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63章

“那你打算怎麽做啊?”

柳茵抿唇思索一下:“我都幫你介紹個新人了,你也幫我個忙吧。”

陸澤林提醒:“懂了,還是他的事對吧。”

柳茵不發言,知道他明知故問。陸澤林倒笑起來,嘆了口氣:“難為我找了這麽多托,襯托一下師兄的魅力,你也看不見。”

柳茵驚訝:“啊?我……”

“因為不喜歡,所以才會看不到吧。”

柳茵誠懇道:“承蒙錯愛,您還是換個目标努力吧。”

“昂,勞您挂心。”

陸澤林漫不經心應聲:“你可想好了,查到這些未必是好事。”

柳茵輕快“嗯”了聲。

心思卻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其實她也不知道還在執着什麽。

大約是心底裏不甘心,已經知道了就想全部知道。

隔天她問到了那女人所在療養院的地址。

還沒找到病房,就聽到女人不知在和誰吵架,摔出來一個花瓶。

旁邊的護工正在打掃,一臉埋怨嘟囔着:“三天兩頭的吵,以為自己闊太太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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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茵路過詢問,指了下病房門裏面:“裏面的人是生了什麽病啊?”

她見對方打量,有解釋:“我是給我姑姑送花的,就在隔壁床。”

“哪是生病啊,就是住在醫院嫌錢多燒的慌!”

護工一臉委屈:“這女的不知道得了什麽失心瘋,這麽大個兒子,整天罵!”

柳茵站在門口,透過那一點門窗,看到林醉的臉。

他坐在椅子上削一顆蘋果,修長的指節紛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

女人還在自顧自地罵着:“你不要以為你來看看我就算還幹淨了,你和你的媽都是吸血鬼,當初我就不應該心軟讓你進我們家門!”

“當初那混蛋怎麽跟我說的,你就是個村子裏來的親戚,讓你住幾天。”

女人哭得不能自已:“沒想到引狼入室,我早知你就是個沒安好心的,當初就應該把自己扔到國外去,現在養大了,回來撕咬我們!”

林醉放下切成塊的蘋果,神情自若:“這些錢夠你們衣食無憂了。”

女人橫着眼,有些驚訝:“你什麽意思。”

林醉淡淡含笑:“我要為我的家庭考慮了,很快就沒有關系了。”

女人大喊:“你妄想!還想什麽家庭,做夢!你這輩子都別指望有什麽幸福的家庭,癡心妄想!”

他離開時,似乎感覺門外有響動。

走出來,開門卻沒有看見一個人。

柳茵就在另一扇門背後。

林醉的媽媽不是早都去世了,想必這一位就是那個繼母了。

好似有多大的功勞一般這樣肆意的折辱人,她被那女人的話激怒。

看林醉走遠,來到了病房裏。

女人以為還是林醉,陰冷道:“你現在回來也晚了,滾出去!”

“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他。”柳茵慢條斯理地放下花籃,帶着笑意坐在對面。

女人狐疑道:“你誰啊?”

柳茵坐在椅子上:“我就是他女朋友。”

尚婕在安排手下的人,準備下班。

看見二樓辦公室燈沒關,“可以啊,最近這麽勤奮了。”

林醉把文件給尚婕,滴眼藥水,輕快道:“上次血氧儀的事已經找到了投資商,銀燦的單子也能讓我們維持很久,他們公司後期也有長期的需求。”

他把其他東西拿過來:“這些是我做的調查資料,之後可以并行追蹤一下。”

尚婕一邊看一邊疑惑:“你這是幹什麽,又要走?”

林醉對着鏡子擦額頭上的藥:“你就當我想養養傷。”

尚婕一臉無奈:“你也不能就因為這點傷,就撂挑子吧。”

“師姐。”林醉關上保溫箱,走到窗邊,拿起杯子喝水。

“三年前我做這個公司的時候,就是以能順利轉手為前提經營的,現在我看到你和小傑已經足夠熟練,我也準備好了。”

“我當初答應的是,搞走那個男人,擺平後我們就賺錢。”

尚婕坐在沙發上,一件件解釋:“怎麽,這麽快你就賺夠了?”

林醉站在畫前,湛藍色的太空中,繁星點點,彙成一條銀河。

這版是未公開的海報,沒有額外的渲染和宣傳,一切都保有着原畫質感。

“對,已經足夠了,剩下的我只會彌補一個人。”

他仔細封藏起來,準備帶走,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整理。

尚婕挑眉,最終點點頭:“行吧,我也改變不了你,這公司這裏我就替你看着,什麽時候想回來再說。”

林醉沒想着再回來,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踩着細碎的灑金夕陽,他驅車駛上街道,又接到尚婕電話:“還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師妹去醫院看那個人了。”

他立刻想起在醫院一閃而過熟悉的身影。

指節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一言不發,沉默盯着眼前的車流。

“知道了,沒關系。”

“我想,也許你們還有希望,你再加把勁啊。”

林醉原本着急啓動車子,又放下手。

很想去醫院問一問情況,但又想到這都是必然的結果。

不如一次性解決清楚,他想好後回道:“不着急,我還有事要回老城一趟。”

