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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回去的車上，冷曉書看着旁邊放着的幾個袋子，不見喜悅，反而皺着一張臉：要怎麽還景然哥錢？

她生活費不算少，但也絕不多，只能算中等水平。但周景然給她買的這些衣服，價格對于學生黨來說都不便宜，已經超出她所能承擔的水平。

周景然雖然說是送，但冷曉書無法心安理得地收，何況，平時景然哥還請她吃飯，給她買早餐，零食和奶茶。

冷曉書想要賺錢，然後眼睛一亮，想到了從不愁兼職工作的戴妍香，立即就給戴妍香發微信，問她怎麽找到可靠的兼職工作。

戴妍香先是給她介紹了幾個可靠的，然後才問：【怎麽忽然想兼職了？】

冷曉書看一眼周景然，心說“當然是景然哥寵我給我買了太多衣服”，但這話實在太婊氣，她只好找了個“想攢社會經驗”的理由含糊過去。

戴妍香雖有疑惑，卻沒有問，把她提到的幾份兼職都做了介紹，讓冷曉書自己想想選哪一個，又與她聊了會兒，然後問了冷曉書一個問題。

冷曉書看着手機良久，久到像是被人用一盆冰水兜頭潑下來，把她因為這一天的經歷的歡喜和喜悅被沖洗得幹淨，只剩下涼意，從心髒的位置，一點點往全身蔓延。

戴妍香說：【曉書，學長他有女朋友嗎？沒有的話我想追他】

冷曉書去看認真開車的周景然，心說：你高興什麽呢？景然哥他只是對你好，并不是喜歡你，你的景然哥，遲早變成別人的。

她心裏湧出一股不安，這不安讓她心裏頭那個每次冒頭都被摁回去的想法，再一次冒了出來，而且這一次，不再只是冒個頭，連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我要追景然哥。

可張口，對着周景然才說了個“我”字，她的勇氣就全部用光了。

周景然笑着轉頭看她：“怎麽了？”

“沒什麽。”冷曉書搖搖頭，又去看手機。

戴妍香久等不回，又發了一條新的：【曉書，我好像喜歡上學長了，我想追他，你會幫我的吧】

冷曉書看着後面跟着的那個既調皮又可愛的表情包，面無表情地想：不會，因為我也喜歡景然哥。

但慫了很多年的冷曉書沒勇氣說出口，甚至想要說好，可字打出去，卻怎麽都無法違心地點下發送。

周景然曾經誇過她單純善良，可其實，那不過是因為沒有什麽事，重要到她為此用上心機和謊言而已。

她猶自怔愣着，戴妍香卻等不及似的，不等冷曉書回複，微信一條接一條地發了過來：【我進文學社的時候就注意到學長了，他真的長得太符合我的想象了，溫文爾雅，體貼細致，而且還才華橫溢】

【曉書，你好奇過我喜歡什麽樣的男生，我當時說志同道合的】

【學長不僅與我志同道合，他的每一點都長在我對男朋友的幻想上】

【所以，曉書，你幫幫我吧】

冷曉書自認識戴妍香起，還從未見過她這樣熱切又真誠的剖白，心裏微微訝異的同時，也有些佩服她的這份勇氣。

不幫嗎？可景然哥喜歡妍妍，妍妍也喜歡景然哥，他們是兩情相悅呀。

那幫嗎？冷曉書擡頭，看着車外川流不息的車輛和倒退的人群，腦海裏想着周景然牽着別人的手，像今天陪自己逛街一樣，不僅會牽她的手，還會毫不吝啬誇贊之詞，會體貼地一個人提着所有的袋子。

她一想到這些，心裏就難受得眼睛都紅了一圈。

冷曉書低着頭，看着手機上的那句“你會幫我的吧”，咬了咬唇，把那個沒發出去的“好”字删掉，重新輸入：【對不起，妍妍】然後手指按在發送上，閉着眼狠狠點了一下。

有些話一旦開了口，難度就降低了很多。就像有些事，沒動手之前總覺得千難萬難，一旦動手去做了，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

冷曉書看到發出去的那五個字，深吸一口氣，繼續打字：【我不能幫你，因為我也喜歡景然哥】

發出這條微信後，冷曉書竟然有種身體都随之一輕的感覺，好像那壓在心裏許久的陰霾，終于雲開霧散，得以重見天日一般。

她閉上眼，像個在黑夜裏行走得太久的人，貪婪地享受這溫暖的陽光，連嘴角都跟着上揚。而再睜眼的時候，她轉頭看向身邊開着車的人喊：“景然哥。”

周景然轉頭看她，等她的下文。

冷曉書卻語氣輕快地又喊了一次，依舊不說話。

周景然有點疑惑，但沒有問，因為冷曉書臉上那如釋重負的表情告訴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她露出那種笑容。他當即有了猜測，卻不急着問出口。

