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絕望

絕望

“是不是感到冷？”宋輕摸着李肅肅冰涼的手臂，透着衣物她感覺不到李肅肅身上半點暖意。

李肅肅輕輕點頭，“有點。”

“我出去找點柴火來。”宋輕正要起身，李肅肅抓住她手腕。

“不要，引火的話會被發現。”李肅肅道。

宋輕想來亦是，只得坐下。

寂靜中，宋輕不由松下心來，她雙手撐于背後石座，身形微微仰着，松弛下來，仰臉望空空靜默的山洞環境，不由感嘆，“這裏真靜。”

李肅肅打量四周環境，“是啊。”她也有與宋輕同樣的感覺，這些日子，她們很難有此刻的安靜。

兩相恬靜中，李肅肅不由開口問：“宋輕，如果沒有這些事，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有一所安靜的小庭院，不需要很大，太大會顯得不溫馨，也不需要很精致，精致就感覺沒那麽自在，只要依山傍水，然後……和心愛的人一起生活在一起，沒有外人擾亂，無需顧慮旁人，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宋輕眼睛望向某處，眼中似看到口中描述的生活，露出溫柔光點，淺淺眨眼，眼角有意掃一眼李肅肅，嘴角禁不住抿起弧度。

李肅肅望着宋輕溫柔的側顏，感染情緒，不由露出溫柔的笑。

宋輕回過頭看向李肅肅，“你呢？”

“不要錦衣玉食，只要自由無争，和心愛的人……一起生活。”李肅肅望着宋輕。

宋輕看到李肅肅眼中的情誼，笑笑，握住李肅肅的手，十指交叉，手心相貼，她看着肅肅柔美臉龐，“肅肅，我何德何能……”宋輕心中萬千感慨，無從說出。

李肅肅眼眸含滿溫柔的望着宋輕，溫言道：“我說過不要你說這類話。”

宋輕溫婉一笑，問李肅肅，“累不累？躺我肩上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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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李肅肅歪靠在宋輕肩膀上。

宋輕手臂摟在李肅肅手臂處，将自身溫度傳于李肅肅身上。

不久，李肅肅眼皮沉重，合上眼沉睡。

外面天色逐漸明亮，光線透進山洞，宋輕和李肅肅眯着眼半睡半醒間，外面女子的談話聲傳入她們耳朵。

“給，吃包子。”一人道。

另一人道：“我們在這裏偷懶會不會被人發現？”

“放心，不會的。這裏平日裏沒人敢來，你也知道這裏死過丫鬟的事，大家都覺得晦氣！”

“那你還帶我來這裏？”

“偷懶嘛，你不是說餓了嗎？再說，別人怕晦氣我可不在意，你要是怕，你走好咯，我在這裏歇會兒。”

“我也不怕。”

“吃吧，歇會兒我們就回去掃院子。”

“嗯。”

“對了，近日三小姐的事你聽說過沒？”

“全鎮的人都聽說啦，申屠府的和親王把三小姐帶回家中了。”

“沒想到她還挺有福分，在李府時，大家可都恨不得她趕緊死了，免得帶着疾病之身吓唬人，如今她算是從庶女身份翻身了！”

宋輕迷糊間睜開眼睛，見李肅肅已然清醒，聽着外面隐約談話，兩人保持緘默，聽完了外面的談話。

不一會兒，外面兩名丫鬟走了，宋輕不由轉臉望向李肅肅，卻見李肅肅默不言語，她道：“肅肅……”

李肅肅臉上淡然，含着一絲猶豫，默一下，嘴角扯出淡淡笑意，道：“我沒事。”

宋輕感到抱歉，“對不起啊肅肅，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躲在這裏，聽到這些……”

李肅肅看向宋輕，目光溫柔，溫言道：“我沒事，早已習慣，她們的話根本傷不了我的，我不在乎。”

宋輕看着李肅肅，嘴角露出笑，了，點頭，“嗯。”

李肅肅淡淡一笑，從宋輕臉上收回視線，垂下眼簾，微低着頭，用手撫上太陽穴，眉間輕颦。

宋輕看出李肅肅的不舒服，連忙問：“怎麽了？”