“媽,我回雲州看你啊。”

柳茵坐在返程的高鐵上,一面望着窗外一面說道。

“出什麽事了,這麽着急回來,過年還有好幾天呢。”

柳茵眯眯眼,似乎平靜下來:“我想你了呗。”

“行,你幾點的車我去接你。”

付芸的笑聲傳過來,已經能感覺到她的開心。

再聊了幾句,柳茵挂斷了電話。

想起剛才在醫院發生的事,

窗外是徐徐臨近的故鄉。

林醉是怎麽在雲州那樣一個地方,蛻變如此的。

柳茵回想在療養院,記得那一杯水潑上去的爽快和對方震驚的目光。

也是今天,她才親口從那女人詛咒的語氣當中,拼湊出林醉的過去。

他離開雲州後在父親家借住,寄人籬下一般,葉長冬本浪蕩成性,但卻像珍視血液一樣珍視自己的財富,那女人想要加進來着實費了一番功夫,其中就包括讓毀了他唯一的兒子。

林醉幾次三番被利用威脅,當作随意利用的工具,不順手了就輕易抛棄,若是順手,就困在身邊哪裏也不能去。

如此戰戰兢兢兩年,葉長冬終于覺得他無用才放手。

林醉才終于逃離,考上大學家庭,學了并不喜歡的專業。

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他們就是将他一次次拉下泥潭的人,手裏拿着風筝線一般,随意讓他轉換方向,下墜落地,如若不是足夠堅強,便離瘋不遠了。

柳茵從怔愣中回過神,掌心裏已經留下印痕。

她也是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安全感來自于哪裏。她可以信任家庭裏的任何人,即便是情緒失控發瘋,也都會有人兜着。

原以為父親離開已經是最難過的事,現在比起來,卻不過是雲煙。

一路回到家,付芸正在廚房忙活。

米飯的清香襲來,柳茵饑腸辘辘的脾胃瞬間被熨貼,又被趕到廚房看電視。

“媽,你知道林阿姨家原來在哪嗎?”

付芸已經猜到了:“你之前不是說跟你沒關系嗎?”

“就随便問問。”柳茵喝了口湯:“你還記得,林阿姨去世那會,林醉有多大?”

“初一,也就12歲。”付芸眯着眼睛感慨道,似乎喚起了一部分難忍的記憶: “小孩什麽都懂了,反倒什麽傷害都得承受着。”

“後來,他去了哪?”

“我記不太清了,應該是被他爸爸接走了。”

付芸盛湯的手頓了下:“我那時太過自我,覺得你的一切都應該有規劃。”

“謝謝你,媽媽。”柳茵揚起頭,慢慢琢磨:“也許他很努力從泥潭爬起來了。”

“那你告訴媽,你是怎麽想的?我都會支持你。”

柳茵心裏暖烘烘,第一從付芸眼中看到溫和柔軟的情感。

吃完飯,柳茵換了件白色長款羽絨服,打車出門。

她把頭發簡單紮起來,清清爽爽的。

雲洲陰冷,經常都是霧蒙蒙的。

她不太喜歡這裏的氣候,總是要裹得很厚實。

司機介紹了下這片老城區要拆遷。

林醉家就是小區最裏面一棟,這裏的家屬樓都很低矮。

他們家一直沒有租出去,只留了一間舊房子,她鬼使神差的敲了下門。

裏面沒人,她又下樓,撞見一個老太太。

“奶奶,您知道這家人搬去哪了嗎?”

聽鄰居開玩笑說:“沒搬啊,那孩子昨天還回來了,但不知道去哪了。”

原本也就是撞撞運氣,柳茵從小區出來,想起媽媽提到學校要做捐款活動,這也是林醉母親之前教課的學校,也許他會去那裏。

了解了他住的地方,證實了之前的話。

柳茵心裏浮上一陣陣不安,她即将要面對林醉真正的過去。

捐款儀式已經結束,林醉拒絕了領導的好意,在和學生在操場玩。

柳茵來的時候,林醉正在樹下跟一個小男孩下棋,黑棋天羅地網,把白棋的出路堵得嚴嚴實實,沒有可逃竄的一絲空隙,眼看就要落敗。

小朋友皺着眉頭,把手一攤:“不玩了!大叔,你也太不讓人了。”

“讓你多沒意思,這是尊重對手。”林醉收拾着棋盤。

小朋友撅嘴:“那你這樣肯定沒有女朋友,一點情商都沒有。”

林醉笑起來,戳了下小胖墩的臉:“小屁孩別什麽都問,要你操心啊。”

他話說到一半,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柳茵。

心頭梗了一下,眼眸上浮上一層妖冶的紅色。

轉而,他近乎自嘲的笑一下:“沒想到,你會來這裏找我。”

“我來看我媽媽,這也是她教過書的學校。”柳茵指了下前面體育器材的地方:“那時候她去上課,我就喜歡奔操場玩,還從那個雙杠摔下來過。”

林醉在思索什麽:“也許,那時候我在樓裏上課。”

教學樓和操場一牆之隔。

也許她慌慌張張背着書包往操場瘋跑的時候,隔壁樓的朗朗讀書聲裏就有他。

緣分兜兜轉轉,有時候奇妙的讓人驚嘆。

“原來那麽早,我們就擦肩而過了。”

林醉有些尴尬無措,打破沉默:“我知道學校門口有一家蹄花湯很好喝,你試過嗎?”

