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個浮黎

十三個浮黎

自從混沌珠裏放了十只金烏的命魂，遲钰和得了寶似的整日揣着混沌珠，閑暇是就要觀看一番。這不，夜晚入寝的時也要拿在眼前端量端量。

元始盤腿坐在自己床上，悟道的心緒被打斷，睜開眼看他躺在床上對着珠子傻笑。雖然遲钰樣子很好玩兒，但是他寶貝的不是混沌珠這件事又讓元始不爽，淡淡的問道：“就那麽好？”

遲钰将混沌珠收好，撐着頭側躺着看向元始。他笑眼明亮，頭發柔順的散在肩頭——遲钰為人桀骜，主意多的很還倔，可他的頭發卻光滑油亮，給人一種這人應當很溫順柔弱的錯覺。遲钰深知浮黎性情，于是笑着打趣他，回道：“沒有你好。”元始挑了挑眉，對他這種張嘴就來的情話已經适應良好了，“那不見你日夜端詳……”元始冷冷回怼的話一出口，看遲钰笑的一顫一顫的樣子，便有些後悔。

忍不住在心裏訓斥這自己，浮黎啊浮黎你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遲钰笑夠了躺下，望着帳頂，扭過頭，用微啞的嗓子和元始說道，“浮黎已經不用日夜端詳……便已在我心了。”又趕忙用話頭攔住聽完就立刻轉身睡覺的元始，遲钰好奇的問道：“截闡兩教的友誼交流會準備的怎麽樣了？”

截闡兩教友誼交流會——簡稱兩誼會。遲钰主持，玄都協辦。三教教主的話，老子只會發點兒靈丹妙藥表示支持，本人不會親臨。元始聽到他說這個事，煩躁的轉過身，心中十分疑惑不解，不滿的質問道:“為什麽這個會非辦不可，還辦這麽多回？！”遲钰坐起身來，愣愣的問道:“一月一次，多嗎？”元始也坐起來，盯着他一言不發的表示不滿。

在元始看來當然多了，第一次遲钰拿開法會，傳授交流經驗的理由唬他參與，等他去了才知道這只是一部分，還有什麽——關系最不好的公開講講一個月相處的情況心得，什麽載歌載舞的像人族那樣慶祝……元始想不明白為什麽遲钰苦心經營截闡兩教的關系，難道通天和他還會因為這些小事兒不親近了？

雖然遲钰的提了些很正确很有意義的想法，什麽不感恩，不尊師重道的弟子要格外觀察，以便有異動可随時逐出。嚴格執行教規，定期讓一些弟子下山，不可依仗三清之名作惡等等……

大概這就是既出師門，概不負責。就像是前兩天送出去的那個兔子，叫什麽定光的，聽說去太陰月宮統領玉兔去了。

遲钰也不能和元始說的明明白白，他時間之法已然學成自然能算出來，巫妖過後，截闡當興。遲钰沒算出結局，但是隐隐感覺這并不是什麽好事。不僅是從以往來推斷，也是從道祖的态度上推斷而來，道祖并不喜歡天道。

同樣，遲钰修行至今大成，道祖還未讓他去做些什麽——可道祖曾明确說過有任務，能值得道祖在乎的，遲钰擔心恐怕與三清有關，這才格外小心。

遲钰推斷出截闡大興那日，就想到這麽個方法——兩教首先不要那些惹事生非的，不要那些天資愚鈍聽不進去話的。兩教關系又好的不行，遲钰想不明白天道還能怎麽作妖。回過神來遲钰喃喃道：“這個……肯定是有用的……”

隔天兩友會上，截闡兩教衆人玩兒的正盡興時，突然覺查天光更明，不似往昔，還有隐隐熱意不斷上升翻湧，熱風源源不斷的沖着昆侖護山紫氣。

通天元始猛的站起身，還來不得及反應，遲钰化作龍身，飛出昆侖。二聖對視一眼，厲聲呵斥還呆愣在原地的衆教弟子，“還不速速退下！”浮黎面容嚴肅，厲聲令道：“廣成子，多寶你二人看好各教弟子，遇違令不決者，交由玄都全權處置。”交代清楚後兩人齊齊飛上雲頭，追遲钰去了。

遲钰見十日淩空，心下驚駭，很是不可思議——莫非天道這都能插手？金烏命魂盡在混沌珠中安詳沉睡，如今不過是神識操控的軀殼而已……究竟是何人放他們出來，惹下如此滔天大禍。

遲钰行來，見中原大地上人族哀嚎遍野，尋不到陰蔭者無法躲避，直接魂飛魄散，這無辜衆生何其可憐，遲钰忍不住落淚，含着慈悲的淚水竟然化成雨水落地，而不是蒸騰散盡在空中，那怕這般仍然消不了這金烏之熱，遲钰無奈将手中的混沌珠扔出去，将幸存的人暫收進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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駛風駕雲，龍身的遲钰追上了還在奔跑的誇父。此時的誇父已經大汗淋漓，嘴唇已經幹裂發白，遲钰化淚成水，希望能幫他一二。

誇父仰臉，雖然這雨水并不能緩饑渴熱意但他還是感激地對遲钰說了聲謝謝，同時費力的說道：“道友慈悲。”剛才遲钰收斂人族的舉措他眼看在眼底，雖然巫族看不上這些弱小的人族，但并不影響他理解遲钰的善心。

