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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需要幫你叫車嗎?我這裏不留人過夜。”
柳茵半紮起頭發,随意披了件外衫,撈起桌上的手機。
“這麽快就翻臉了?”
黑暗中,房間內一層墨藍。
林醉還仰躺着,發絲一瞬間掠過手掌心,癢癢的。
“我早跟你說過的,你不是例外,林教授。”
柳茵坐在沙發上,在瞧牆角的浴缸,一尾彩色的熱帶魚游來游去。
之前它還有一個伴,前些天莫名死了,現在喜歡躲在假山石裏,只有夜晚出來覓食。優哉游哉似乎比之前還要自在些。
“你願意的話,你想來就來好了。”
林醉重新穿起襯衫,點頭:“嗯,我願意。”
他下床,随手撿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畫稿,放回桌子上。
剛才情熱間推倒的一地狼藉,現下一點點被歸位到原處,林教授床品十分好。
柳茵靜靜看着,摸不清他到底還想幹什麽。
就只當他不存在,坐在畫架前,随意起稿,紙頁嘩啦啦直響。
一張張白紙,被肆意塗抹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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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存心和他反着來,大概是被打開了感官,興致頗高。
月光落在房間裏的畫上,光影勾勒出年輕的軀體。
不同的神态,卻有着相似的濃烈眉顏,無一例外,都年輕動人。
“你還畫過很多的人?”
林醉目光落在牆面那一幅幅人像圖上,久久沒有移開。
柳茵收回瞧他的眼神,懶洋洋瞥了下畫:“對啊,我總不能只畫你一個。”
林醉微微抿唇:“他們也愛上你了嗎?”
這話問得怪,柳茵擠顏料的手頓了下,狀似無意地點頭:“大概吧。”
“那你呢?”林醉問。
柳茵放下玻璃杯,轉身逆着月光看他:“你未免對我太好奇了吧?”
“阿茵,只是你不愛我了,但我沒有變。”
她眼眸如惑人的野貓,提醒道:“成年人的世界裏,愛和做無關。”
林醉眼眸幽深,帶着淡淡的落寞:“是我不該越界。”
她知道林醉是萬事都認真的人,便故意和他玩這種不走心的游戲。
他生氣最好,他越生氣,她便越覺得快意。
起了風。
柳茵将畫紙四角重新固定,手機在口袋裏一直震。
她接起來,沒一會語調變高:“知道了,我馬上過來。”又擡頭看一眼林醉,接着說:“他在我這呢,你不用打電話了。”
柳茵聽完對面的話,去拿衣服,被林醉攔住。
他也沒有問發生了什麽:“我剛打好了車,一起走吧。”
到了ktv,張宇成拉着喝多了的程雪,正在和保安吵架。
另一夥人似乎是找茬的,對着程雪指指點點:“你小子今天不給我道歉,這事就沒完!我記住你了!”
周遭音樂吵鬧,柳茵去扶程雪:“這是喝了多少?”
“她不聽我說的話,也只有師姐你管得住了。”
張宇成臉色有些不對,總是被程雪推開,兩人鬧什麽別扭似的。
“嗯,小成,你先出去打車吧。”
“可這裏......”
“交給我沒事,你在這她消停不了。”
“嗯。”張宇成看一眼程雪,忍了忍還是先出去了。
對面那幫人柳茵鎮定的模樣,一張瓷白的臉,在夜色燈光下宛如玫瑰。
“美女,你是她朋友啊?”
柳茵眉間挂着淡淡的愠氣,眼也不夾一下:“滾。”
那男人下了面子,極為不爽:“脾氣夠大的啊,好好跟你說話呢。”
“惡心玩意,想跟誰說話呢?!”
程雪還醉着,聽到這話忽然沖過來,被柳茵攔住胳膊。
“別管我。”柳茵想把程雪塞進座位上,一下拉不住她,更加兇悍:“垃圾東西偷拍還不敢認?看老娘從哪生你的是嗎?”
柳茵聽的腦子一炸:“偷拍?”
