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喪屍帝國12

第91章 喪屍帝國12

近一個月過去, 淩衣衣的車隊行進到了北方基地。

他們早就成了末世的名人，在所有的傳聞中都是主導者的墨明立即被帶去與北方基地的首領會面。

市立圖書館的事件過後，墨明就更加謹慎地與淩衣衣拉開了距離。

他不願和淩衣衣再同乘一輛車, 一個月來，兩人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北方基地高大如山的鐵鑄屏障打開, 車隊在北方領主劃定的特別區域休息。

在墨明離開前往和北方領主交涉之前, 淩衣衣叫住了他。

此時已是夜晚，漫天星辰垂墜。淩衣衣和墨明站在無人的停車場角落, 夜風帶來淡淡的涼意，讓人躁動的心也平靜下來。

“墨明，你有沒有想過，放下你的職責？”

淩衣衣的瞳孔倒映着天上的星辰，眼中沉甸着浩瀚宇宙與漫長時光的記憶。

“我永遠不會背離我的職責。”墨明的聲音堅定。

淩衣衣輕笑了一聲。

“可自你接過維護世界規則的重擔, 你沒有一天不痛苦。”

“即使你得不到一點好處, 你也要為不相幹的人撐起天空嗎？”

墨明沉默了一會兒。

“你總是在問我這個問題。”他嘆息了一聲。

“我的堅持不是無緣無故的。”

墨明長長的眼睫微顫, 落着銀白而朦胧的星光。

“你說得對，我确實忘記了什麽。我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又要去往何處。”

“但我知道, 我的職責絕不可卸下。”

“因為它由一個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存在賦予。”

地上的砂石傳來被摩擦的輕響, 淩衣衣站到墨明面前, 注視着他問道：“即使那個存在再度出現在你面前, 告訴你放下, 你也不願意嗎？”

墨明點點頭。

“祂給我的, 是永久的命令。”

“即使是祂本身，也不能修改。”

淩衣衣看着這樣執拗的墨明, 回想起了她第一次從神殿的迷宮走出來時的光景。

那時，她将懲戒之劍交到墨明手中, 要他殺了她。

他接過長劍，雖然神情痛苦到了極點，但仍對她舉起了武器。

他對她絕對忠誠。

即使她的命令是要墨明抹除他所忠誠的對象，并永久遵守一個逝去的神明那永遠無法再修改的命令。

即使墨明的一生都要被綁在本不屬于他的神座之上，代替淩衣衣承受億萬年規則重壓之下的痛苦。

墨明也從無怨言。

不論是他記得一切的時候，還是失去記憶化為了白紙的時候。

這是幸運，也是不幸。

璀璨的星光中，淩衣衣對墨明微笑起來。

她的笑容，讓墨明微微愣了神。

因為那是一個極其少見的、真誠的笑容。

墨明一直都能感受到，淩衣衣将一道高高的壁壘豎在了自我與世界之間。

她對誰都戴着假面，從不吐露真實的心意。

她扮演着一個虛假的人。

然而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淩衣衣，眼中含着真實的笑意。

那當中有溫暖的情愫。

淩衣衣并不是一個真正無情的冰冷的人偶。

她以人類之軀重新誕生于世，又在艱難的成長中補足了殘缺的人格。

她是有心的。

“謝謝你。”淩衣衣注視着墨明道。

“你是世上最盡職盡責的神明，也是舊神最忠誠的騎士。”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淩衣衣笑彎了眼眸。

“我很喜歡你。”

她輕輕的話音落在微涼的夜風中，墨明愣怔地看着她，心中有什麽龐大的情感在湧動，但他卻無法辨明自己的心緒。

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某種被塵封許久的東西正悄悄地破土、抽芽。

那是他完全無法控制的欣悅，如同春日柔嫩卻堅韌的綠草，在荒蕪的心原上暈開一片綿延的癢意。

墨明垂下了眼眸，不敢再看淩衣衣。

他心想，自己之所以産生了喜悅，一定是因為淩衣衣對他的工作進行了褒揚。

從前，她可是一點也不尊重他的職責，既不相信，也不敬畏。

努力工作得到了肯定，換做誰都會因此而感到開心的吧？

然而，還沒等墨明理清楚自己的心緒，淩衣衣就再度開口了。

“可是，你對職責的堅守，将會成為我的阻礙。”

她的語調冷了下去。

墨明的瞳孔微微縮緊。

“游戲時間快結束了。空懸的神座必須有新的歸屬。”

“如果你執意堅守無主的命令，你将成為我的敵人。”

墨明擡起頭，撞入了淩衣衣決絕而冰寒的目光中。

“我會斬下一切忤逆者的頭顱。”

“現在，你還要選擇堅守自己的曾經的職責嗎？”

墨明攥緊了五指，他的目光也變得冷肅。

“我會堅守我的職責，直到秩序的盡頭。”

淩衣衣再度微笑起來。

她又戴上了僞裝的假面。

“那麽，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徹頭徹尾的敵人了。”

淩衣衣越過墨明，向遠處走去。

“我會一直待在北方基地。這裏很大，只要你不幹預我的行動，我就不會提早與你兵戈相見。”

