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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江森抵達中心城二城時, 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傳送梯放下的一瞬,無數人列陣站好,迎接他下來。

江森一路走下扶梯, 迅速離開停機坪,列陣在前方的幾個人立時迎了上去開始彙報。

“核心軍區專屬通道已經開放完畢, 檢測開始時間為五點半, 期間會動用七架檢查艙,不排除艙種類型不同帶來的副作用, 屆時會耗費約四個小時。結束後, 您可以稍作休息。”身旁的人低聲彙報,又道:“一點有一場例會,駐二城的成員會向您彙報二城目前推進的三項政策以及中心城下發文件的執行情況。下午三點,二城執政官約您就中心城對五城附加條例廢除一事進行讨論。”

江森一路往外走, 一面聽着身邊人的安排,腦子裏仍然有些無法思考。

他頓了下,才道:“季時川什麽時候來?”

“監察官那邊會于七點抵達二城。”

下屬道。

“行。”江森點頭,又道:“你讓他到時候直接過通道來醫院, 我和他在那裏見面。江家那邊的成員會議推到明天, 直接說這些我管不着。二城執政官的會議提到一點鐘,逾時不候。”

下屬面上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臉色, “可是二城的執政官已經——”

“致電了很多次是吧?”江森瞥了她一眼, 又道:“他要是不滿意,你就說我也可以讓我的辦公室一天給他致電八次。”

下屬頓了下, 才道:“好的, 我清楚了。”

江森又道:“不要給我搞這些虛的, 我現在心情差得很,趕緊送我去醫院。”

下屬點頭。

五點半, 核心通道打開,江森快步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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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檢查艙應對的身體器官與功能都有所差異,艙內外的氣壓也顯然不同。江森雖然經過專業的身體訓練,是alpha,但短時間內應對七架檢查艙也仍有些吃力。

從第五架檢查艙出來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

江森剛剛離開診室,便看見了季時川的身影。他仍穿着監察官的制服,大喇喇地靠在座椅上,黑金色的制服貼合着他高且健壯的身材與修長的四肢;胸前的金色鏈條搖搖晃晃,帽子捏在手裏,敲着小腿。

季時川一如既往,一見到他就耷拉着臉,淺灰色的短發張揚至極,使得深邃俊美的臉顯出幾分浪蕩不羁,一黑一灰的異色瞳孔顯出些散漫。

江森蹙眉,“你能不能別折騰你那頭發了,前幾天和那大紅色的公雞一樣,今天又像掉色的公雞一樣。”

“不行,成天上班這麽累了,我除了折騰頭發還有點樂子外還能幹什麽。”季時川怨念極大,那雙略上挑的眼睛裏都是怨氣,“還有,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一找我就是急急急的,監察官的命也是命,不是給你們這種世家子弟當狗的。”

他說着,便岔開腿,制服的褶皺被他撐滿。

江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沒錢換套新的制服嗎?怎麽感覺穿得這麽挨挨擠擠的。”

“怎麽了兄弟,怎麽你從我沒救到你朋友之後,你就很少對我笑了,成天就知道挑我毛病,連我這标準的雙開門肩膀和胸肌都能挑剔。”季時川依然沒個正形,眼看着江森更加低氣壓後,他才慢悠悠道:“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貧嘴了,八城那邊情況不太行。當時你們決定讓八城維持大赦,那幫人早就跑了,剩下那個殘黨撬不開嘴的,我親自去接手也沒用,還是讓內環城加強哨卡巡邏和機械檢測吧。”

“還有,你跟江家成員那邊的會議,我會斡旋的,反正你該幹的不該幹的全幹了。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你偏偏動了第四席位的唐德家的利益,元老院勢必會有一場風波的。”季時川頓了下才道:“第一第二席肯定不會管,你和第三席的安德森把婚約完成了,唐德不見得敢動手,放心吧。”

“就算沒有安德森,我也未必怕他們,少來安慰我。”江森沉吟了幾秒,才又道:“行了,交換完情報密鑰你就回去休息吧,一路辛苦了。”

他拿出終端。

季時川也起身,巨大的藍色屏幕浮現在兩人面前進行身份識別。

幾秒後,屏幕中的螺旋結構逐漸一層層解開,最終彈出了程序完成的字樣。

江森深呼了口氣,面色仍有幾分蒼白。

季時川打了個哈欠,才又道:“你什麽時候結束啊?不然我等你咯,一起吃個早飯敘敘舊呗,反正我現在閑着也是閑着。”

“加上面診的話還有兩個小時。”江森頓了下,突然想到什麽一般,驟然看向季時川,黑眸中含了幾分深沉。幾秒後,他靠近季時川了幾步,兩人之間頃刻間只有一步的距離,貼得極近。

季時川本來正打哈欠,見他這動作立刻咳嗽了起來,“咳咳咳——你有什麽事嗎?”