程雪哼了一聲:“昂,這孫子剛蹲在洗手間外面。”
“當啷”柳茵緊抿着唇,抓起桌上的酒瓶,拉開椅子轉身,像一只要去戰鬥的豹子。
一路追上那幫人,指着他們的腦門:“把手機拿出來,立刻道歉。”
周圍引起騷動,那男人立刻來脾氣:“別他媽瞎說,長什麽樣以為自己是天仙呢,誰稀罕……”
柳茵拔開酒塞,對着光頭男的臉,香槟氣泡立刻噴灑出來。
直接掃射一般将幾個人拎了個落湯雞。
“你他媽——”那人瞪着牛眼沖過來。
“怎麽?”柳茵揚起下巴,手裏悄悄握緊瓶子,正預備砸去。
手裏忽然一輕,酒瓶被人奪了去。
那禿頭男人被撞倒在地,捂着腦袋慘叫,周圍一地晶瑩破碎。
他來不及爬起,就被男人按住,一拳一拳打的沒有還手之力,血淋淋的擡頭。
模糊視線中,男人像一頭兇獸,沒有情緒,卻讓人莫名膽寒。
柳茵驚呆住,她以為今晚程雪已經夠瘋了,但她沒想到更瘋的是林醉。
他只站在那裏,卻不看她,一點點放下袖子扣上,白襯衫染了血,像朱砂潑在了宣紙上,格外的驚心動魄。
“真抓到偷拍的人了,活該被打!”
“好帥啊,有沒有人管管,這人誰啊?”
周圍的人不遠不近圍着,撿便宜樂子一般,一邊拍照一邊聊天,反倒像是現場直播追星。
柳茵撥開人群,喊他名字:“林醉,你瘋了?”
他才木木停下來,拳頭滴着血,躲避開她的目光,擦肩而過。
靠着吧臺點起一支煙,對着旁邊的幾個混混擡頭示意:“報警吧,我在這等着。”
從警察局出來,那個氣焰嚣張的領頭,都蔫巴巴的。
極不情願的對程雪低下頭:“這是內存卡,還有攝像頭,我們都不要了。”
程雪還醉着,扔在地上踩個稀巴爛,邊踩邊罵了一通:“讓你看,讓你看,爛屁眼的東西!再偷拍跟你沒完……”
柳茵等在外面,不知在張望誰,看到那人也出來了才放心。
程雪罵完,酒勁上來,一通暈了過去。
“我,我先帶她去打車。”張宇成主動上來扶程雪。
兩人神色有些不對,也不像是有仇,柳茵也沒細問,點頭:“好,我馬上就過來,你讓她在車裏先睡會。”
人走後,柳茵轉而看向林醉:“你到底跟他們說什麽了?”
他跟上前,幫她開車門:“那些人是慣犯,跟旁人有積怨,沒指認我。”
好一個作壁上觀,不髒自己的手。
柳茵盯着他往前走的背影,不自覺揚起了唇角。
一上車,程雪靠着張宇成已經睡了過去。
晚風微揚,柳茵坐在另一邊,不知在想什麽。
林醉坐在副駕駛閉眼休息,飛逝的路燈在他優越的側臉,留下斜斜一道光,更顯得清瘦,也更冷冽了一些。
柳茵靜靜看着,也跟着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今夜那些堵塞的情緒,或許恰好因為這個意外得到釋放,他們都疲累了。
快要到地方的時候,林醉提前下車說要去買東西,幫他們關上車門。
隔着窗,柳茵忽然叫住林醉說:“今天謝謝你。”
他站在那裏沒動,微微扯動嘴角:“就沒了嗎?”
柳茵有些迷茫:“還要有什麽?”
“沒什麽。”他臉色有些蒼白,淡淡地笑,随着車景一起被推遠。
這樣的背影,讓柳茵莫名感覺有點不一樣了。
此時此刻,他好像才是真正的他,也許今晚只有一次。
柳茵醒來時,整個人有些恍惚,
倒在了一堆稿紙上面,臉色泛白,昨晚回來的太晚,沒睡好。
程雪在沙發上睡的,早上一骨碌坐起來。
聽到衛生間響動,湊過來抱,把柳茵吓了一跳:“還是姐妹靠譜,昨天太帥了!直接把那幫孫子大出血,還有報案記錄!”
