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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明天一晃而過,後天很快到來。

龍月和玉書修煉已經不用過多操心,闫仄平叮囑了範承澤放平心态不要着急,然後在龍月和玉書的保證做到師兄師姐的本分帶好範承澤的保證聲中,帶着司虹和戈二下了山。

路上時間充足,闫仄平帶司虹他們走了一條繞彎的路,路途會經過人間荒僻的村莊,也會經過繁華熱鬧的經濟中心,有險峻高山,也有婉轉溪流,會于山谷中見芳草茂密,也會于山頂見大雪封山。

司虹是第一次見荒僻的村莊,她醒來時在的城鎮平和富饒,神劍門山下的村莊也往來商貿不絕,而此時經過的村莊人煙稀少,房屋也均是最簡陋的茅草房。

遠遠的就看到村裏好幾個男人穿着不遮全體的衣物蹲在村口,手搓着似石頭的硬土塊往地上摳落泥土。

修真之人目力、耳力均比未修煉的人要好。

司虹聽到他們大聲談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張麻子家的娘們昨天去河裏洗衣服,袖子撩起來,沒想到臉看着跟黑炭似的,衣服裏的皮膚居然那麽白。”

“等這娘們給張麻子生了娃後,下一個就到我了。”

“你可悠着點,後面還有人等着呢。上次那個女人不就是……”

“別提她,真晦氣。一兩銀子買來的,一個娃娃都沒有生下,還總是尋死,給我惹了不少麻煩。”

司虹雖不能全然理解他們話語間的意思,但是話裏的惡意讓她厭惡的皺眉,然後停住了腳步。

戈二也明顯表現出了不适。

闫仄平随着司虹停下腳步,“怎麽不走了?”

“他們的談話讓我覺得不舒服。”司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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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他們。”戈二欲言又止。

“哪裏不舒服?”闫仄平問,“難道裝作聽不到,停下腳步就能讓你們感覺到舒适?”

司虹搖頭,“我要走過去揍他們。”

“為什麽?”

“因為他們做了壞事。”

“你從何斷言他們做了壞事?沒有證據的事情就是污蔑。”

“他們肯定做了壞事。”司虹說,然後大步向這些人走去,“我現在就去找證據,然後把他們揍一頓。”

“闫師姐,他們是不是拐賣婦女?”戈二問,他對這種事情很熟悉,他是孤兒,也經歷過拐賣。

“略人賣人為妻、妾者,杖一百,徒五年,但是簽了賣身契的卻不犯法,若是再有一紙按了手印的婚書,再明确的事情,也會變成清官難斷的家務事。”

“我曾游歷過數十個這種村子,懲治過、舉報過,但是再尋卻依舊還有,貧窮愚昧和人心的惡意是難以根治的頑疾。”闫仄平眸子平靜的發寒,“第一次遇到這種村子,我出手幹預,大家稱呼我仙人,後來我一次次去,大家喊我魔頭。最後村子裏的男人四散而走,獨留下了一些孤寡老人日日于罵我中守着空蕩的村子了卻餘生。”

“我以為是朝代不明,于是我習四書五經,訪名士,卻發現這已經是個不斷向前進的時代。只是前進永遠不是一蹴而就,律法更改也要适應民情。”

“戈二,要是你你該怎麽辦呢?”

“大愛蒼生也要愛這些人嗎?”

“……”

闫仄平同戈二說話間,司虹已經走到了那些男人面前。

“你們幾個在說什麽?”司虹怒氣沖沖的問。

“是個女娃。”最當前的男人眼睛一亮,視線上上下下把司虹打量了一遍,幾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快速挪動着位置把司虹圍了起來。

“大妹子,你是迷路了嗎?到我們村裏喝口涼水?”

