過來,戴到手上,還是很高興的樣子:“好看。”

她一邊往游熠手上看了一眼,看到游熠也戴着戒指,心想他今天應該是去看過外公。

她生病的前幾天,她沒跟外公通過電話,外公就挺擔心她的。

這兩日,她好了些,跟外公通電話,她才知道游熠每天都去醫院看外公。

兩個人随意聊了些這幾天各自都幹了些什麽,同時都默契地沒有再提十天前發生的事情。

游熠看許清燭精神狀态很好的樣子,若有所思地問了她一句:“春節假那幾天,你有工作嗎?”

許清燭說:“本來有的,但生了個病,我沒去排京市衛視的春晚,取消了,所以沒工作。”

游熠漫不經心地說:“那有空就和我朋友一起吃個飯吧?”

許清燭:“。”

那她就沒空了,這兩天她搬完東西,跟他去領個離婚證就走了。

但她現在對他說謊都已經沒有負罪感了,點頭笑說:“行呀。”

**

這晚,許清燭沒陪游熠多聊,說自己回房間要琢磨會兒劇本,就回房間了。

游熠應着讓她上樓吧,之後他訂了她喜歡喝的肯德基的熱牛奶來,不多久,送到她房間,敲門給她。

但許清燭沒來開門,他給她打電話,她也沒接,他心想她大概是在琢磨劇本或是早早睡了,就沒再敲門,牛奶放到廚房,他回書房工作。

許清燭在房間裏沒有睡,她也聽見了游熠的敲門聲,但她懶得應他,也不想喝他送的牛奶,就裝作都沒聽見。

她正在拆卸游戲模拟器,打算明天游熠上班後,她讓蘇娥帶人來搬走。

除了搬模拟器,還得搬古筝,這兩個東西太貴重,來回搬運時要小心再小心,得花費些時間。

另外她這幾個月以來,添置的東西很多,除了衣服包包鞋子外,連廚房裏都有她專用的小碗和盤子,一天搬不完,估計得搬個兩三天。

慢慢搬吧,許清燭想,反正也都是這兩三天的事兒。

**

隔天一早,許清燭沒下樓和游熠一起吃早餐。

八點鐘,她拎着要扔的東西下樓,開門出去,将東西扔進了小區裏的藍色大垃圾桶裏。

拍拍手轉身回院子,意外看到游熠還沒走,在院子裏碰到了他,他穿一身西裝,挺拔依舊。

“哇,哥哥好帥。”

許清燭先打了招呼。

游熠眉眼含笑,問她:“怎麽從外面回來的?”

許清燭說:“扔了些東西。”

游熠問:“什麽?”

其實她扔的是她第一次在電玩城見他時,他披給她的那一件藍色的牛仔襯衫。

她保存了這麽多年,還經常把這件襯衫穿在她的大白熊身上,摟着睡覺。

她以前想着或許她還有機會能把這件衣服拿出來,跟他一起憶一下往昔,現在知道以後都不會有機會了,就幹脆扔了。

許清燭不在意地說:“是一些以後都用不着的垃圾。”

游熠猜想大概是女孩子用的東西,沒再多問,叮囑她進去吃早餐。

許清燭回到客廳裏,沒去吃早餐,徑直上了樓,拿出她不常用的黑色手機,依次注銷了竹葉青和小火焰的微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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