淩衣衣最後的話語消散在空氣裏。

墨明站在原地。

心髒的跳動仍舊劇烈，但劇烈到讓人感到有些疼痛了。

剛剛生出喜悅的心底，再度被漆黑的情緒填滿。

墨明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不該是這樣的，不該為了一個人的話語而過分喜悅，也不該為了将要與被污染者為敵的事實感到痛苦。

清除污染，本就是他的職責。

墨明閉上了眼睛，将情緒的亂流死死壓抑進靈魂的最深處，就像億萬年來他對痛苦的處理。

忍耐、克制。

禁止自己思考一切規則之外的東西。

否則，他将承受不住那樣的重負。

走遠的淩衣衣垂下眸子，面色并沒有墨明想象的那麽從容。

淩衣衣很清楚墨明是多麽執拗，就算她告訴了他一切真實的過往，墨明還是會選擇與現在的她為敵。

現在的淩衣衣，仍舊是被污染的淩衣衣。

而污染是墨明永久的敵人。

既然如此，不如不告訴他。

被單純的敵人殺死，可比被愛人殺死輕松得多。

沒有必要再徒增他的痛苦。

與北方領主的談判結束後，墨明成了北方基地的貴客。

不多時，異變就發生了。

原本極少侵襲北方基地的喪屍潮，陡然反常地湧來。

一路上，有很多跟随着車隊北上的玩家，他們都想要加入墨明的計劃與行動。

于是緊缺人手的北方領主忽然發現，墨明可以輕松調動一大群能人異士。

在領主的懇求下，墨明成為了北方基地的兵團指揮官。

喪屍潮源源不斷地來襲，北方基地資源和武裝力量都有限，墨明卻能最大限度地利用一切條件，以最小的代價抵禦喪屍潮。

領主驚喜地發現墨明策略高明，經驗豐富，似乎曾經領兵過多年。他足智多謀又膽略過人，是個可遇不可求的驚世人才。

來到北方基地的一個月後，墨明就被賦予了總指揮官的職位。

對于權力，墨明從來沒有渴望。但越來越多的玩家前往北方基地，請求他的幫助，而基地的原住民也需要一張為他們抵禦喪屍潮的堅固盾牌。

墨明做不到坐視不管。

收集了一切信息的淩衣衣在通向地下的長階上嘆息。

墨明就是這樣的救世主。

盡管他不喜歡權力的寶座，但只要有人需要他的拯救，他就會被無數的請求裹挾着走上高位。

手上的數據處理端口變動，淩衣衣繼續往下走去。

北方基地地面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地面之下，還有一個被埋藏于泥土深處的一模一樣的基地。

賴斯博士就藏在其中。

淩衣衣花費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收集到了足夠多的信息，破解出通向地下基地的路。

在北方基地之外的大陸上，億萬玩家終于搜集到了所有的【死神權杖】，它們分布在大陸的各處，合計兩百多個。

從前，死神權杖很難被搜尋出。

可自從淩衣衣等人拿到了第一個死神權杖，其餘的死神權杖能量波動的幅度就大了許多，被探測儀檢測到的概率和精準度都大大提升。

一個多月前，第二個死神權杖被找出，拿到這一道具的玩家激動至極。

可正當他認為自己可以和淩衣衣一樣拿到巨額積分的時候，現實的變故給他來了當頭一棒。

被找出的死神權杖根本無法操控，它的程序被完全鎖定了。

當越來越多的死神權杖被找出，衆人才發現，當把這些道具聚集在一起，它們便組成了一個新的操作系統。

玩家們找到南方基地的科學家協助對系統進行破譯，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只要集齊現有的所有死神權杖，就能開啓系統的操作臺。

當那一日到來，也是喪屍潮的湮滅之時。

兩個月過去，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死神權杖終于被集齊。

除了淩衣衣一開始拿走的那一個。

于是衆玩家不得不去找淩衣衣了。

從北方基地傳來的情報中可知，這兩個月裏，淩衣衣都沒有離開過基地，也沒有參加任何墨明組織的行動，更沒有和NPC接觸。

她好像在被分配的房間裏待了整整兩個月。

這是因為有墨明在操勞，所以淩衣衣徹底擺爛了嗎？

玩家們一邊對墨明更加譴責，一邊心中雀躍。

他們的積分很快就要超過淩衣衣了。這個不勞而獲的女人終于要被他們壓下一頭。

在衆玩家的認知裏，淩衣衣是被墨明保護着的人，而此時的墨明已是北方基地兵團的總指揮官。

要跟淩衣衣拿東西，就必須經過墨明的同意，或繞過墨明的視線。

他們打算先避開墨明，嘗試直接與淩衣衣交鋒。

可當他們開始施行計劃，卻發現一路暢通無阻。

墨明根本沒有在淩衣衣的房子周圍布下任何防護。

當玩家們潛入淩衣衣的家中，擺在眼前的一切更讓他們驚愕。

房間裏面根本沒有人。

所有的家具都落了灰。

淩衣衣離開這裏已經很久了！

她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