江森皺着眉頭,強忍着胸口翻湧起來的惡心,又道:“你先別動,保持一分鐘,我有一件事要弄清楚。”

“呃……不是,你……呃,你……能不能離老子遠點。”

季時川伸出一根手指,有些嫌棄地抵着江森的肩膀推了下,卻還是看在了兄弟的情分上強行忍住了本能的惡心與抗拒。

他看向江森,卻見江森也面色難看,眼中翻湧着恐懼和險惡,五官都快皺在一起了。

兩人就這樣以一種彼此惡心的狀态站了一分鐘,期間他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呼吸的熱氣,空氣中,雪松與紅酒味的信息素各自潛伏在空氣之中,蓄勢待發。

一分鐘後。

江森與季時川像是相斥的磁鐵一般各自急促地跳開了幾步。季時川扶着牆幹嘔了幾分鐘,幾縷淺色頭發落到了額邊,讓他沒忍住像狗似的晃了下腦袋。

他一回頭,卻看見江森也在努力平複呼吸,但黑眸中的嫌棄怎麽也藏不住。

季時川終于繃不住了,“你要是不告訴原因,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他媽的有夠惡心。”

“我腺體好像出問題了。”

江森神色凝重地道。

“沒有出問題,真的,我的拳頭可以作證。”

季時川想起來方才嗅到的雪松味,攻擊欲便忍不住湧上心頭。

“不——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江森頓了下,才又道:“算了,我也不确定為什麽。”

季時川皺着臉,跟他保持着距離,“兄弟,你還是檢查下腦子吧,剛剛你靠近我讓我別動時真的好A同你懂吧?五城那個誰,哦,迪森那件事爆出來後,我現在老想到這個。要了命了。”

江森:“……”

他薄唇動了下,道:“alpha跟alpha怎麽可能能有那種感情呢?”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a同,我這輩子都是喜歡白幼瘦嬌軟omega的命。”季時川思考了下,又道:“你說,會不會是有的alpha看着比較像omega才這樣的啊?”

江森腦中閃過了些畫面,快得他幾乎沒抓住,卻下意識道:“也有道——”

“也不對啊,信息素這玩意兒又藏不住。”季時川兀自打斷了他,“除非打抑制擴散針吧,不然信息素怎麽都會有的,會下意識排異啊,我覺得這個理論不大成立。”

江森:“……如果沒察覺到呢?”

季時川:“啊?”

江森咬牙,仍是冷着臉,“沒事,我只是覺得或許有的alpha可能有一些缺陷,察覺不到信息素的對抗。”

“我覺得,從基因序列傳承的角度,的确可能存在這種可能性。”季時川思考了下,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捏了下下巴,又道:“但從現實角度來說,我感覺alpha察覺不到信息素之間對抗的可能性約等于不小心坐到黃瓜上的可能性。”

江森:“……”

季時川:“你怎麽看着怪生氣的,咋了,你也不小心——”

他話沒說完,就見江森陰沉着臉朝他踹了過來,還伴随着一聲不耐地怒喝:“趕緊滾!”

從李默那裏回來,直到今天,我的工作驟然變輕了。

主管直接告訴我,我這周只用在上午的時候當李默的狗——啊不是,在上午的時候給李默住的酒店別墅當保安。也就是說,我終于可以成為坐在哨崗上喝茶的那種人了。

可是問題是,我想不通什麽叫方案。我的人生如果有方案,我不會把日子過成這個吊樣。

在我抓耳撓腮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身影,在一瞬間就激發了我的求生欲——迦示。他還沒有注意到哨崗裏的我,坐在不遠處的地方,似乎在開會,周邊圍着幾個穿着軍裝的人。

我耐心地等待,陰暗地注視,沉默地嘆息。

等了十分鐘左右,他們的臨時會議終于結束了,迦示似乎覺得有些熱,脫下了外套。他一面挽着外套,一面準備往住所裏走,周身一片冰冷的樣子看着實在很有幾分聰明。

我打開了ai值崗程序,火急火燎地奔出去,“迦示——少爺!”