遲钰見狀忍不住說出了殘忍的真相：“你就要死了。”誇父喘着粗氣繼續追逐着太陽，費力的吐出每個字，艱難的湊成了一句話，“天……天意……如此……吾……求道……不……悔！”

說罷，誇父倒在了地上，化為一片桃林。

天降地名——名曰鄧林。

遲钰悲傷長吟一聲，換回人身，落在了元始身旁，浮黎關心的看向他，通天也跑到他的身邊，晃着他的胳膊。

遲钰悲憤交加，氣噎的他一時說不出話，哽在喉嚨裏，憋出了淚花。雙眼通紅的遲钰無力地擺了擺手，看着緊張的通天，咬牙切齒憤憤地罵道：“天道！”通天看着怒目而視的遲钰，難得安靜的垂眸，心裏默默嘆道：“天道無情……”

随即想抱住遲钰安慰一番，張開手堅定的說道：“縱然天道無情，我等也要為衆生開出一線生機！”可話是說了，擁抱卻被元始搶了先。此時教義是闡明天理的元始擁遲钰在懷，按住他的頭輕輕安撫，一貫平靜冷淡的臉，淡淡的說道:“天道無情。”清楚的字音落通天的耳中，他愣愣的看着二哥，一時間有些分不出二哥是為了遲钰反駁了天理，還是在平靜的闡述事實，叫他認命……同時他也在心中感嘆道：“二哥真心一片……”

遲钰顯然是不認命的，這是他修行時間之法企圖改命以來第一次遇到的坎。雖未盡善盡美，但是就從保下了的十只金烏的命，這一點就足夠支撐遲钰往下走了。

哭夠了的遲钰從元始懷中起來，看着元始平靜的雙眼裏滿是對自己的心疼，遲钰笑了，笑的得意嚣張，他看着眼前的浮黎心中想到天道你看，你未必勝了。

此時天上十只金烏逐漸失去光芒，從空中墜下，原是巫族大巫後羿為給大巫誇父報仇，怒射落了九只金烏，“帝俊！你還來我友之命！”後羿嘶聲力竭，只身一人之聲卻憑怒氣和情誼便沖的九霄雲庭都驚粟膽顫。聞他聲者傷心，見壯烈者落淚。就在他射向最後一只金烏時，女娲從三十三重天上乘車禦鸾而來，擡手揮袖保下了的最後一只金烏，女聲高貴清冷，不含多餘之情，　“道祖谕旨，九為極數。後羿，還不留下小金烏一命。”

後羿目眦盡裂，站在山巅之上揚聲怒怼道：“女娲娘娘，難道我兄長的命便不是命嗎！”

女娲豎眸冷眼愠怒不休，反問道：“誇父求道而死，化為鄧林永世不落，這是天意。”她頓了頓，聖人威壓落下，“後羿，你想違天？”後羿低下頭行禮，忙忙說道：“後羿不敢違被父神。”遲钰聽罷冷笑——父神？巫族真是單純，天意若是盤古之意，怎會消磨他付出生命開辟出的洪荒生靈？

轉而想到誇父臨死留言，莫不是他也以為是盤古之意，随即看向通天兩人的眼神中不盡諷刺，“瞧瞧，天意竟然還可與生而蒙昧的巫族相通了。”

三清為盤古元神而化，是盤古正統，見巫族誠心仰賴父神，卻天意被玩弄至此都忍不住皺眉，尤其是更多秉持盤古元神中那一部分闖勁兒的通天，他和遲钰對視時兩人在眼神交流中給天意諷刺個體無完膚。

元始看在眼裏并未阻止，皺着眉将懷中半摟着的遲钰轉了個方向，遲钰被轉過來就看見向這邊兒來的女娲，心中怒意控制不住，連帶着剛剛維護天意的她也被怪罪借着被元始環抱的引子，也不朝聖人行禮，強裝恭敬，冷冷的問了一句好，便将混沌珠中的人族交還給女娲，“聖人安好，此人族幸存餘者，不敢自專，交還聖人。”落地安穩的人族在混沌珠中并不知道金烏已死，見到聖母忍不住跪地痛苦嚎啕，女娲眼中難得有了溫柔，好言将剛才之事一一訴說。

人族忍不住在原地起舞高呼聖母慈悲，神龍慈悲……女娲聽到人族說到神龍，看向遲钰柔聲說道：“多謝師弟了……”遲钰并不吃她這一套，但是神情緩和，态度好了些，“當不得娘娘一聲師弟，舉手之勞不必客氣……”女娲并未因遲钰的态度生氣，望向地上的人族，輕柔的說道：“其實是人族需要最後一個太陽……”遲钰聽她不同之前的說詞愣了愣，女娲轉過頭看向護着人一直不肯撒手，冷着臉盯着自己都能殺人的元始，笑意盈盈，滿是了然，掩唇淺笑。

或許不久後自己能主持一場更盛大更尊貴的婚禮了——原來元始師兄也有這般模樣，收起調侃的眼神看向遲钰，輕聲說道：“師弟，道祖紫霄宮有請。”遲钰瞪大眼仰起臉看着元始——眼神裏滿是震驚慌亂……元始面不改色，默默縮小了環保的圈，摟緊了遲钰，“老師莫非還不讓我等親傳弟子前去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