“頭痛得厲害。”李肅肅眉頭皺緊。

宋輕手探到李肅肅額間，用手背感知溫度，微感燙手，她急收回手，“你發燒了！”

李肅肅也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她淡淡道：“應該是有點小燒，沒關系，熬一下就過去了。”

“怎麽能熬？若是普通感染風寒也就罷了，要是發熱，就必須要治才行！”

宋輕想了想道：“我溜出去給你買藥。”說着，宋輕心裏着急，即刻便要離開。

李肅肅緊忙拉住宋輕的手，“太危險了，你會被發現的！”

“沒事，我們既然能偷偷溜進來，就能偷偷溜出去，你等我！”宋輕着急，不顧李肅肅阻止，脫開李肅肅的手走出洞外。

幸而清晨人不多，府上人都還未醒，宋輕順利來到牆角的洞口處，移開木櫃，從洞口溜了出去。

出了李府，宋輕走到一處牆後側身而避，從牆沿探出頭，張眼望清晨空空然的街道。

街道上有數名侍衛在走動巡視，宋輕望一眼不遠處的藥鋪門口，店小二正在敞門，預備開張。

宋輕看一眼藥鋪周圍巡視的帶刀侍衛，躲在牆後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一會兒，宋輕默默等待時，終于見巡衛在藥鋪門口的侍衛背對着宋輕走遠了些。

正是機會！

宋輕從牆角處探出，步履輕躍的朝藥鋪靠近，但不敢放松警惕，目光随時注視着走遠的侍衛背影，忽而見侍衛有回身之兆，宋輕眼明腳快間，突然轉變方向，跑進藥鋪隔壁的狹窄小巷子。

她已離藥鋪只有一步之隔，只要從牆後繞出，就能進入藥鋪。

可惜就是這一步之隔，卻顯得如此遙不可及。宋輕聽到侍衛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她的心也跟着提起來，若是侍衛往前多走兩步，側頭便能看到她的存在。

一步，兩步……

侍衛在逐步逼近。

宋輕斜着的眼看到侍衛邁進前的一只黑靴。

完了！宋輕緊閉眼，暗嘆一聲。

忽而，耳邊傳來歡快響亮的說話聲。

“哎……這位小哥，我看你面色泛白，只怕是氣血盈虧之狀，要不要老夫為你診一診脈？”一人竄到侍衛身邊，捉住侍衛手臂，擋住侍衛去路。

宋輕斜眼見侍衛沒有走出，她暗自松一口氣，聽着一道老邁的聲音只覺得有些熟悉，她悄悄探出頭，看到說話的人拉着那名侍衛往回路走。宋輕看到老邁聲音主人的白衣背影，只一個背影，她已認出聲音的主人，原來是黃太公。

幸而有黃太公出現，宋輕從心底感到感激。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她以為黃太公是有意在幫她。

果然，宋輕沒有猜錯。

黃太公引開侍衛後折返到小巷，來到宋輕身邊，壓低聲音道：“小丫頭，你為什麽躲在着兒不敢現身？”

“我……我不能讓侍衛發現。”宋輕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躲在人眼底下，很難不被發現啊！你是不是傻？”黃太公瞪着眼睛不解。

“不是啊，我想要到藥鋪買藥。”宋輕指了指隔壁道。

“買要？買什麽藥？”黃太公問。

“肅肅發燒了，我要買些退燒的藥……”宋輕看着黃太公，腦袋裏有了一個主意，她抓住黃太公胳膊道：“太公，不如你幫我到藥鋪買藥好不好？我給你錢！”

黃太公揮開宋輕的手，“不是錢不錢的事……肅肅姑娘病情如何？”黃太公問。

“今早上發現有些發熱，我不敢耽擱，立刻就出來為她買藥。”宋輕如實說道。

黃太公聽了，捋一把胡子道：“既是初病，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宋輕道：“給，這是我研究出來的丹藥，普通頭痛發熱什麽的吃一粒立馬見效，你帶回去給肅肅姑娘吃下。”

