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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之物人人愛,這道理天經地義,只是每次她癡了般望着師哥那張俊龐,看得忘記眨眼,等回過神來,很難不臉紅,又覺自個兒實在膚淺,但……他真的長得很好看啊,既英俊又溫柔……

“等游歷回來,你有什麽打算?”男人拉着她的手,似乎知道她方才又瞧他瞧得失神了,此時嘴角戲谑地翹着

她垂下熱熱臉蛋,重新抓好肩上的包袱,輕聲道:“我沒想那麽多”咬咬唇,擡起頭,頰畔暈暖似乎更濃“可能……就是老樣子等結束游歷回來,繼續待在玉靈峰上服侍師尊,和師尊、師姊、師妹……還有你,在一起”她可以一直待着不走,但師尊說,她年已雙十,趁年輕該下山走走,行萬裏路勝讀萬卷書她想出去看看,出西海玉靈峰,看些不一樣的人事物,但最後的最後,還是會回來的

他沉默了會兒,放開她的手“你心裏只有師尊是嗎?”

她一愣“我……我心裏也有你……你知道的”

他神情有些古怪,目光專注“那麽,如果我說,我想過點不一樣的日子,要轟轟烈烈、熱鬧滾滾的日子,你會跟我去嗎?”

她怔得更嚴重,許久、許久,終才擠出一句話——

“可是……簡簡單單的,不好嗎?平靜無争的日子,有什麽不好?”

他掩下長睫,掩下似有若無的失望,下山的那一日,她沒看出來

昨晚又作夢夢着以前的事

游歷江湖兩年,她更明白了,她這性情,還是與世無争的小日子最适合她

但,想要平靜無波卻不容易啊……

直到穿過森森莽林,踏進南蠻之境,這兒有山有水、有竹有林,梯田占滿所有小山頭,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似乎尋回一些往昔自以為理所當然的寧靜,然後……卻又被人猛地轟來一記,攪得頭暈目眩

所以啊,寧願這麽病着遇不到心裏那個人,一輩子邪病纏身,那也無悔……

他說這話時,語氣如此認命,眼神萬般溫煦,汪亮到她幾難直視

她不笨的,鳳錦根本話中有話,目光藏情,雖沒坦率表示,那意思也頗為明顯,好似告訴她,他遇到心裏那個人了,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總之,她好像被示愛,又好像沒有

這種感覺很糟糕,不曉得該怎麽回應,頭疼的是,也不知該回應什麽

害她這四、五天有意無意避着他,總一大清早就出門,往更遠些的村落打探“刁氏一族”的下落,回到竹塢時,天色都暗下

此時分,夕陽只剩一點點顏色

沿着箭泾旁的土道往坡頂而行,竹塢已在眼前,她看到靜伫在不遠處的薄紙般身影,瘦瘦長長,黑發微揚,淡淡一抹輪廓

她心髒怦然一跳,瞬間感受血在胸中滾動的那股熱,又是那種活着的滋味

他、他該不會專程等在那兒逮人吧?

待再走近幾步,立即察覺異處──鳳錦站在竹籬門外,面前跪着一名老漢,一輛簡陋推車就擱在一旁,推車上躺着一名大姑娘

老漢跪伏身子,不住磕頭,也不知求了多久,嗓子如粗礫磨過一般,猶自哭求道:“咱、咱就這一個閨女兒,求您發發慈悲,救救她吧,真沒法子了,嗚嗚……真沒法子了,她、她這傷,傷得都快魂飛魄散,沒法子了呀……”

上官淨兩個俐落躍身,驀地竄到推車旁

鳳錦在看她,她感受得到那兩道灼灼目光,頭一擡,亦直直掃了他一眼

他像是面無表情,讓人讀不太出心緒起伏,但眼神銳利,很有穿透力

呼吸一緊,她連忙凝神,低頭審視推車上女子的狀況

探鼻息、膚溫、頸脈除氣息較弱外,大致無礙,然頸項上有一環青紫,等她再探向女子手脈時,更為吃驚,那細腕上有一道道的傷,雙腕皆有,似自殘不成所留下的刀傷

她微瞠眸,再次擡頭望向鳳錦

面對她的疑惑,鳳錦像似視若無睹,卻出聲了,問那老漢

“倘若救了,往後你如何打算?”

