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五十八個浮黎

五十八個浮黎

出了紫霄宮，浮黎眼含笑意打量身旁自從和老師說了悄悄話後便心不在焉的遲钰，自顧自地說道：“昔日老師紫霄宮講道，有猴名六耳，能知千裏之外事，善察音。自負神通未曾親置紫霄拜見，老師怪其無禮，便言吾法不傳六耳。”浮黎頓了頓，偏頭看向還神游天外的遲钰，“如今我也算是當了回六耳。”浮黎說着驟然停下腳步，遲钰恍惚半個肩膀不偏不倚撞上浮黎，這才回神。

“怎麽了？”遲钰茫然地眨了眨眼，見浮黎神情玩味，一眼不發地看着自己，遲钰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剛才……走神了。”又似怕浮黎追問其中原委，遲钰慌忙轉移了話題，“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去娲皇宮吧。”浮黎頓時失笑，倒也沒有反抗，乖順地跟在遲钰身後，任由這人牽着自己的手大步往前走。浮黎心中很是無奈——三十三重天向來白茫茫一片，你轉移話題的方法未免有些太過拙劣。

想到這裏浮黎不禁垂眸，想來能逆轉時空的時間法則便已經足夠神秘，前往異界逆天改命的事情更是駭人聽聞，遲钰這些都願意盡數相告。眼下遲钰這般隐晦的樣子倒叫浮黎産生了一些好奇——遲钰想知道的事情應當關乎老師……可是老師又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遲钰察覺到他情緒不對，緩緩地收住了腳步，不免打趣道：“浮黎今日好奇心未免有些重啊。”浮黎聞言回神對着遲钰抿唇一笑，看着遲钰促狹的笑眼，浮黎心裏也覺得怪難為情，“想來是因為事關乎你，所以上心些。”

“哈哈哈……”遲钰略感意外地怔了一下，爽朗的笑聲溢出，臉上神情格外甜蜜，“若論回答，浮黎此言堪稱完美。”浮黎勾唇微微颔首，很是自信地應承道：“那是自然。”遲钰愛極浮黎這般模樣，無聲笑彎了眼。

“師兄們好生甜蜜，真是羨煞旁人。”就在這時一道婉轉動聽的女聲傳來，言語間的調侃之意毫不掩飾。遲钰頭也不轉，緊接着揚聲說道：“師妹何須羨慕，只要關上門來過日子不就是了。”遲钰說着看向不遠處站在娲皇宮門前的女娲示意般對她點了點頭。遲钰面上不動神色，掩在袖下的手輕輕捏了捏浮黎的掌心。浮黎心中明悟，遲钰這是害怕自己一會兒見了伏羲忍不住當場發作，轉頭向他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放心，我有分寸。

浮黎自然能察覺遲钰眼裏明晃晃的擔憂，這樣他上揚的嘴角弧度明顯些，顯得不那麽客氣敷衍。眼見對方的目光中盡是自己，遲钰和浮黎兩人心下一暖。遲钰回神再看向女娲時，神色也柔和了許多。兩人走上前，遲钰左右瞧瞧，難得有閑心調侃，“師妹身邊服侍的還是騰蛇白矖，莫非是靈珠子不合心意？”女娲掩唇一笑，并未多言。

當時女娲在門口目送他們二人前去紫霄宮後，轉過身阖門回到宮內便覺得此舉不妥，行事莽撞略顯唐突。但是見兄長堅持，女娲不願讓他左右為難，心裏也想着事情越早結束越好，故而并未阻止。眼下見遲钰言語間不似平時親近，女娲心知他二人定是介懷此事。

“師兄說笑了，靈珠子出自昆侖，本身又是天地造化的靈寶。只是此前我實在憂心兄長，故此耽擱了些。”女娲眉目流轉，語氣輕柔，顯得親近卻不谄媚，“此間事了，師妹自當好生照料靈珠子。”女娲笑着走在他兩人身前，邊說邊點頭示意兩人落座。三人幾近同時坐下，女娲看向侍奉再後的騰蛇白矖，輕聲吩咐道：“你二人還不為貴客上茶。”話語聲雖輕，但其中威嚴不可小觑。

遲钰笑了笑并未說話，自顧自地在手心敲着扇子——心中不免覺得好笑，都不用自己推敲，女娲之意分明是提醒自己靈珠子還在娲皇宮，想要她好好照顧，便要為伏羲的事情考慮考慮。遲钰顫了顫睫毛，目光落在女娲身上，暗自打量着她不同往日淡妝素衣的扮相——單看她袖口絲縷層疊交錯，便知此件宮裝着身何其繁雜。再看她腰間環佩宮縧，各個光華璀璨。十二簪釵鸾鳳，左右相應配齊……要說師妹素日見客，皆是随心舒适便好。簡單随意的裝扮也是暗表一番同自己和浮黎的親近之意。今日聖人盛裝伺迎，雖說也能稱得上是重視來客，但未免有疏遠之嫌，有以聖人身份逼迫之心。