宋輕接過瓷瓶，拿在手中微微遲疑，“這真的有用？”但凡生病，皆要煎藥來喝才行，宋輕從未聽說一粒丹藥能治病的。

“你不信啊？你懷疑我的醫術？拿來！”黃太公面露不爽，伸手便奪。

“我信！誰說我不信？我只是沒見識過這麽厲害的丹藥，謝啦！黃太公。”宋輕握緊丹藥瓷瓶，放入懷中。

“不必謝。”黃太公走出小巷往路兩側看，沖宋輕招手，“沒人，快走！”

看到黃太公招手，宋輕急忙跑出小巷，往街道對面的小道跑去。一路來到李府側牆的一人身圓的洞口處，伏身進入，趁着周圍無人，她将木櫃挪好迅速洞口，朝偏僻處的山洞處走去。府上人流大多在前院，山洞偏僻處附近根本看不到人影，更何況是大清早。

回到山洞，宋輕看到立在山洞內李肅肅的背影。

李肅肅聽到身後聲音，回身望向宋輕，一臉的着急在看到宋輕的時候松弛開來，走上前來到宋輕面前，“宋輕，你終于回來了！”

“嗯，你怎麽樣？頭還痛不痛？”宋輕伸手探上李肅肅額頭。

“我沒事。”

宋輕收回手，“還說沒事，你的頭好燙！來，快坐下。”

宋輕扶李肅肅在一旁石座坐下。

她從懷中掏出黃太公交于她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小指指甲蓋大小的丹藥，呈在手心遞到李肅肅面前道：“這是黃太公給我的藥，說吃一粒就好，你快吃下。”

“黃太公？”李肅肅語含驚異。

“嗯。”宋輕輕聲應，看着那玫丹藥，示意李肅肅吃下。

李肅肅捏起宋輕手中的一丸藥放入口中，仰脖吞服一下。

“沒有水，好不好咽？”宋輕看着李肅肅問。

“沒事，已經咽下了。”李肅肅道。

“那就好，黃太公的藥一定有效。”宋輕眼睛看向右側地面散落着得一片稻草，她走過去，将身上外層衣物褪下。

“你做什麽？”李肅肅看着宋輕脫衣動作問。

宋輕褪下衣服後，将衣服攤在散落一片的稻草上，回身走到李肅肅面前，扶李肅肅站起身道：“你快躺下歇息，等藥效來了，你也就不會那麽頭痛了。”

“嗯。”李肅肅走到稻草處，在鋪有衣服的地方坐下。

宋輕在李肅肅身旁坐下。

“謝謝你宋輕。”李肅肅看着宋輕道，眼底布滿溫柔。

“謝什麽。”宋輕面向李肅肅，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擡手撫順整理李肅肅額角碎發，指意溫柔。

“我們兩個現在可算是一跟繩上的螞蚱，我不幫你幫誰……”宋輕道，目光看着李肅肅。

“嗯……”李肅肅垂下頭，“我們是如何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一直以來，她們要的都很簡單，不過是平淡安穩的生活，可如今她們連命都難保，想要平靜生活卻更難……

“一切都會過去的。”宋輕只能這樣安慰李肅肅，卻底氣全無，她又怎麽能保證以後能保護好肅肅？就連她亦對危危前路不知。

“呵……！”李肅肅突然倒吸一口涼氣，她手撫上宋輕手臂，扭身看向一側。

宋輕順着李肅肅視線看過去，只見一條深色花紋蛇盤于潮濕陰冷的石壁，探出石壁的半條蛇頭在空中搖晃，三角蛇頭中吐出信子來，咝咝的響，兩顆豆子大小的蛇眼珠內的瞳仁眯出一條縫，緊盯着她們兩人。

宋輕和李肅肅目光盯着那條深色花紋蛇，身子紋絲不動。

李肅肅抓住宋輕胳膊的手五指用力，屏住呼吸，連眼珠也不敢移動半分。

身處李肅肅身後的宋輕，一只手躲在背後，悄悄摸上地上的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五指握緊在手心，面上不敢有一絲妄動。