兩人坐下不久,吸引人眼球的情侶。

吃飯途中一個電話打過來,林醉條件反射拒接,見柳茵好奇。

他便把手機放在中間,開了免提。沒想到,對方張口就罵:“我姐當初瞎了眼嫁給那個瘋狗,沒想到你比他更可怕,想想當初在老子面前爬的狗樣子,你敢撩挑子!”

似乎是習以為常聽到這種話。

林醉淡淡回應:“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對面開始氣急敗壞:“你逃不掉,就是老子手裏的一片風筝!”

柳茵慢條斯理:“窮的手心朝上了,還狗叫什麽。”

不等對面說話,“啪”手機便挂了。

她繼續優哉游哉的喝湯,毫無所謂的模樣。

林醉驚訝之餘有些感動,他即刻将手機關了機,随手收起來。

一頓飯這才吃得消停下來。

飯後散步,柳茵提議去湖邊,忽然想起來問:“你初中畢業後,去了哪?”

林醉回想了下:“去了函城,我爸當時在做生意喊我過去幫忙,住了兩年……就去了寄宿高中,後來也沒怎麽見過。”

他略去了不愉快的部分,像随意陳述了一遍天氣。

柳茵心裏卻愈發堵塞,她明明記得療養院裏那個女人說的話,在葉家的日子,恐怕并不是那樣輕描淡寫就過去了的。

“都這樣了,你為什麽還要幫他們?”

“你說雨晴她們?”林醉仰頭回想起什麽:“她那時年紀小也是無辜的,我不希望她成為下一個我,需要付出代價的,只有葉長冬而已。”

柳茵突然懂了,林醉是個特別向往家庭溫暖的人。

他的意識裏能修複心靈,能治愈自己的,只有家,才會帶着一身傷痕,将她推往那個他所渴望的,篤定的避風港。

“所以,你當初就把我推給了我媽,也是覺得會被你影響。”

林醉看了她一眼,默默垂首:“茵茵,我不能那麽自私帶走你,這對你的家人來說不公平,我希望你是有選擇的。”

柳茵坐在長椅上,有些無奈的:“你做對了,我的确覺得我媽變得不一樣了。只不過林醉,我現在不是一個需要你保護的小女孩,我有愛人的方式。”

“什麽?”

她往前一步伸出胳膊,林醉被勉強圍在一個牆角。

他忍着笑意,瞧她目光堅定,反客為主的嚴肅道:“你最好直接接受。”

“嗯。”他盯着她泛紅的耳垂,輕輕觸碰:“不勝榮幸。”

“你也不用苦心孤詣地等到準備好再來找我,現在,就他們付出代價,讓他們狗咬狗。”

柳茵越說越來氣,也很欽佩他是這樣長大的,“我可以用我的辦法保護你。”

林醉喉結滾動了下,努力撐着:“哪裏就那麽脆弱了。”

這一刻看着柳茵,又不能靠近,她身上都有和母親一樣的天真和執拗。

他終于承認自己的弱點,已經被她找到了,妥協道:“好,都聽你的。那現在還餓不餓?”

剛才被人打攪沒有吃飽。

所幸,不遠處正好是學生的美食街。

柳茵指了下:“餓了,這個芝士紅薯看起來很香。”

他們開始排隊,趕上剛放學,有個小女孩禮貌詢問:“學姐,我能插個隊嗎?一會要上課了。”

她今天破天荒紮了個馬尾,又穿着白色羽絨服,一時難以辨認年齡。

附近高中生以為他倆是學生,柳茵忍着笑意,往後退了一下。

聽到林醉噙着笑意,悄悄在耳畔說:“被認成學生的感受怎麽樣?”

柳茵美滋滋的擡頭:“站在你旁邊,當然顯嫩了。”

林醉恍然大悟地笑笑:“哦,那看來,是我占到便宜了。”

柳茵只是打趣,他今天穿着休閑的沖鋒衣,拉到領口,留出輪廓優越的臉,倒也像是高年級那種傳說中的校草一般。

這麽一會,窄小的店裏擠滿了學生,生意火爆非常。

兩人站在門口分享一顆紅薯,男的挺拔清俊,女的陽光明媚,兩顆漂亮的腦袋彼此相對,遠遠看起來宛若一對校園情侶。

柳茵很想試下他手裏那個口味,叉子試探了下。

林醉笑了笑主動換過來,直接喂到她嘴邊,金黃的地瓜香甜軟糯。

“好甜。”

柳茵吃的鼻尖紅紅的,整張臉都粉白柔軟。

離得近了,呼吸僅在咫尺。

林醉突然有沖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手剛擡高,卻短暫愣了一秒,忍住縮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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