“我不喝水,我在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司虹依舊保持着怒火的氣勢。

“喝口水怎麽了,又不會把你怎麽樣,好娘子脾氣倒是挺壞。”一個眼睛非常小的男人笑嘻嘻的對着旁邊的人說道,“強子,這小娘子長得真是好看,比張麻子家的娘們撩起衣服都白。”

“去去,少說葷話,別把人吓着了。”最當前的男人再次說話,“大妹子你到哪去?這地方就我們這一個村子,你不進去喝口水,後面可沒地兒給你喝水了。這日頭不喝水,你得熱死在路邊。”

幾個男人完全不把自己當作一回事,司虹被他們的目光和話語弄的非常不舒服,好在她也從未被規訓過隐忍。

“你們剛才在說什麽?這是我最後一次問。”

“什麽?小娘子怎麽就會說這一句話。沒聽見我們大哥問你喝不喝水嗎?哈哈哈哈。”

司虹從儲物袋裏掏出她的木劍——此次出門玉書師姐給她了一把新的寶劍,是開了刃的,非常鋒利,但是她不敢拿出來用,怕砍死人,所以仍是用她在神劍門練劍時用的木劍。

司虹掏出木劍時把幾個男人吓了一跳,但是他們看到是木劍後就放肆的大笑了起來。

然後司虹就用這把木劍把幾個人都撂倒在了地上,惡狠狠的揍了他們一頓。

幾個人哭天喊地的嗷。

司虹把要逃跑的趕回來,又重重的打了兩下,此時她分外的羨慕闫仄平會使用劍意——劍意打人真的疼,自己這幾下同她打人相比起來完全算不了什麽,“跑什麽跑,還沒有跟我說你們剛才在說什麽,我說話你們都是不聽的嗎?耳朵不用可以砍掉。”

“哎呦,我們這閑扯能聊什麽,都是些日常嘴皮子話。”當頭的那個男的躺在地上□□,“這位俠女,我們不知哪裏得罪了你,你就把小的們放了吧。”

“張麻子家的女人怎麽回事?什麽下一個就到你了?還有上次那個一兩銀子買來的尋死的女人。”司虹拿着劍指着他們,“不說清楚我就一直打你們。”

“張麻子家的女人是張麻子明媒正娶進來了,我眼饞就說兩句葷話。”強子谄笑,“就是腦子裏想一下,沒打算做什麽的。”

“那個女人也是我取回來的,聘禮給了足足一兩銀子,我娶進來的娘們就是我的人,我想怎麽處置都是我的家務事,俠女管的也太寬了些吧。出嫁從夫,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就是,這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你個女娃娃……”

話本子裏的劇情照進現實,甚至現實比話本子更要恐怖可氣。

司虹眼睛發紅,揮劍間地上出現了一道深塹,“那我就管管你們這規矩。”

“小師妹……”戈二睜大眼睛。

闫仄平目光閃過一絲訝異,司虹剛剛那一劍居然帶了一絲劍意,只是還混沌不清。

司虹想要傳達的劍意是什麽?

司虹跟着幾人進了村子,村口的動靜村裏早早的就聽到了,起初見調笑都竊喜,準備着村裏再添一女媳婦,後來聽見慘叫,于是都回家拿起了工具——有幹活的鋤頭,有菜刀,也有掃帚、棍子。

司虹剛一進村就看到了全副武裝的村民。

“是要一起上嗎?”司虹問。

“你是做什麽的?”一個瘦高老頭站在最前面,是這村子裏的村長。

“村長。”被司虹揍了的幾個男人立刻瘋狂的對村長使眼色發出求救信號。

“誰是張麻子家的女人?”司虹問,眼睛在來的人群裏仔細看,只是都是男人,不見一個女人,“你們村的女人呢?”

在司虹瞅村裏人時,被司虹揍過的幾個男人向人群立刻跑去,然後村裏的其他男丁就拿着器械向司虹沖了過來。

“一個毛頭丫頭也敢來我們村子裏大放厥詞。”村長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多厲害。”

“打斷她的腿腳,然後扔柴房裏餓三天,看她老實不老實。”

“師姐,還不去幫忙嗎?”戈二在房頂看的很焦急,眼睛緊緊盯着人群中的司虹。雖然司虹是修士,也天生神力,但是那麽多人,還拿着鋒利的武器,戈二很擔心司虹會受傷。

“再看看。”闫仄平也緊緊盯着司虹,想逼司虹一把,“也許她還可以使出劍意。”

司虹剛剛練氣二期,和普通人的差別并未有多大,如果不是她天生神力,早就被人打趴下了。好在這些人沒有系統的學習過打架招數,這麽多人擠在一起有些混亂,司虹可以從裏面斡旋。