柳茵擦着手,涼涼道:“那你該謝的另有其人。”
程雪不無所謂:“都一樣,反正是你前男友嘛,說起來,林教授變化還挺大,之前還謙謙君子呢,現在都直接動手打人了,這可不像他的風格啊。”
“是不是失戀太痛苦,所以變化太大了!”
柳茵戳了下她:“別腦補了,都是因為你,我才不會找他來呢。”
兩人鬧了一陣,聊起酒吧裏的事。
程雪絮絮叨叨,又說起過去這幾年發生的事。
幸虧柳茵敏銳,捕捉到信息,又聯想到昨晚張宇成也在。
“你們怎麽聯系上的?”
“他啊。”程雪有些含糊說道:“勉強算前男友吧。”
柳茵驚呆:“你們在一起過?怎麽沒跟我說?”
程雪揉着腦袋,擺擺手:“就他剛畢業那會,我不是也沒決定回不回老家嘛,他來找我們樂隊玩過幾次,就跟弟弟好過幾個月,小屁孩一個。”
“你昨天喝多跟小成有關?”
柳茵靠在椅背上,越想越覺得蹊跷:“你還喜歡他!”
程雪一向大大咧咧,罕見沉默了一會:“他昨晚居然跟我求婚。我就……沒忍住,喝多了點說着說着就吵起來了,他怎麽想的呢,就不該拉他出來喝酒,小屁孩!”
“你們當初怎麽分的手?”
程雪悶聲悶氣:“太粘人了點,幼稚。”
“現在又後悔了?”
柳茵這下了然,這是在不甘心或是後悔。
可這樣的心情說出來總是難堪,大概只有在喝過酒之後才能肆意釋放。
程雪摸了把臉,鏡子裏清清爽爽:“寶,別像我似的,這麽糾結。”
柳茵擠牙膏頓了下,點頭:“我想的挺明白的。”
透過鏡子,程雪注意到她睫毛閃了一下,板着臉猜測:“對啊,你們倆是怎麽一起來的?跟睡了過了似的?”
柳茵立刻被嗆住,猛烈咳嗽起來:“別瞎猜了。”
程雪掰過她,直視對方的眼睛:“真睡過了?”
“舊情人相見,有點激烈。”她瞅着紙巾擦手,全然沒放在心上。
“然後呢?”程雪顯然對此很興奮。
柳茵低頭眼神瞟開,強行轉移話題:“洗你的澡去吧。”
“別玩火過頭了,這可有個現成的例子擺這兒!”
程雪的聲音迫不及待,從房間內傳來。
如梵音入耳,柳茵心裏突突的跳。
沒有愛了幹嘛要招惹,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話罷了。
但要她輕飄飄揭過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柳茵蜷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随手翻到一封郵件。
這是12月刊寄過來的雜志,之前一摞摞堆在角落裏都沒拆,她瞥見封面那一期,是在保加利亞鮮花節那天拍的照片。
她剛從公寓走出來,穿着焦糖色的長裙,拿起花束。
長卷發被攏在耳後,露出纖白的脖頸,和小巧的臉,風鈴微動,花葉落在肩頭,生動的像一張随意截取的日常。
似乎能從照片的背面,看到一雙柔情細膩的眼神。
照片底部,署名是will。
這幾個字母在她眼前放大,回憶侵襲而來。
她想起那束玫瑰,卡片上那句祝福留言。
他當時大概的确沒想過相逢,只是放不下牽念。
要不是有昨晚那件事,讓他突然爆發出來,也許他們已經擦肩而過,平淡的走出了彼此的生活,總歸是有點遺憾的。
她心裏莫名難受,無意識按了下手機界面。
撥打給傑森:“工作室找好嗎?想最近就搬。”
“剛裝修呢,怎麽,這就玩夠了,不打算繼續報複渣男了?”
柳茵搔了下眉頭:“有什麽意思,他也沒那麽重要,我自己才最重要。”
“你想通了就好,對了,寶貝,我昨天跟你說當飛行嘉賓的事……”
柳茵果斷挂了電話,不想聽對面的廢話。
心裏空蕩蕩飄着一個疑問。
明明是她先玩的游戲,到了最後,怎麽還輸的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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