不愧是我,還記得他少爺這個頭銜。

反正擱誰都叫少爺是不會錯的,除了李默。

迦示轉頭望我,灰色眼中閃過些錯愕,幾秒後恢複了平靜,“你怎麽在這裏?”

“我被調到這裏了,一周吧。”我頓了下,道:“你剛剛在開會?”

迦示點頭,話音冷漠,“江森離開了。”

我也點頭,“你是會議的頭兒嗎?”

迦示問:“錄像資料我附加了新的密鑰。”

我繼續點頭,“他們會給你寫方案嗎?”

迦示蹙眉,眼睛跟玻璃珠似的冷,“是,不會,一般都是開會。”他說完,又道:“李默昨天叫你幹什麽了,告訴我,我這邊已經收到了取消搜查的命令了。”

“江森——”

“不要耍詐。”

我話音剛落,迦示便已經壓過來了,他眯着眼,問道:“說實話。”

我:“……”

我道:“我本來就沒必要對你說謊。”

迦示的左眼痙攣了下,随後便是一聲冷笑,“你覺得——”

“先別跟我翻舊賬了,你累不累,我真的有點聽麻了。”我深深呼出一口氣,又道:“江森去和他談判了,李默願意放過我,前提是我能成功說服亞連繼續訂婚,與我結束關系。他讓我這周給他一個可靠的方案。”

“你會願意主動切斷關系?你巴不得纏在亞連身上把他的血吸光吧?”迦示的譏諷脫口而出,他與我拉開了距離,俯瞰着我,“哦,也不對,沒了亞連你還有艾什禮,沒了艾什禮,還有那個誰?斐瑞?就算都沒了,是不是還有江森?連alpha也可以靠近利用,不是嗎?”

“江森跟我掰了。”我看着他,懇切道:“我覺得他很煩,所以和他絕交了。”

不錯,今天開張第一句實話,就是如此的應景。

迦示攥住了我的領子,低頭用狠厲的眼神地望着我,“是麽,你覺得我很在乎嗎?你待在這裏這麽久,該不會是沒辦法接觸到李默,才着急了吧?”

“哥你這臺詞表情雖然很兇很帥,但你這完全沒邏輯啊。”我顯出些茫然來,“首先,我現在已經不需要接觸李默了,我沒有生命危險了,我只要老老實實讓亞連和我分手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了。我也不需要利用你了,本來還想問你知不知道李默說的方案是什麽的,看來還是別問了。”

我握住迦示的手腕,有些嫌惡地扯開,“我還是回去上班吧,我的好朋友現在還是滿心想嘲諷報複我,唉,看來是我熱臉貼冷屁股。沒關系,我不會生氣的。”

我一臉愧疚,又佯裝沮喪道:“誰讓我曾經對你有所虧欠呢?就當是贖罪吧。”

“你再用這種語氣!”迦示幾乎立刻被我這假模假樣的态度所激怒,臉上有了幾分怒意,胸口起伏起來。但下一秒,他便再次伸出手攥住我的手腕,拽着我往外走。

“你幹什麽,我可還是要上班呢,迦示少爺。”我表現出十分困擾的樣子,又悲恸道:“好吧,你要報複我,羞辱我就來吧,我可是真的将你當做朋友。甚至江森——”

“他媽的能不能別提江森了!”迦示沒忍住頭吼我,黑發随着他的動作墜落幾縷,俊美的臉上顯出陰翳來,“你不是想知道怎麽面對李默嗎?想知道就他媽閉嘴!跟我走。”

我有些厭煩alpha之間的拉拉扯扯,扭動着手臂,卻仍然很是委屈道:“這麽兇做什麽呀,就好像我是什麽罪人一樣。”

“陳之微。”迦示深呼了口氣,話音沙啞,“我究竟做錯了什麽,讓你這樣對我?”

他的情緒實在過分好看懂,甚至于說過分好操控。

沒見面的幾年來,裝作冷漠不通人情的确是最好的自保手段,可是他竟然蠢到完全不懂。

我沒忍住笑出來,道:“你為什麽這麽生氣啊?我實際上對你做了什麽?拜托,你又不是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換別人也不一樣。為什麽老對我生氣呢?”