咝——！

深色花紋蛇像箭一樣射出，擊向李肅肅處。

“啊！”李肅肅下意識尖叫出聲，擡手擋在頭部。

宋輕本死死盯着那條蛇動向，她早有預料，危機之下猛地摟住李肅肅身體。

那條花蛇在地上曲延游走。

咝咝聲消去，兩人同時松氣。

宋輕這才覺出胳膊處的刺痛，她松開摟住李肅肅的胳膊，把衣袖往上捋，露出手腕與一截手臂，在手臂處，赫然兩個血色牙孔，傷口處逐漸泛出淤紫深黑來。

李肅肅放下擋在眼前的胳膊，看見宋輕手臂上的牙印，她微張嘴巴，睜大眼睛看着那片變成深色瘀血的傷口，兩只手握住宋輕胳膊，“傷口黑了，這蛇一定有毒！”

“不知道……”宋輕頓時覺得頭部昏沉，身體的力氣瞬間抽去九成，她虛弱着力氣對李肅肅道：“快把瓷瓶裏的藥喂我吃一粒。”

聞言，李肅肅目光看向石座上的藥瓷瓶，走過去拿在手中，從瓶中倒出一粒丹藥，蹲到宋輕面前，手指捏藥送入宋輕口中，動作間雙手顫抖亦慌張。

“這藥有用嗎？”李肅肅看了眼藥瓶，皺緊眉，目露焦灼。

“黃太公說過……此藥不止能治風寒，或許有用……”宋輕渾身脫力，說話間眼皮沉重垂下，難以撐住清醒意識。

眼前一片模糊，宋輕正昏沉，忽而感到手臂處一陣劇痛，她清醒一些，低頭看到李肅肅捉着她的胳膊，低頭用口允xi，吸一口便朝地面吐一口，一連如此。

宋輕撐着力推開李肅肅身體，“你瘋了……這傷口有毒！”

李肅肅跌坐在地上，又重新撐起，對宋輕的話恍若不聞，捉住宋輕胳膊，口唇繼續覆上傷口。

“肅肅，不要這樣……”宋輕撐不住，合眼倒下，昏了過去。

李肅肅吐出一口烏血，看着宋輕挺倒的身體，傾身覆上前，用手輕晃宋輕肩膀，不見宋輕醒來。

看着昏迷的宋輕，李肅肅默然片刻，眸中一點光芒驟現，她站起身朝山洞外走去。

李肅肅徑直來到三姨娘張蘭處，如今，她能求助的只有自己的娘親，她本不想與自己娘親有所牽連，可是為了救宋輕，她顧不上那麽多。

一路上，李肅肅避開身周路過丫鬟仆人，來到李母處。憑着對道路的記憶，她尋到李母張蘭的卧室外，擡手扣門，“咚咚咚！”微微急迫。

“誰？”三姨娘李母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李肅肅還未回應，看一眼突然現出身路過的仆人，急忙推門走進房中，又合上了門。

李肅肅望一眼房內，所幸沒有丫鬟。

李母聽到響動走向門前，面對面看到李肅肅背對着房門而立。

李母眼中一瞬間閃出淚光，“肅肅……”

“娘……”李肅肅或許會認錯人，但娘親的聲音她如何也不會不認得。她緩緩跪在李母身前，眼中的淚控制不住的落下。

李母微張着唇，上前扶起肅肅，眼中淚光中閃着不敢相信，“肅兒，我的肅兒……真的是你？”李母的手撫在李肅肅臉龐。

“娘，我是肅兒。”李肅肅握住李母撫在她臉龐的手，緊貼自己臉頰，讓李母感受到她的存在，也讓自己感受到娘親的指溫。

“你能看到了？”李母望着李肅肅明亮有焦點的眼睛。

李肅肅重重點一下頭，“嗯！”

“太好了！太好了！”李母拉李肅肅進屋，“快來坐。”

“娘，肅肅來找你是有事要你幫忙。”李肅肅拉着李母胳膊站住。

“什麽事啊？”

“肅肅想讓娘替我請來大夫，肅肅要救宋輕。”李肅肅道。

“宋輕？就是那個娶你的女子？”

“嗯。”李肅肅點頭。

“她怎麽了？”李母問。

“宋輕被蛇咬了，現在昏迷在南角的那處人人覺得晦氣的山洞中。娘，你必須快點請來大夫，要不然我擔心宋輕出事！”李肅肅拉着李母胳膊道。

李母聽了李肅肅的話，垂眼沉默一下道：“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啊？”

