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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梁言松靠坐在小桌上，慢悠悠吹拂熱汽，呷了口熱茶。

“你怎麽這個節骨眼要請假，是不是，對上次我把項目給周洋的事有意見啊？”

林醉站着空調的風口，感覺到後背的涼風流竄，有些冷意。

“沒有，是想着讓師弟鍛煉一下。”

“嗯，也是，總不能事事靠你。”

梁言松放下茶杯，手掌交疊放在桌上：“那你這次去幾天？”

“一個禮拜。”

“這麽久？”梁言松閃過一絲驚訝。

“是，有點事情需要處理。”林醉平靜的堅持。

梁言松側過臉沉思了好幾秒，似乎做出很大的決定，嘆了口氣。

“行，去吧。”他把剩下半包給林醉，忽然露出慈善笑意：“新茶，你也拿去些嘗嘗。”

林醉沒有立刻接，淡淡點頭：“謝謝老師，我會定期彙報您。”

梁言松擺手：“不用，我放心你的。”

從院長辦公室退出來，林醉看了眼盒子上的産地信息。

走到垃圾桶旁，随手一丢。“咚”一聲，那嶄新的茶團和垃圾一起墜落。

林醉沒什麽表情，自然的就像随手扔了件過期食品。

他看了眼手機，從現在開始一個禮拜，他短暫的自由了，心情從未有過的放松。

電梯門打開，尚捷從裏面走出來，看見林醉，連忙招手：“小林，梁院長在嗎？”

“在。”林醉換上那副笑臉：“你找他有事？”

“我找你，這有個東西正想讓你幫我翻譯一下。”

“我下周請假了，不好意思。”林醉嘴角放平唇角，不動聲色。

“喲休假了，難得啊，平常淨見你忙裏忙外了，休息好。”尚捷手放在按鍵上，敏銳嗅出來什麽：“心情這麽好啊，對了，你和那小師妹後來怎麽樣了？我看之前你還出來澄清。”

林醉扶了下額頭：“師姐，你也知道，那是在澄清。”

尚捷閉眼擺手，說：“少來，你要是沒站出來說話，我才不問，你這樣特意強調沒關系，才說明在乎人家姑娘名聲，反倒是有心思了。”

她補了一句：“誰還不是個過來人了，門兒清。”

“還沒。”林醉妥協，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沒到時候。”

尚捷還想着師弟嘴嚴得死也撬不開，随口八卦一下，沒想到真透了一絲風出來。

她以為自己幻聽，瞪圓了眼睛，連忙跟着進電梯：“哇，你小子真的被套牢了，難得啊。”

林醉無奈提醒：“師姐，這是往下的電梯，辦公室在六樓。”

尚捷扒拉着門：“不重要，你快仔細說說，我上次就發現你倆之後肯定有事，別蒙我啊。”

不論怎麽問林醉都三緘其口，再不說了。

尚捷無奈聳肩：“什麽時候沒到，你就是拿的太老到了，欺負小姑娘。”

激将法有用，林醉耐不住回應：“我只是，擔心那會是她的錯覺”

“姐最近剛失戀，免費給你個忠告。”尚捷雙手抱臂，鄭重地說：“別瞧不起小孩的喜歡，沒有比他們更真的真心了，錯過你會後悔的。”

是他太過傲慢了嗎？

天然覺得柳茵的喜歡是種錯覺而已。

林醉想起昨晚拒絕她的話：“你未必知道什麽事真的喜歡。”

當時他用這話來堵她的嘴，可去想，他當真知道女孩的心嗎？

他明明，都不敢細看。

尚婕見他沉思，忍不住：“那你自己呢？真就不動心？”

林醉擡眼，覆着光如琥珀：“是喜歡，可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

“為什麽？”尚婕沒想到他會直接承認，也沒想到他居然認真考慮過未來，即便未來顯而易見不光明。

她不免有些重新認識這個師弟，從前覺得他溫情但冷性，難得有這樣癡情的一面。

讓他這個人也有些了鮮活的人煙氣，只是這氣氛突然有些傷感。

尚婕壓低聲音：“師弟，你也別太悲觀了，其實……”

“但我想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林醉站定腳步，目光放遠，似乎是在對自己說。

此時教學樓外，隔着圍欄，燈光球場裏學生正在散步聊天。

學生們圍坐在一起，望向站在中央的指導老師，眼睛都清澈明亮，帶着期待的目光。

“你說的對，她飛蛾撲火，我也不能龜縮着假裝看不到。”

林醉回頭，忽然笑了下：“問題總歸是能解決的，掃清這一個下一個，就快了。”

尚婕張了張口，看着這個小自己三歲的年輕師弟，溫情冷性，從不逾矩。

現在有了一絲人煙氣，她打心底裏，為他的坦誠，也為他的勇氣而欣慰，畢竟這樣脆弱的感情實在是空中建樓閣，她太清楚這一路要經歷的曲折。

尚婕流露出一絲欽羨：“真羨慕你，要是當初我也這麽拎清的清就好了，也許就不會錯過。”

她悵然若失起來，用力撞了下肩膀：“師弟，要珍惜啊。”

林醉直起脊背，眼底濃郁的墨色終是化開了，啞聲道：“我會的。”