迦示的瞳孔驟縮,他的怒意陡然消散,下意識辯解道:“不一樣,你那個時候根本——”

“好了好了,你是不是又要說我把你當做斂財的工具,又或者是教唆你打人?”我輕輕推了下他的肩膀,他松弛了力道,就這樣被我推開。我壓低話音,“可是你那個時候本來就被很多人盯着,我就算利用你了,不也幫了你嗎?”

我誠懇地道:“你那個時候多可憐,又沒有朋友,又有那麽多人想從你身上撈一筆錢,嫉妒你的alpha還總是挑事。”

迦示幾乎失語似的。

真可憐,他無法反駁我。

我繼續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可能在那所學校那麽風光吧?再說了,你耿耿于懷我睡了她,但是一開始你追到她不也是我幫你的嗎?而且你老是念叨過去的事,真算起來,沒有我幫你出主意,你們也不可能交往吧?”

我一字一頓道:“那時候,到底是我利用你,還是你利用我?畢竟,我只是得到了錢,但你可是得到了我這樣的朋友、那幫願意認你當老大的人、學校的地位……甚至你的女朋友诶。”

迦示的臉色逐漸灰白起來,他的生氣一點點抽離,幾乎又要變成如大理石雕像般顏色慘淡的樣子。我滿意地欣賞着他頹然的樣子,又笑起來,話音輕且愉快,“可是後來你怎麽對我的?你趕走了我,還打了我,讓我在十二城裏掙紮……啊,你居然一次都沒有愧疚過,問問我的情況诶。”

“不、不、你別——不要說了……”迦示的話音變得破碎,瞳孔顫動起來。他再也沒有方才那般狠厲的氣勢,只是捂着胸口,弓着腰急促呼吸起來。他掙紮着什麽似的,語氣透着痛苦,“明明是你先背叛我的,我——”

“可是為了你,我和我哥哥都吵架鬧掰了诶。”我當然要說,我不僅要說,我還要大說特說!我又道:“你不是知道嗎?我從他手裏都救了你兩三次了诶,他是個多恐怖的人啊,害得我後面有家都不敢回。就算是利用你,我對你還不夠好嗎?除了我,你覺得別人會管你嗎?”

迦示徹底失去了生意,只能半張着嘴,想要大口呼吸,灰色的眼睛滾動着細碎的光。他似乎想說話,可是嘴唇卻發白起來,如同病發似的微微顫抖起來。

我覺得愈加好笑了。

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容易操控啊。

迦示緊緊捂着胸口,嘴唇抖動着,眼神幾乎失焦。淚水與汗水沾濕了他的黑發與臉頰,繃緊的軀體在此刻卻無限地彎着,似乎有某種無形的力量摧折他。

他身上開始散發出極淡的白茶味,本應是清雅至極的味道,可因他情緒上的恐懼不安,它們也在狂亂釋放,時強時弱。

我克制了下湧上來的幹嘔感,壓下本能的嫌惡,靠近他。

“迦示。”

我輕輕叫了聲。

迦示仍在蜷縮,如同失焦似的。

我也俯下身,伸出兩只手捧住他的臉。

冷靜,冷靜,都是必要的犧牲。

總不能讓他以後壞你的事吧?而且既然已經把江森踢了決定用眼前這個,忍一忍就行,反正總比忍兩個alpha好吧。

我反複說服自己,然後将他的臉擡起來。

他媽的,捧着這濕漉漉的臉真的好難受呃啊啊啊啊啊!

我繼續動作,一邊幫他擦眼淚,一邊輕聲說:“迦示,醒一醒,沒事,我不生氣了。我不生你氣了,沒關系,我不會不管你的。”

這話音越來越溫柔,也越來越輕。

迦示在恍惚中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一時間分辨不出來那是誰。那種被抛棄的,毫無用處的恐懼如影随形地籠罩着他,他只覺得無法呼吸,頭腦空白,心髒反複收縮。

他現在身在何處,他一無所知,他只是很痛苦。

可是他不總是如此痛苦的,在六城上學的時候,他也曾不再受這個病症的困擾。她不會說他沒用,她是他的朋友,她會一直幫他,她還會——不!她是加重你病情的那個人!

她明明知道你有驚懼症!她就是利用你害怕這些,來把你當做狗一樣訓練!她一直在刺激你,刺激你了你才會發病,她才能成為你的唯一的依賴再利用你!