“說來話長，娘先去請大夫。對了！不能把我的行蹤告訴任何人。”李肅肅特意提醒一句。

李母默一下，點頭道：“好！”

“我這就去請大夫。”李母往門外走，剛打開門便看到門口的王夫人。

“夫人……你怎麽來了？”李母看着眼前的王枝。

“丫鬟們說你近兩天胃口不好，睡眠也少，我來看看你。”王枝含笑溫言道。

“哦……”李母一時愣住。

房內李肅肅只得躲在屋裏。

“怎麽？不歡迎我進屋？”王夫人的聲音傳進屋內李肅肅耳朵。

“沒有……”李母弱弱道一句，側開身讓王夫人走進。

待王夫人走進，李母關上了門。

無法避免，王夫人一進屋便看到了李肅肅。

“肅肅！你怎麽……”王夫人眼露驚異。

“娘……”李肅肅走到李母身邊，望着王枝，面露擔憂。

李母擡手撫上李肅肅手背，“沒事，夫人不會對你怎麽樣。”李母看向王枝。

“妹妹，肅肅什麽時候回來的？”王枝問。

“剛剛。”李母道。

李肅肅扭頭對李母道：“娘，宋輕等不得！”

“我知道，我這就去請大夫。”李母轉而對王夫人說道：“夫人，等我回來再與你解釋，肅肅是偷偷進來的，不能讓別人知道行蹤，明白嗎……”李母看着王枝，目露請求。

王枝下意識點頭，“好。”

李母轉身開門往外走。

王枝見李母往門外走，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問：“你去哪？”

“我去請大夫。”李母道。

“不用了！”王枝喚住李母。

李母回過頭望向王夫人。

李肅肅亦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道：“來之前，我讓人去請了傅大夫，原意是為替你查看身體。”

李肅肅從王夫人身上抽回視線，望向自己的娘親。

……李母合上打開的門。

等待傅大夫時，李肅肅把自己于宋輕近日來的經歷一五一十告訴給李母和王夫人知。

說完話，李肅肅不由将視線轉到王夫人身上。将宋輕藏身之所告訴自己娘親，她沒有顧慮，可對于王夫人，李肅肅實難分辨出是敵是友。

“咚咚咚。”門外響起敲門聲。

三人互視一眼，李母走過去開門。

“姨娘，夫人請了傅大夫來為你查看身體。”丫鬟道。

“三姨娘安。”傅大夫恭聲道。

“傅大夫請進。”李牧看向傅大夫身旁的丫鬟，命令道：“你退下吧。”

“是。”丫鬟退去。

李母請傅容之進房，關上門。

李肅肅看到傅容之的那一刻便拉住傅容之往外走，“容之，跟我來！”

“肅肅？”傅容之看到李肅肅微驚了驚。

“等等！娘跟你一起去，萬一有什麽意外，還可以有個掩護。”李母跟上李肅肅道。

李肅肅默一下想了想，點頭，“好。”

“我也去！”王夫人見李母離開，下意識說。

“不用了，去太多人反而引起疑心。”李肅肅反對道。

“是啊，你趕快回去。”李母對王夫人道。

見兩人這樣說，王夫人只好放棄跟去，自己留在房中。

李肅肅，傅容之和李母三人快步朝南角的山洞走去，一路上，碰見行路的丫鬟仆人，李母和傅容之掩護着李肅肅不被行人注意。

很快，三人來到偏僻的南角山間，李肅肅先一步走進山洞，傅容之和李母跟在其後。

正房。

李老爺本欲到王夫人房中用早膳，進到屋來，卻不見人，他問室內丫鬟，“夫人在哪？”

“回老爺，夫人說自己出去走走，奴婢這就去找。”一丫鬟道，退身步出房間。

李老爺目光變得深邃，扭頭看着房內空空的桌面，不言一語。

離三姨娘住處不遠的小路上，王夫人正朝自處趕回，迎面看到前方行來的丫鬟，她看那名丫鬟眼熟，認出是她房中的丫鬟。

丫鬟小碧走上前在王夫人面前施力，“夫人，老爺在房中等你。”