前人打下去的棍子敲到了後面的人,左邊人劈下去的鋤頭砍到了右邊人的腳,哀嚎和罵人聲混亂了一陣子,有人丢了武器開始直接撲上來抓司虹。

混亂中,司虹開始體力不支,身上也挂了彩。

“死丫頭,還挺能躲,體力不行了吧,哼哼。”

“我要下去了。”戈二無法再看下去了,“小師妹都受傷了。”

闫仄平嘆了一口氣,司虹完全沒有再用出劍意的意思,甚至她可能還沒有意識到她已經發出過一次劍意了,看來只好之後再帶她回想了。

闫仄平同戈二加入混戰,很快就制止住了村子裏的人。

“人制止住了,接下來你要怎麽做?”闫仄平問司虹。

戈二也回頭盯着她,闫仄平同他說的那些話還在他腦海裏萦繞不去。

“先見一見張麻子家的女人。”司虹堅持原有的思路,“這個村子裏沒有女人,有問題。”

“張麻子是誰?”闫仄平問,視線掃過人群。

一個臉上都是麻子的男人顫顫發抖,闫仄平立刻把他揪了出來,“你就是張麻子?”

“我,我這就去把人帶過來。”張麻子發抖。

“別試圖逃跑,整個村子都在我的眼線下。”闫仄平說,“若是老實配合,還能留你們一命。”

“是,是。”張麻子感覺身上一松能夠走動了,立刻爬起來去找他家女人了。

過了一會兒張麻子帶了一個女人過來,這個女人一眼看過去給人的感覺非常溫和良善,不似村子裏的人,此時她看到村子裏的男人都在地上趴着目光裏閃過一絲快意。

“仙人,就是這個女人。”張麻子把人往前推了一把。

司虹湊近看她,直截了當的問,“他們是不是欺負你?”

被帶來的女人仔細看着司虹三人,眼睛又掃過周圍的村民,似乎在審視局勢。過了一會兒,女子緩慢又認真的開口,“幼時,母親常給我講一故事,故事發生在一個窮惡的村子裏,那裏沒有民風淳樸,只有拐賣□□。母親告誡我,作為女孩子出門要非常小心,不可以夜晚出門,不可以和陌生人搭話,更不能穿花裙子,否則就會被拐賣到這個窮惡的村子裏。”

“但是有一天這窮惡的村子裏來了一位女仙人,女仙人懲治了村子裏的壞人,救出了被拐賣的婦女,并教她們安身立命的本領。女仙人法力無邊,嚴厲打擊所有這樣窮惡的村子,于是壞人自危,女孩子可以漂漂亮亮安心出門。”

“我等到女仙人來了對嗎?”

闫仄平眼睛突然一酸。

司虹從柳依這裏了解了村子裏拐賣婦女的歷史,也了解了她是進京趕考的考子,途中被騙被拐賣到了這裏。

“這是我這一段時間收集到的證據。”柳依将村裏購買婦女平攤金額的賬本以及上一位自殺女子沾血的衣物遞給司虹,眼中帶着淚水,露出脖上的紅痕,“我裝作乖順讓他們放松了一些對我的管束,偶爾可以出門洗洗衣服,但每日大部分時間裏依舊被鎖在屋裏。”

“逼仄、幽閉、陰暗、囚禁、強迫,我無數次想要瘋了或者一了了之,但是想到女仙人的故事,我就有了繼續支撐下來的勇氣。”柳依目光堅毅,“我寒窗苦讀如此多年,付出比男兒多百倍的努力,一定要進入朝堂,就算艱難,我也得繼續走下去,要像女仙人一樣去保護更多的女性。”

司虹從未聽過如此事情,眼眶發紅,淚珠含在眼裏。她手裏緊握着柳依交給她的證據,卻不知該如何處置。司虹看向闫仄平。

戈二也看向闫仄平,他已經知道柳依話中的女仙人是闫仄平。

“我們會把證據交給專門處理此事的人。”闫仄平開口了,目光溫柔的看着柳依,“一定要繼續往前走下去,在朝堂上發出聲音,你堅毅聰慧,一定可以。”

“你受苦了。”司虹幹巴巴的想要安慰柳依,但是話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啓,這種事情絕對是讓人窒息的噩夢,但是柳依卻表現的如此堅強,依然保留着那種經歷折磨後卻仍然向前依然為人着想的人性光芒,這種光芒帶給司虹極大的震撼。