“聖人，請用茶。” 白矖低眉，舉着茶盤托到浮黎眼前，浮黎并未伸手拿起，語氣淡淡，“放下吧。”這邊騰蛇見狀心裏一緊，暗覺今日娲皇宮氣氛不似往日，身子緊繃不敢有絲毫怠慢，認真道：“尊上，請用茶。”遲钰的目光順勢落在騰蛇身上，見此覺得好笑也不欲同他為難，“瞧瞧，因為靈珠子的事情，騰蛇都與我生分了。”遲钰一邊打趣着騰蛇，一邊從托盤上端起茶盞遞到唇邊淺抿一口，“好茶。”

“騰蛇不敢。”騰蛇趕忙表态，作勢要跪倒在地。浮黎瞥眼過去，使一道暗力将騰蛇下彎的膝蓋托住。“騰蛇白矖，你們退下吧。”女娲正暗自思量遲钰話中深意——他剛才那裏是說騰蛇和靈珠子，分明再說自己和昆侖。女娲眸色一深，回神見狀直接吩咐道。“師妹今日打扮如此明豔，莫非是有什麽喜事？”遲钰故作好奇，眼含笑意試探地問道。女娲掩唇腼腆一笑，似怯如羞，“兩位師兄做客娲皇宮，難道算不得一樁喜事？”女娲笑着推诿過去，垂手後淡淡一笑，“娲皇宮外，見二位師兄相攜前往紫霄，不知老師可有話說。”遲钰笑着搖頭，剛要說些什麽便被浮黎打斷。

“師妹好奇，可以移步紫霄去問。”浮黎聽着兩人相互試探，眉頭淺皺。又聽女娲說好奇老師所言，浮黎便想起自己尚且有秘密不得知這件事，當即有些不耐煩，冷着臉嗆聲道。女娲尴尬地端起一旁的茶盞，“呵呵……師兄說笑了。”浮黎一挑眉，未置一詞——神情坦然的樣子好像在說，誰有閑心同你說笑。遲钰在一旁看夠了熱鬧，促狹的笑眼還沒來得及收，出言打着圓場，“師妹想偏了，我二人前往紫霄并非是老師有事交待，是我們有些私事讓老師做主罷了。”遲钰頓了頓，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些，“說起來确實是一樁喜事，我見師妹打扮如此鄭重，還以為是師妹已然知曉，固然有此一問。”遲钰一邊說着，一邊撩起袖子——道祖贈的乾坤镯赫然在他的腕間。遲钰晃了晃手，雙環碰在一起發出叮當的響聲，好聽極了。浮黎見狀下意識地擡手按了按左手的手腕隔着衣物摸到了兩人的定物，不覺流露出笑意，神情柔和許多。

女娲見此輕呼一聲，激動地拍了拍手，“啊！原是如此！”目光在兩人之間游離，笑着說道：“有情人成眷屬，真是極大的一樁喜事。”女娲笑着祝賀兩人，眼裏染上了一層明光。遲钰見此也知曉女娲是真心祝福他們，心裏輕嘆了一口氣——想來世情薄疏，往來間是真心便好。哪能強求人事事無算計，無私心呢？想到這裏遲钰笑的頗為無奈，直接了當的開口不欲再同她兜圈，“師妹有話直說吧。我見天皇曾至，前後時候不久，想來現在應當還在娲皇宮吧。”

遲钰如此坦然，女娲反而不太适應——自己用計在先，遲钰心中有氣不願幫忙，言語擠兌也好是利益置換也罷，這些女娲都能理解接受。但反而眼下見遲钰一臉真誠的模樣，女娲心生慚愧。一時間不知從何言起，看了看遲钰再看向旁邊一副漠不關心模樣的元始，女娲垂眸，輕輕點點頭。

“既然如此，怎麽不出來相見？”遲钰展顏一笑，全當是看不出女娲此時所想，輕松地搖起了扇子。女娲欲言又止，別扭了半天吐出兩個字，“師兄……”遲钰合上扇子，笑着看向她，“這裏有你兩個師兄，不知你叫的是那個？”看着臉色古怪的女娲，遲钰神情一變，繼續調侃道：“莫非是天皇不認前事，辜負于你？說出來叫你元始師兄為你做主。”看起來很是嚴肅。浮黎心中明悟兩人之間氣氛為何忽然變得輕松，心中暗自盤算一番倒也不欲同女娲繼續計較。無奈地看了遲钰一眼，暗自嗔怪——你們說你們的，明明我只要聽着就好……轉念一想，浮黎瞪了遲钰一眼——我不是只配聽着的嗎？浮黎心裏雖然這麽想，轉臉看向女娲還是很是配合遲钰的煞有其事地正色道：“我三清的師妹也是能任人欺負的嗎？你只管說，我們同你做主。”

女娲見遲钰誤會，揮着手連忙解釋，“師兄誤會了……”如今見元始同樣這般呵護，女娲心中還有些感動，眼眶微紅，聲音哽咽，“師兄……”

藏在暗處的伏羲見此，心頭一緊，忽而覺得娲皇宮如今的溫度，好像要比這兩位尊神面色不善進來的時候還要冷些……

浮黎：我本就配默不作聲。（板着臉）

遲钰：（還在糾結要不要坑師妹一筆……根本沒有在理）

法不傳六耳的解釋：指的是終極秘密，不讓第三人知曉。

本章為表面字意，改成了“吾法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