“咱……咱決定了,帶着閨女兒離開南蠻,搬哪兒都成,越遠越好求求您、求求您大發慈悲,您大人有大量,只有您辦得到,鳳──”

“把她抱進去”鳳錦聲略揚,适時截斷老漢的哭嚎

一得到指示,站在主子身後的牛大即走向推車,朝微愣的上官淨點點頭,單用一臂就把昏迷的大姑娘輕松挾抱,帶進竹塢

老漢大喜,又是拼命磕頭,連連稱謝,老臉上涕淚縱橫

“明早再來接她走吧”鳳錦沉靜道

“謝謝、謝謝……嗚嗚啊啊——”好不容易求成了,老漢匆地伏地大哭

上官淨立在原地好一會兒,完全是丈二金剛模不着頭腦

按她脾性,自是想向老漢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鳳錦站在那兒動也不動,兩眼直盯着她,一瞬也不瞬,她陡地醒悟過來,他是在等她進去

也好,該去看看那姑娘,說不定還有其他傷!

“老爹保重”她對着仍兀自痛哭的老漢拱拱手,快步走進竹籬門內

“鳳錦,那姑娘——咦?”才欲詢問,男人竟旋身就走,把她幹晾着

“鳳錦?”不理她?“鳳錦?”依舊不理人

“鳳錦!”她迅捷躍到他面前,眸底有點竄火

“你不是在躲我嗎?”他停下,寬袖負于身後

那問話來得如此突兀,語氣如此自然,像聊着今兒個天氣、話家常一般上官淨卻不自在地抖了兩下,向來坦坦然的心一下子虛了

“我……那個……是我不對”低頭

……竟乖乖認錯?鳳錦一愣,盯着她的頭頂心,險些笑出

“我沒說你不對”他又在使小性子,但……能有個人任他使性子,這滋味實在該死的好啊!

他僵着聲道:“我那日……說了些事,你聽了不舒服,你躲我那也應當”

“我沒有不舒服!”她急急辯道

她只是臉紅心熱,一直揣測他當時的語氣和眼神,弄得自個兒發昏……好吧是有一點點不舒服,但是……但那是因為……唉

“不管你怎麽想,總之,我沒有不舒服”再辯

聞言,他微微一笑,有些憂傷落寞,點點頭道:“那就好”

一點兒也不好!

他、他這是明擺着不信嘛!

上官淨越急,話越說不出來,只能郁悶地看他重新拾步,從她身邊走開

郁悶已持續許久,她在竹塢東翼的客室前等過大半時辰了

送那名大姑娘進客室後,牛大就守在房門口,問他話,也不吭聲,只懂得點頭、搖頭,倒是這幾日莫名其妙成了她專屬小婢的朱玉,因鳳錦的吩咐,已往裏邊送進兩盆子溫水,此時亦跟着主人家待在客室裏照顧那名姑娘,尚未出來

要闖進一觀究竟,對她畫言易如反掌,但于情于理,她沒資格擅闖

被擋在外面實在不好受,她大可回自個兒房中休息,但……如何走得開?

思緒噴湧,胡思亂想,再加上方才鳳錦那一臉憂傷,害她胸中沉甸甸,仿佛怎麽都納不進足夠的氣,很悶

咿呀——

門從裏邊推開了!

她驀地揚睫,見朱玉捧着水盆跨出

“那姑娘怎麽樣了?傷得重嗎?她醒了嗎?我……我能進去瞧瞧嗎?”

“小姐,那個……唉……這個……主子他……”話很多的小丫鬟竟吞吞吐吐

“讓她進來”裏邊傳來主人家淡淡的應允

小丫鬟随即沖她咧嘴一笑,還松口氣般俏皮地吐吐小舌,捧着盆子,竟用手肘“攻擊”牛大,邊嚷:“走啊!主子發話,要小姐進去,你還杵這兒幹什麽?想繼續偷懶啊?還不跟我走!”

上官淨沒留意牛大有無随朱玉離去,她入內,撩開帶草香的細竹簾

房中飄浮某種氣味,略辛辣,不難聞,該是調和許多香藥所制成的寧神藥香

鳳錦就坐在楊邊

那姑娘靜卧,仍合睫睡着,割在雙腕的新傷與舊傷皆一并處理過,裹了藥,連頸上明顯的青瘀也抹過藥,帶着薄荷氣味

鳳錦極輕柔地移動姑娘一手,将之放進薄被裏,再為她調好枕頭高度,那一幕落進上官淨眼裏,竟胸悶又氣郁,古怪至極

“她這身傷,是自己弄出來的,是嗎?”上官淨想過又想,穩住嗓音問,手暗暗握緊

鳳錦颔首,似不知她內心起伏,僅徐聲道:“跳河、割腕、上吊,尋死多次未成,全賴老父守得嚴實,但再這麽下去,總有一天能讓她如願”

“為什麽她要這麽做?”她表情凝重“誰欺負了她嗎?”