回去的路上，林醉握着方向盤，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放空。

風景倒流，車在行駛的這段空白段落裏，他的思緒不由自主的往外飄。

想起柳茵住在家裏的一個月，他總是會時不時擔心她。

他從前也未必有這麽勤快每周末回小區，現在倒是每周五記得提早走，就算也只是過來晃一下，幫她填充冰箱，或者做頓飯，卻覺得是難得放松的時候。

柳茵不知道的是，他的微信從來只對她一個人開放。

去過她的學院，看到過她屢次獲獎的紅榜，也知道論壇裏時常被讨論的她的名字。

看到她被謠言中傷，他頭一次感受到憤怒必須釋放，繼而會出來澄清。

也在知道她将自己當作靈感來源時，欣喜若狂，有過心思晃動，也想看看她害羞的樣子。

喜歡一個人讓好奇心加重，想辦法關注她的一切。

通過幾個昵稱的推測，輕而易舉找到她的私人賬號，悄悄觀察過另一面的她。那些俏皮的，混亂的碎碎念，逐漸勾勒出一個動人的靈魂。

他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變了，喚醒了藏在溫和面具下的情緒，就快要藏不住。

到昨晚她抱住自己，讓他留宿的時候，還是越界了。

那天晚上，她亮而明媚的眼神，篤定的對他說：“我當然知道什麽是喜歡！你才不知道。”

他有多久，沒有碰到這樣赤裸，坦蕩的目光了。

甚至有一瞬間，他注意力渙散，在想象那柔軟的唇，欺壓上去觸感是什麽樣子？

他幾乎就要崩盤坦白一切，他們之間相差六歲，學生時期總會對一些帶專有的濾鏡。

社會關系不對等的情況下，所謂喜歡并非純粹，他不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了，深知原則不可以打破，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讓自己保持冷靜。

直到今天，他的猶豫變成了動搖，所以專程來找學校請假。他不想給其他人看出他失去分寸的機會，用這段時間讓自己想清楚，要怎麽對待這段感情。

車一個急剎，險些撞到。

他跨出電梯間，好像能聽到熟悉的笑聲和腳步聲。

他想回答她昨天的問題，或者先道歉，随便說點什麽。

但一打開門，特別安靜。

屋子空蕩蕩，沒有人，也沒有亮光。

他打電話也沒人接，退出去時看到她很久不更新的賬號，發布一張圖片。

是和月球少女雕塑的一張合影，配着單獨出鏡的剪刀手：今天和月亮相遇啦！

地址定位是一家動畫電影制作公司，林醉迅速抓了車鑰匙，出門。

面試結束，柳茵走出辦公室下樓，臉上挂着勢在必得的笑意。

剛才完全是一場放松聊天，其中一個姐姐還是她的隐藏粉絲，當場就給出了結果。

實習工作順利搞定，比想象當中容易太多。

這件事證明一個道理，有時候不用着急懷疑自己，也許只是沒有碰到對的人而已。

途徑大廳時，柳茵忍不住拿出手機，跟月球少女的雕塑合影，感謝神秘的機緣讓她們相遇在這裏。

“咔咔”拍完幾張，她幹脆原地找了個椅子開始修圖。

打算用公司的地址發個打卡記錄，放在微博上，給粉絲們發個福利。

正p的忘乎所以，聽到有人叫她。

“柳茵是吧？我們可以談談嗎？”

柳茵擡頭，看見樓梯上站着一個男人，藏藍色的西裝，搭了條花裏胡哨的領帶。

看這一身精致又不失潮流感的穿搭，明顯就是這裏的老板。

等柳茵走近幾步看到正臉，認出這是陸澤林。果然，冤家路窄總是應驗在她身上。

柳茵多少有點積年舊怨，帶來的警惕心，渾身戒備起來：“你們沒商量好嗎？現在撤回面試結果有點不道德吧。“

陸澤林擺手笑出個圓滿括弧，往臺階下走：“不是面試的事情，你已經被錄取了。我想跟你聊點別的，這附近有家咖啡不錯，試試？”

雖然這人有可能不記得了，柳茵卻對之前比賽被批的事情耿耿于懷。

一時沒有注意表情管理，冷冷拒絕：“我不喝咖啡，太苦。”

“好吧，那我們邊走邊說，也沒幾句話。”陸澤臉無奈攤手。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大廳，陸澤林還友好幫她拉開門。

“實在沒想到這麽巧，相隔一年，能在這裏遇見你。”

“你居然還記得？我也沒想到。”

“其實那年的畫展沒有用你的作品，我是有點遺憾的。”陸澤林不善言辭，皺眉聳了聳肩：“你知道的，有時候規則不友好……不過這次能一起做項目，我真的很開心，希望你能在這裏完成你的成長。”

柳茵才不信這套說辭，但仔細想想，好歹也是未來老板。

擡頭已經換上一副燦爛笑意：“當然了，我也很開心能參與。”

“那太好了。”陸澤林大概國外呆久了，肢體動作豐富，大張開雙臂，想表示對下屬的友好。

柳茵吓得眉頭直跳，想要躲開，她擡手格擋的同時。

一雙有力的手掌扣住她，拉到身後，她站定後發現擋在眼前的背寬闊熟悉。

林醉反應太快，以至于替她承接下陸澤林的擁抱，兩個大男人抱了個滿懷，肉牆相撞，各自都露出不解和抵觸。

“我天，你是誰啊？”陸澤林被彈開的同時，大聲質問道。

林醉也同樣蹙着眉，彈開肩上不存在的灰塵，面若冰霜：“我是小茵的……”

“合租室友。”他略停頓了下措辭：“來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