司虹看過很多大義的故事,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濃烈的被觸動。

司虹愛這樣的人。

司虹意識到自己愛的并不是紅色,是第一眼見到的那個穿紅色嫁衣的女生眼裏旺盛的生命力——濃郁的、蓬勃的、充滿希望的生命力。

像大地,像種子。

“小師妹要進階了。”戈二感覺到靈力波動,驚訝的看向司虹,只見司虹閉着眼睛坐在位置上,瘋狂的吸納着周圍的靈力進她的身體裏。只是此處的靈力太過稀薄,遠遠不夠司虹進階。

闫仄平已經把自己所有的靈石都掏出來放到了司虹身邊,戈二也趕緊把自己的靈石都掏出來。

有了靈石的補充,司虹對靈力的吸納果然順利了很多,很快面前堆積的靈石都湮滅成了粉末。

司虹進階所吸納的靈氣遠比想象的要多,沒有靈石了,闫仄平掏出一件帶有靈氣的寶物,寶物的光澤也很快暗淡了下來,戈二狠心正打算把自己從秘境中得到的秘寶拿出來,司虹終于睜開了眼睛。

“我進階了。”司虹對剛才陷入頓悟還未察覺,睜開眼第一件事發現自己進階了,于是睫毛上還有未幹的淚花,嘴角卻控制不住的快要咧到耳朵,“練氣三期了!”

“可惜此地靈氣不夠充裕。”闫仄平嘆息,她預估若是靈氣充足,司虹是可以連進至少兩階的。

“桌子上怎麽多了那麽多灰。”司虹嫌棄的看着桌上的灰。

戈二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心疼。

這些灰可都是靈石,那麽多靈石!

進階吸靈氣看着好像不怎麽樣,但是拿來花真的是很大一筆錢啊。

而且這幾乎是他這幾十年攢下來的全部的錢——現在除了藏在神劍山的一部分,他已經分文沒有了。

戈二眼淚汪汪的看着闫仄平。

闫仄平看着桌上的灰也沉默了一瞬,手摸了摸錢袋,剛才緊急情況顧不得多思,現在她手頭上也沒有靈石了,錢袋裏現在只有一些早年為方便在民間活動換的一些碎銀子。

戈二在闫仄平的沉默中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聽聞大師姐還被林蕭長老罰了未來三年的月銀,戈二非常同情,但是他更心疼自己的錢,這些靈石可是他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攢下來的——幼時流浪的生活讓戈二早早就知道了攢錢的重要性。

“別擦,這是證據。”戈二指着桌上的灰,制止了司虹要擦桌子的動作。

“證據被燒了嗎?”司虹立馬頓住手,“誰?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怎麽還能發生這種事情?對方是什麽實力?化神期嗎?”

“不是那個證據。”戈二說,“是你欠我們錢的證據。”

“嗯?”司虹不明白。

“剛才你進階靈力不夠,吸了我和大師姐的靈石,這些就是靈石被你吸幹後的粉末。柳依也可以作證。”戈二說,“親兄弟明算賬,咱們這關系,你可能不能不還我啊。”

“多少靈石?”司虹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桌上的灰看着也不厚,應該不是很多吧。

戈二報出一個數字。

“……”司虹尖叫一聲,“你騙人的吧?我一個月月銀才兩顆靈石。”

“這還只是我的,剛才闫師姐掏出來的比我還要多,而且還有一件品相不錯自帶靈力的法器。”戈二說。

被吸幹靈氣暗淡無光的法器凄慘的躺在桌子上,成為重要的物證。

司虹把最後的希望投到柳依身上,她相信柳依不會騙人。

柳依沉重的點了點頭。

司虹痛苦的再次閉上眼睛。

太痛了,十八歲的脊梁背負不起如此重的壓力。

戈二拍了拍司虹的肩膀,“當你築基了,每個月就可以領五顆靈石。”

“五師兄,我算數不好,你幫我算算每月五顆靈石我要還到多少歲……”

戈二沉痛的閉上眼睛,“師妹,你一定要努力修煉,務必要結丹啊。”

做還完債再死的好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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