他擡起頭,深深看她一眼

“記得那群惡徒嗎?你第一次踏進南蠻野林,在林中救了我”

上官淨點點頭,腦中一閃,臉色漸漸蒼白,似恍然大晤

鳳錦又道:“這姑娘在我之前曾被那些人逮住餅……她沒我幸運,在那群人底下吃了很大苦頭”正因那些不長眼的混蛋鬧得這一帶烏煙瘴氣,他才出手,前後已治了幾批,直到那一次在莽林中設的結界被她闖進

“那、那……她……她的傷……”

“真正的傷不在,身上的傷即便好了,心上的傷卻很難痊愈”

心上的傷……上官淨渾身一凜,怔怔然,許久才能籲出口氣“那位老爹說,只有你能幫她……那些看不見的傷,你真能治?又該怎麽治?”

他眼神微異,笑笑道:“如果我說我有封住她記隐的能耐,你信嗎?忘掉一切,重新來過,所有悲歡苦喜全化作白紙,只往前走,不回頭……你信嗎?”

上官淨瞪他,一直瞪着,忘記眨眸

他驀地笑出聲,略帶嘲弄的笑音在室中輕回

“看來我唬人的功夫還不錯,真把你唬愣了”他神情一整,伸袖來回撫平薄被一角,邊徐聲又道:“老爹實在走投無路,才把自家閨女送我這兒,她心結難解,血瘀滞于胸中,阻抑心氣,必須以‘龍血竭’為主藥”

“‘龍血竭’……竹塢藥圃旁那棵怪樹?”那棵樹同她差不多高,像把大傘,樹幹特別粗圓,會滲出血紅色汁液,她從未見過,曾好奇問過他

“正是”他頓了頓,有意無意避開她的注視“那棵‘龍血竭’我養了十三年才成,取樹汁熬作藥丸,極珍貴的”

“這麽做就能治好嗎?”

“至少能化開她胸中瘀塊,心緒一旦平穩,或者漸漸便能看開”他望向枕上那張蒼白臉容,再次探着姑娘額溫,低語若嘆“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上官淨狐疑地輕蹙眉心,想再問,一時間厘不出思緒,再有,她眸光根本沒法子挪開,因他散發下輕垂的側顏,側顏神态如此專注,專注中浮動似水柔情,那樣的柔情太容易打動誰,倘若她是那個被他溫柔以待的女子,那、那……那也要忍不住在他的撫觸下嘆息吧……

才這麽想,她明顯聽到一聲混進驚駭和恐懼的抽氣聲!

大姑娘醒了!

“啊!啊啊──別過來!別碰我!不要啊──我、我我……”那姑娘陡然醒覺,雙眸未睜,倒先驚嚷起來,兩手亂抓

忽地,她嚷聲一頓,動作也止了,仿佛納悶自個兒嚷些什麽,又為何如此激動她終于張開眼睛,張得大大的,眸底有着濃濃迷惑,在見到男人那張詭異的紅痕面龐時,迷惑轉為驚愣

她甚至吓得撐坐起來,還往後疾退,背緊緊抵着床柱“你……你、你……”

好啊!這麽好的機會,不利用,豈非暴殄天物?

鳳錦一臉受傷,那受傷神态僅“展現”短短一瞬間,然後就很“吃力”而且“倔強地不願讓誰瞧見”地趕緊“掩飾”住,可惜又無奈的是,沒有“成功”地“掩飾”得很好

他倏地起身,離開榻邊

怕自己那張鬼臉再吓着誰似的,他轉身背對床塌,那旋身速度之快,讓一頭柔軟烏絲當空甩出極美的發弧

“鳳錦……”

聽到身後憂慮的女子喚聲,他唇上有惡意的笑,雙肩卻像換氣下順般顫聳着,然後,他搖搖頭不回聲,筆直快步地走出門外

“鳳錦!”

上官淨方寸如火燒

她一邊衣袖被榻上姑娘緊緊拽住,好似她成了這姑娘唯的一根浮木,若非如此,她真要什麽都不管地追出去

心疼除了心疼,好像也尋不到更好的描述

她為他,心很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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