迦示眼前盡是旋轉扭曲的顏色,但心中憤慨的聲音源源不斷。

不要再傻了,她什麽都沒有給你,他們的确針對你,但全都是她挑起來的啊!你的驚懼症根本就沒有好轉,你只是變得只會被她刺激而已——你不能再讓她利用了!

似乎有畫面在閃爍。

她打着哈欠叫他去吃飯,帶他逃課,悄悄和他說些促狹的話。他們共同走過學校裏的小徑,當時或許有葉子,或許是落花,或許是別的什麽落在她身上。她總是渾然不覺,頂着腦袋上花葉,與他并肩走路說話。

不……不該回想這些。她絕對不是記憶中的樣子,她只是會用着含笑的聲音鼓勵他,鼓勵他做什麽呢?

“你說他是不是在挑釁你?要不要把他揍一頓?”

“我最近真的好窮,都沒錢吃飯了,我們去弄點錢吧?”

“剛剛那會兒,如果我是你,我可絕對不會這樣放過诶。”

“不是啊,你聽我解釋,我跟她呃,不是,就等下,你誤會了!”

……

沒錯,她的确就是利用,她就是利用!

不要,不要接受,不要回答,不要看她。

迦示的理智在此刻占領高地,可是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都在躁動、難過、崩潰。好痛苦,好想吐,絕望感彌漫在周身。眩暈、乏力、發熱——好痛苦。

他早就應該死掉了,或者幹脆什麽都不記得,不在乎。被打了也好,被罵了也好,被怎麽對待都——

“迦示,清醒點,我沒有要對你做什麽。你不是沒有用,你很好,你很好的。沒有關系的。”溫和的熟悉的聲音響起,努力在扯動着他腦內的弦,伴随而來的還有臉上的溫度。灰燼的味道彌漫在鼻翼之間,讓他的身體躁動着想要攻擊,想要發洩,想要暴怒。

不要……不要……

不要接受,不要回答,不要看她……

不……要……

理智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被他繁雜的思緒所吞沒,融入進眼前閃爍過的無數畫面中。那些畫面像是被打濕的畫作,畫面被水洇濕而因此混沌成一團。漸漸的,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熟悉的,渴望的,想要去依賴,不得不依賴的身影。

迦示眼神空茫地擡起頭,他下意識攥着她的手,将她緊緊貼在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很痛苦……救救我。”他再次如同多年前一般應激着,冷漠的臉上沾染着一顆顆淚珠,眼裏的恐慌與迷茫交織出無盡的暗沉。迦示語無倫次起來,頭腦一片空白,多年未曾複發的病症在此刻一并毀滅他的意志,“對不起……你疼不疼?我不是,我不知道……我沒辦法離開,我後來,不要——不要抛棄我,我好害怕……求……”

他幾乎要因為急促的呼吸而暈厥過去,但他的神經卻像被火焰點着了一般劇烈燃燒,亢奮壓過痛苦。

迦示的身姿搖搖晃晃着,終于半跪倒在她身前,可他并不在意。

他攥着她的手,用臉緊緊貼住,汲取他所熟悉的溫度與味道。

紛亂的思緒逐漸遠去,平靜的空白降下。

我有些崩潰地感受着手上傳來的溫度與觸感,努力抽手,卻怎麽也抽不回來。

差不得多了,也該清醒了。

能不能撒手啊,好惡心。

尼瑪好崆峒!想死了!

又過了許久,迦示終于松開了手,他的眼神之中仍有着幾分迷茫,卻已經站起了身。

我問道:“你沒事吧?”

迦示的視線虛無缥缈,許久,他才看向我;又笑了下,笑得十分生硬,仿佛不太習慣這個程序一般。他道:“你故意的……對不對?”

我沒說話,因為我在努力讓自己別打人,以及強迫自己念經。

迦示冷又輕的話音響起,“沒事……沒事。”他重複了一遍,我看過去,看見他灰色的瞳仁裏只有極深的暗,“我都原諒,我不會再說了,只要你——”

他的薄唇張開,喘息溢出,淹沒了他的話,面色有了些潮紅。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嫩爹,能不能滾啊!

我仿佛下班回家看到家裏狗對着我唯一一套換洗的衣服聳動腰一樣但這狗是領導的我還不能把狗踹飛一樣崩潰!

啊啊啊啊啊他媽的還不如江森呢!!

啊啊殺人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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