戴妍香的回複不算快，不知是被冷曉書的話給驚住了，還是突然有什麽事，等他們到了學校，冷曉書下車的時候才聽到有新信息的提示音。

她沒急着去看，目光看向周景然，心想：要告白嗎？反正欣語和妍妍都知道了，景然哥早晚會知道的吧。

可是，景然哥不喜歡我，他喜歡妍妍。想到這的冷曉書又黯然低下頭，前面被戴妍香的隔空表白激起來的那股勇氣，一下子又洩掉了。

與她的黯然沮喪對比強烈的，是周景然看了手機後，臉忽然像花兒般綻放，笑得極其好看。

冷曉書看到他不同往日的燦爛笑容有些恍惚，試探性地問：“景然哥遇到什麽高興的事了嗎？”

“你猜！”周景然翹着嘴角，目光發亮。

“我怎麽猜得到嘛。”冷曉書試圖撒嬌：“景然哥告訴我？”

周景然回味了下她那個帶着撒嬌意味的“嘛”，心裏極度歡喜，臉上卻裝出無奈的表情，擡手揉了揉她的頭：“不能偷懶。”

突然被摸摸頭的冷曉書一愣，擡眼看着面前笑容溫暖如春的人，心裏一片暖洋洋的，嘴上卻抗議：“這怎麽是偷懶，太難猜了嘛。”

“呃……”周景然想到戴妍香發來的截圖，臉上笑容就更溫暖：曉書确實猜不到，她上一秒才和妍香說喜歡我，下一秒妍香就截圖發我了。

“是妍香發來的信息。”這麽說也不算欺騙吧，的确是戴妍香發的微信。

冷曉書剛剛還暖洋洋的心，霎時間就涼飕飕的了。表情轉變的太快，她甚至都來不及掩飾，只好低着頭，像只才開始就鬥敗的雞，羞恥得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裏去。

她酸酸地說：“她肯定說了讨景然哥歡喜的話。”

“嗯。”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字，但冷曉書卻知道他此時的心情非常好。這更增加了她的酸澀。

吸了吸鼻子，冷曉書勉力擠出個笑容來，擡起來看着周景然說：“那恭喜景然哥啦，你追女朋友去吧，我先進去啦。”

周景然臉上的表情變得意味深長，眼裏笑意更盛，卻仍不做解釋，而是把袋子遞給她：“衣服買了，就要穿的。”

冷曉書接過，敷衍地“哦”了一聲，都不知道聽到了沒有。

“曉書。”周景然忽然很鄭重地喊她的名字。

冷曉書愣了一下，擡起頭看周景然，見他表情也是十分的認真，于是心裏那些情緒頓時都收斂起來了，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周景然卻忽然有露出個溫和笑容來：“不要怕別人說，別人如果羨慕你，你應該引以為傲才是，因為你身上有她們所不具備的東西。”

“就像那些罵你，甚至用言語侮辱你的人，她們其實是妒忌你，而且這種妒忌是因為知道她們再如何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所以就想着要把你拉入泥淖中去。這時候你應該做的，是更大方自然地展示你所擁有的，而她們不具備的東西，而不是如她們所願，甘願沉于泥淖中。”

冷曉書自小認識周景然以來，幾乎不曾見他如此認真又鄭重地講這麽一大段話，而且這一段話字字句句都是在開導她。

當年的事，她沒有跟周竟然講，周景然也沒有問過她，甚至提都沒提起過，她便以為周景然不知道。但怎麽可能不知道呢？那之後更細致的關心，更體貼的呵護，以及某一段時間裏連說跟她說話都要先斟酌一番才敢說出口，甚至明明他都選擇了住校，第二學期卻選了走讀，每天要早起一個小時。

她只是自己假裝他不知道而已。

冷曉書眼裏湧滿淚水，卻沒有躲閃開周景然看向她的溫柔而心疼的眼。她輕聲問：“景然哥，都知道？”

周景然輕輕點頭，伸手拿大拇指指肚抹去她即将要滾下來的淚珠：“都知道。”

這輕飄飄的三個字說得太溫柔，以致于冷曉書失神一秒，心裏就像被洪水沖垮的堤壩似的，心防一下子都沒了。她顧不得周圍有多少人，顧不得周景然跟她并不是男女朋友關系，顧不得會不會丢臉，手裏的袋子“砰”一聲砸在地上，她撲進周景然的懷裏大哭了起來。

周景然僵了一瞬，不知怎麽地想起自己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冷曉書還在幼兒園大班，兩人不在同一個學校，于是等自己放了學，那小女孩等在村口的大馬路上，見了他就遠遠地跑過來撲進他懷裏，一邊跑一邊用着奶糯的聲音喊：“景然哥哥！”

他慢慢地擡手，再緩緩地抱住她，揉了揉她的頭發，說：“放聲地哭一次吧，曉書。有我在。”

冷曉書哭得更大聲了，像是要把這些年壓在心裏的委屈全都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