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事實上,滕暮山錯估了年輕人的活力。

他以為先前自己一晚來三回已經是極限,誰知滕寧興致高,沒等他緩過來,手指又不安分地順着腰側一路下滑。慶祝生日的蛋糕被正經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全用在床榻上,奶油黏糊糊沾了他全身。用作捆綁的領帶是過去滕寧送的那條,也髒兮兮了,散發出奇異的混合味道。

年紀小的人,總有“肆意”、“沖動”的特權,所以後半夜滕暮山着實有些氣惱,卻也生受了對方的折騰。

将人翻來覆去吃得滿足,天魚肚白時,滕寧終于滿頭大汗地翻身下來,扶着眉頭緊皺的滕暮山去浴室,随後毫不驚訝地被鎖在門外。他笑了聲,伸手摸摸背後隐隐作痛的抓痕,拿手機換個角度拍下來一看,果然層層疊疊,足以看出昨夜有多瘋狂。

“唉。”滕寧小聲感嘆,“忍不住啊……”他沒有滕暮山當初那麽懂分寸,膽子被寵大了,想索取就索取,只是這樣的極樂也許很難再嘗。

另一邊,滕暮山躺在浴缸中不想起身,溢出來的水淌得滿地都是,熱氣悠悠升騰,鏡子上盡是水霧。他不需要去看,便清楚自己後頸必定呈現深深的牙印,過去滕寧雖然也會激動到咬破,但這次是真正的标記行為。Beta是無法做到永久标記的,只能在一次次的肉體交流裏加重彼此身上的氣味。

等滕暮山做好心理準備打開門,一塌糊塗的床鋪已經變得幹淨了,那幾個鼓脹的套子被轉移到了垃圾桶。屋裏很暗,窗簾拉得密不透風,而滕寧光着身子站在牆邊玩手機,也不知道剛才服務員上樓是什麽反應。

“洗完了?”見他臉色微變,滕寧挑眉,竟然心有靈犀般解釋了,“我打電話叫人送東西到門口,自己接過來換的。”

原來還懂廉恥,滕暮山暗想,仿佛怕傷眼似的狼狽地移開了視線:“你髒死了。”

好不容易都穿戴整齊,中午陽光燦爛,正是餐館人氣最旺的時候,濃郁的飯菜香味彌漫在空氣裏,點菜的、結賬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沒條件親自下廚,滕寧唯有選了家口碑不錯的粥店,要一鍋據說補血補氣的豬雜粥,搭配鮮肉餡的小籠包。盡管鬧得厲害,可滕暮山沒受傷,盯着碗裏的粥全身都別扭。

發覺他不動勺子,滕寧關切地問:“不想吃?我去隔壁給你買別的——”

“不用。”滕暮山扯住對方衣角,“你安靜坐好。”被做了一夜,又不是變性成Omega,他自問沒矯情或者弱到需要這種照顧。在他的認識中,下方的風景還不錯,不過腰會酸軟,以後若是碰上第二天要上班的情況,他絕對要拒絕滕寧的懇求。或許等滕寧畢業了,找到一份工作,他們可以協商一下位置和次數……

考慮了一通有的沒的,不知不覺中,滕暮山喝光了滕寧盛給他的粥,結果對方胃口大,又追加了一份才讓兩人都填飽肚子。他們告別店裏鍋碗瓢盆的聲響,沿路旁的樹蔭慢悠悠地走,滕暮山不願回去躺着,滕寧只好小心翼翼陪他。

街上每間店的風格都不同,火鍋店門前鋪了白色光滑的瓷磚,新招的兼職工時不時拿着拖把轉一圈,地板就重新光亮得如同能映出人影;零食店旁有個巨大的糖果娃娃,歪頭看着過路人,通電後還能唱歌;果汁店的木地板塌了幾處,但沒人有空修理,排長隊的客人焦急地等待一杯兩杯甜膩的液體。

然而新開的書店不在這邊,在二樓,旋轉樓梯設計成書本堆砌而起的模樣,走在上面猶如踩着無數滲出墨香的文字。店裏還有小吧臺,滕寧從店員手中拿過奶茶,吸管很粗,那些黑珍珠密密匝匝沉在底下。他穿過一個又一個書架,意外地在愛情小說區找到了滕暮山——對方有些慌張地把書塞回去,假裝只是一時好奇。

“這是下冊啊。”滕寧走近。

滕暮山自然也看到了書脊上印着的字,欲蓋彌彰:“我随手拿了而已。”這種書,居然光明正大出現在市面上,肯定是出版審核沒做好。他不太了解私人小店的特色——無論是冷門的孤本,或者尺度略大的書冊,都很容易在這裏找到。