“老爺在等我？”王夫人微驚，不多言語，快步朝正房處走去。

正房，李老爺等了一會兒不見人來，臉上現出不耐之意，他搭在桌上手臂猛然一震，從喉嚨處發出一聲冷哼，猛地起身，負手走出室外。

“老爺，要回書房嗎？”身旁管家弓着身子低頭問，眼睛有意無意擡起瞥一眼李老爺隐露的怒面。

“回！”李老爺道，末了，又停下腳步，正當管家不知他為何緣故時，李建成低聲沉沉道一句，“命人留意夫人動向。”

“是……”管家低頭應聲。

王夫人回到房中，已不見李老爺人影……

山洞處，傅容之半跪在稻草席旁，查看宋輕手臂處咬口，觀其顏色烏黑，她再探宋輕心跳，随後捉住宋輕一只手，三指放入手腕，診其脈搏。

李母圍在身周，眼含擔心，李肅肅立在一旁，面露擔憂。

不多時，傅容之收回探在宋輕手腕脈搏處的手。

李肅肅連忙問：“容之，宋輕怎麽樣？”

傅容之壓下內心思緒，擡頭朝李肅肅安慰道：“放心，她沒事。”傅容目光轉到宋輕手臂烏黑傷口上，“說來真怪，咬中宋輕的蛇含有劇毒，可毒素不曾襲入體內，只凝結于這傷口間，除了這條手臂因毒素而瘀血堵塞，暢血不通外，并無其他征兆。”

傅容之擡首問李肅肅：“可有對其醫治過？”

李肅肅想一下道：“有。蛇咬過後，宋輕吃了一枚丹藥。”

李肅肅低頭看到宋輕身旁地上的小瓷瓶，低身拿起遞于傅容之手上，“就是這個。”

傅容之接過瓷瓶拿在手裏倒出一粒藥在手心上，湊近鼻間，擡頭紋李肅肅，“可否讓我帶一粒回去研究一下？”

“傅大夫需要盡管拿去。”李肅肅道。

傅容之将一粒藥包裹進布裏，放入懷中，随後看向宋輕道：“她沒事，只是暈倒罷了，待我用銀針逼出她手臂上的蛇毒，再塗上紫金解毒膏，便能徹底清毒。”

“太好了，快些醫治宋輕。”李肅肅道。

傅容之取出包內銀針，為宋輕傷口紮針引血。

不一會兒，傅容之拔下宋輕手臂上的銀針，拭去烏血，只見宋輕得傷口已變得殷紅，不似先前那般深黑。

宋輕身上蛇毒消去，李肅肅再三向傅容之确定宋輕不會有事才放心，未免生事，李肅肅催促李母，傅容之快些離去。

李母本不願，一定要陪在李肅肅身邊，并提出要李肅肅回住處藏身，李肅肅不願連累娘親，毅然決然拒絕。

送走兩人，李肅肅坐在宋輕身邊，垂頭望着宋輕昏迷不醒的蒼白臉龐，李肅肅不由伸手撫了上去，眼內心疼。

直到黃昏時刻，宋輕悠悠醒轉。李肅肅正滿臉疲憊，見宋輕醒來，她低垂的眼瞬間睜開，布滿清醒，握住宋輕一只手道：“你醒了！”

宋輕睜開眼恍惚片刻，目光轉向李肅肅，“肅肅……”

宋輕撐着身子坐起。

李肅肅連忙伸手扶她背後。

宋輕覺出手臂痛感，她低頭見紗布包紮住傷口，還未有所思緒，只覺握住自己另一只手的那份顫抖，她扭頭看向李肅肅握在她手上的那只手，擡手反握住，“肅肅……”

“你已經昏迷一天了。”李肅肅道。

“讓你擔心了……”宋輕眼含歉意道，心底某處酸軟。

李肅肅搖頭，“醒來就好。”雙眼含着一抹光亮。

洞外忽而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直逼近洞內。

宋輕和李肅肅同時一驚，提起警惕。

兩人望着洞口。

只見一名丫鬟從洞外走進，手裏提着食盒。

“三小姐，宋輕姑娘，這是三姨娘為你們準備的食物，還有湯藥。”丫鬟道。

“碧雲！”李肅肅認出來人。

“小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丫鬟碧雲快步上前，跪在李肅肅面前。

“好。這是娘讓你送來的？”李肅肅看着碧雲手邊的食盒問。

“是。有一些家常菜，清粥，還有為宋姑娘準備的湯藥。”碧雲把食物一一從食盒內拆出，放到兩人面前。

“謝謝你，碧雲。”李肅肅擡頭看碧雲道。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小姐，姨娘吩咐碧雲不可多留，碧雲先行告退。”