但滕寧偏要戳穿:“喜歡就看,喏,我們去坐下休息。”說完,他取走那本下冊,硬拉着對方占了塗成藍色的小圓桌和椅子。書店特意留出一塊地方充當閱覽區,這會人很少,只有一兩個埋頭苦讀的學生。“校外的人去圖書館挺麻煩,不然我直接帶你過去,環境更好。”滕寧收回目光,頗有些可惜地說道。

為了表明自己對愛情小說興趣不大,滕暮山故意忽視了那本被推到手邊的書,反而閱讀起以生死為主題的文集,裏頭也涉及醫療人員的見聞,很能帶來同感。被他不為所動的模樣激發了骨子裏的些許惡劣,滕寧邊喝奶茶,邊擺出無比專心的架勢看書裏酣暢淋漓的床戲。起初相安無事,漸漸地,滕暮山詫異于對方的安靜,不自覺擡眼瞧了,發現這人一手捏着吸管,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舔。動作并不誇張,卻顯得無比暧昧,暗示意味十足。

滕暮山皺了皺眉,看向被攤開的書頁,稍微能看清上邊的語句:“……雙唇微張……小舌來回地掃過……知道怎麽伺候才舒服……”突然意識到滕寧這番舉動的緣由,他下意識把頭別到另一邊,眼睛朝窗外的行人望過去。

有所察覺,滕寧偷瞧了眼,立刻嘴角上揚,不再虐待可憐的吸管。昨晚他對滕暮山做過類似的事情,比小說更熱烈,幸福得不真實,對方故作鎮定的态度着實令他回味無窮。愛與下半身時常分不開,但滕寧覺得遇到了滕暮山,他才對床上的事念念不忘,對方也樂意奉陪。他的欲是滕暮山,所求的也是,并對此慶幸與感恩。

下午的三四點,他們身處各種書籍之間,想的卻是對方,周圍的人絲毫不覺這是一場隐秘的調情戲碼。中途下了一場小雨,很快停下,原本脫了外套頂在頭上奔跑的小情侶鑽進店外的遮雨棚,一直牽着手。天空是十分清澈的藍,随着傍晚的來臨,轉為明麗的紅。

這晚回酒店,吃過晚飯,滕寧拉過偶爾會悄悄揉後腰的人,給對方按摩。他先搓熱了手心,再挖一點回來時從藥店買的活絡膏,耐心地塗抹在對方皮膚上。滕暮山身形不是纖細的那種,腰腹力量不弱,滕寧摸着摸着就有些心猿意馬。“你幹什麽?”感覺這家夥的手越來越往下,滕暮山頓時警覺。

“你腿不難受?”滕寧眼睛黑亮亮的,“藥膏還有很多。”

滕暮山冷漠:“你,下,去。”

于是滕寧乖巧地挪開了,否則,他自己的腿可能就要難受了,被打折那種難受。況且一時興起占便宜,往後鐵定得付出相應代價,滕寧沒忘記之前被滕暮山按着猛幹,最後狼狽地不斷喊對方名字以求釋放。

屋裏的窗簾一直沒拉開,關了燈,瞬間變得黑漆漆。滕寧暗中握住身旁人的手,側過臉,呼吸着對方的呼吸:“我真的好高興。”他們像無數尋常情侶那樣,準備驚喜、逛街、吵鬧以及□□。

滕暮山是真困了,努力拼湊出一句話:“……哦,高興。”說完,似乎馬上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活絡膏的作用。

見狀,滕寧安心地笑笑,也閉上了眼睛。

他沒想到,往後幾天滕暮山依然留在這邊,若是他去上課,就一個人去逛大學城裏的各種博物館、美術館;若他有空閑,就兩人找些事情做,入夜後由一方挑起枕席間的戰争,有時是滕暮山,有時是他自己。當然,大多數時候,滕暮山穩占上風。

“我把假期都放一起休了。”滕暮山親親對方的額頭,低聲解釋道。

滕寧伸長胳膊攬他的腰,完全不怕再拱起火,眼尾的淚痕還來不及擦幹:“所以之後要一直工作?”

滕暮山點頭:“不會累,沒關系。”

“我也想把假期集中起來……哈,我還是學生,有寒假,不算吃虧。”滕寧的臉挨着對方的脖子、鬓角厮磨,呼吸噴灑在一如既往痕跡斑斑的肌膚,“教授說可以推薦我去家那邊的文化單位實習,表現好得話,等畢業可以留用。”他比同齡人更成熟,早早為未來做打算。

“這樣很好。”滕暮山眼神更軟,臉壓下來,唇纏住對方的唇。

這世間萬千事物,萬千過客,只有這一個使他懂了何為欲念,也只有這一個值得他追求。滕寧很普通,他亦如此,兩人做些平凡的事情,這日子便有了平平淡淡過下去的期盼,一眼看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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