“你去吧，代我向娘問好。”李肅肅道。

“是。”碧雲躬身退了出去。

接下來幾日，每日都會有人為宋輕李肅肅兩人送飯，不是丫鬟碧雲，便是三姨娘張蘭。

幾日下來，無其他外人發現兩人藏在府中。宋輕身體氣力恢複，第三日偷偷溜出府外，只見街道侍衛松散，已無幾人，她又特地向攤販旁敲側擊的問出鎮口情況，得知依舊有侍衛把手。

巡衛減弱是一件好事，宋輕回去後和李肅肅商議決定再過兩日，便想法悄悄逃走。

第四日，走進洞內送飯的不是碧雲，亦不是三姨娘李母，而是王夫人。

宋輕和李肅肅看到王夫人到來，微感驚訝。

李府書房。李老爺坐于案後，手捧一本舊書，垂眼閱覽。

管家從外走進，躬身立于案前，對李老爺道：“老爺，夫人……”管家欲言又止。

李老爺召管家進前。

管家附到李老爺耳邊，悄聲把話傳進李老爺耳際。

李老爺聽言，眼睛睜大，“千真萬确？”

管家：“小人親眼所見！”

李老爺靜默沉思。他沒想到王遠将軍滿鎮要找的人竟在自家府中，若是哪天王遠将軍尋到李府，知曉犯人藏在他們李府，肯定會治他們一個窩藏逃犯之罪。

李老爺冷聲命令道：“集齊家丁，随我一起去拿人！”

“是！”

三姨娘處。

碧雲奉茶走向三姨娘處路上，擡眼見李老爺與管家率領身後一行黑衣家丁，疾步行着。

碧雲望向李老爺等人離去的方向，眸孔一驚，緊忙回頭快步向三姨娘處走去。

“咚咚。”碧雲站在房前扣門。

“進。”裏屋傳來李母的聲音。

碧雲推門走入，看到坐在桌旁的李母，急聲說道：“姨娘，不好了！”

“發生什麽事？”李母一驚，問碧雲。

“奴婢方才看到老爺帶着一群家丁往南角方向行去，急步沖沖……姨娘，老爺會不會發現三小姐和宋輕姑娘藏在李府！？”碧雲猜測道。

李母驟然起身，撩開珠簾走出卧房，丫鬟碧雲緊跟其後。

山洞內。

王夫人領着食盒緩步上前，宋輕和李肅肅禮貌起身。

王夫人道：“今日三姨娘身體不适，正巧我也想看看你們，特地親自為你們送來飯。”說話間，王夫人目光時不時投向李肅肅，目光布滿慈愛。

李肅肅知王夫人自小心疼她，此時心底湧上感激，她走上前接過王夫人手中有些重量的食盒，柔聲道謝道：“多謝娘。”她打小便有兩個親近的娘，一個是親娘李母，一個是嫡母王夫人。

“謝什麽，傻孩子。快坐下來吃，來，宋輕姑娘，這裏面還有你的湯藥。”食盒放到地上，王夫人蹲下身從食盒裏拿出飯菜還有湯藥。

“謝謝夫人。”宋輕心存感謝。

“快別謝了，飯要趁熱吃哦。”王夫人道。

“嗯。”宋輕和李肅肅持碗筷用飯。

王夫人道：“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待久了怕惹人生疑。”

“娘，肅肅送你。”李肅肅起身。

宋輕亦站起身。

“不用了，你們坐下吃飯，我怎麽來的還怎麽走，要你送我，豈不是讓人去起疑心？”

“那……肅肅不送了，娘慢走。”李肅肅道。

“哎……夫人等等。”宋輕開口喚住王夫人，扭頭看向李肅肅道：“肅肅，我們明日要走的事，應該提前跟王夫人和三姨娘說一聲。”

聽言，李肅肅點一下頭，轉向王夫人說道：“娘，外面搜索已經撤下許多侍衛，我們躲在這裏也不是長久之事，我們……決定明天想法子離開。”

王夫人：“你們要走？”

“是。”

王夫人想了想道：“也好，我早派人打聽過外面，街上巡衛确實沒了，你們趕快離開賈鎮，是最緊要的事，只有離開賈鎮，你們才能徹底安全！”

“肅肅，你放心，我回好好跟你娘說，讓她安心。”王夫人看向李肅肅道。

“謝謝娘。”李肅肅颔首致謝。

“那我走了。”

“娘慢走。”“夫人慢走。”

王夫人轉身往洞外走。

“老爺，就是這裏！”山洞外突然傳來男人說話聲。

“我竟不知府裏還有這種地方？”李老爺打量山洞周圍年久失修滿是雜草的環境。

洞內三人同時驚愣住，王夫人回頭看向宋輕李肅肅二人，滿臉驚駭，低聲嘆出，“是老爺！”

宋輕和李肅肅互望一眼，皆知難逃。

下一刻，李老爺走進洞口，在他身後跟着無數家丁，一瞬間全部從洞口湧進，圍在洞口，立在李老爺兩側。

李老爺站在洞口，目光在宋輕和李肅肅臉上冷冷掃過，“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眼皮底下藏身！”

他又将視線轉向王夫人，“還有你，夫人！你竟敢瞞着我包庇她們，太放肆了！你可知道她們是将軍要找的人！你包庇她們，就會害了整個李府你知不知道！”

“她們不是犯人，我包庇她們什麽了？”王夫人不覺自己有錯，更加覺得李老爺危言聳聽。

“你……把她們帶下去，等我回禀将軍，讓将軍來處置你們！”李老爺手指着王夫人說不出話，揮袖負手，冷聲命令家丁。

還不等家丁有所動作，山洞外跑進來一仆人，站到李老爺身側躬手恭敬道：“老爺，副将馮正率軍來府上搜查！”

李老爺面上一驚，連忙吩咐，“快！帶我去見副将！”

李老爺轉身便要随小厮離去，忽而止住腳步，想起身後兩人，不忘吩咐道：“把她們二人抓起來，随我一起去見副将！”

家丁上前抓住宋輕李肅肅二人。

宋輕掙一下肩膀，看一眼被抓的李肅肅，冷聲道：“李老爺！将軍從始至終要抓的人只有我，你拿我複命就行，何必再牽連你的女兒！”宋輕刻意加重女兒二字，虎毒尚且不食子，她不信作人父親的，會狠心到連自己親生骨肉都不放過。

李老爺目光轉向李肅肅身上，默一下，冷哼出聲，語含鄙夷道：“一個卑賤丫鬟所生的賤胎，不要也罷！我從來就沒有把她當作女兒，在我面前，誰也別提她是我的女兒！況且她現在是包庇罪犯的同夥，我怎能放過她？”

“帶走！”李老爺冷喝一聲。

李老爺走出山洞，家丁壓着宋輕李肅肅二人緊跟其後。

王夫人立在一側，面露焦急，卻也無可奈何。

此時，三姨娘李母趕到山洞外，看到李老爺一行人壓着李肅肅宋輕，她撲到李老爺身上，抓住李老爺衣袖哀求道：“老爺，你要帶肅肅去哪？求你放過肅肅！老爺我求你……”

“滾開！”李老爺一把甩開李母身子。

李牧跌倒在地面。

“娘！”李肅肅掙紮一下肩膀，想要到李母身邊。家丁不會松開抓住她的手。

家丁壓着兩人跟在李老爺身後。

李肅肅回頭朝自己娘親喊：“娘，你好好保重！”

宋輕看着李肅肅與自己娘親相見卻只能分離，她任由身側家丁壓着往前走，事到如今，她心底已是絕望。

她不想逃了，就算是死她也認了，反正她怎麽逃也逃不過權貴，與其如此，不如認命，愛怎樣便怎樣吧……

不過，在死之前，她一定要想辦法護肅肅周全，長公主針對不是肅肅，她肯定有辦法護肅肅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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