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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一個水族箱,一碗龜糧。
小烏龜有家了。
沈煦川把它的家放在餐桌的右側,靠着餐邊櫃的位置,吃飯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去逗弄新寵,還給小烏龜起了個名字叫‘長生’。
許青沉始終冷眼旁觀。
沈煦川哀求道:“老板,你不要總是頂着一張厭世臉好不好。”
“你小點動靜搞那東西。”
“.....”
許青沉認為眼不見為淨,他把沈煦川和小烏龜扔在客廳,獨自一人回卧室待着。
不一會兒,沈煦川那毛茸茸的頭顱就從門口探進來。
“許善人~”
又來了!沈家的煩人精。
許青沉微微側過身體,故意背對着門口。
沈煦川的聲音從後面飄過來:“我不在的時候,你看着點,可別踩到它。”
許青沉不置可否的挑眉:“它會爬出來嗎?”
“很有可能。”
“看它運氣。”
許青沉拿起床頭的一本書,裝模作樣的翻開幾頁。
沈煦川得寸進尺地把半個身子都擠進卧室,伸脖子說:“答應我,把它當成孩子那樣照顧。”
許青沉低聲笑,眼裏恢複一絲溫暖:“傳說中的龜兒子?”
“.....”沈煦川不樂意的撇嘴,“總之你幫忙照看一下,不要那麽冷血無情,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許青沉默不作聲。
沈煦川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許帥哥,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用着的時候叫帥哥,用不着的時候叫木頭。
世界上還有比沈煦川更現實的人嗎?
沒過幾天,那些保證的話派上用場了。
臨近月末的星期五,傍晚的餘晖剛落,沈煦川拎着兩袋食材踏進許畫家的家門。
他先喂養小烏龜,然後進入廚房做晚餐。
現在他的廚藝日益見長,從最開始需要兩小時出成品到現在縮短為半小時就可以。
他進屋半天,竟然沒說話。
這麽乖巧可不多見,導致傲嬌的許畫家稍微擡起了高貴的頭顱。
借着到廚房拿咖啡粉的空隙,許青沉打量沈煦川幾眼。
氛圍開始變得微妙。
兩人誰也沒搭理誰,直到晚餐擺在桌上,沈煦川打算走人了才開口說話。
“老板,我要請假。”
聞言,許青沉緩緩轉頭,目光落在門口正在穿外套的沈煦川的臉上。
“嗯。”許青沉應一聲,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沈煦川有點不好意思:“幫我照顧長生。”
“好。”
“謝謝!”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
沈煦川再次啓唇:“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請假嗎?”
許青沉開始享用晚餐,咬一口青菜,目不斜視道:“為什麽。”
“我要陪朋友出去,”沈煦川糾結般地咬了咬唇,“就是我說的那位重要的朋友,你放心,我會讓人準時給你送餐。”
許青沉很優雅地抿一口咖啡,沒說話。
沈煦川不确定他是不是不高興了,看着像生氣,想想又不太可能。
生氣這種事很少發生在許青沉身上,他總是什麽都不在乎,對什麽事都沒有好奇心。
“那個...”沈煦川猶豫不決,用手指戳了兩下頭發,“如果你覺得我做的不好,可以提前找人...”
後面那句話的音量特別小,幾乎是嘀咕出來的。
沈煦川說完就跑了,好像幹了一件對不起許青沉的虧心事似的。
想讓他聽見,又害怕他點頭答應。
--
第二天是周六。
許青沉接到海絲特打來的電話。
“明天是C市二百周年的藝術特展,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活動,你要參加嗎?”
“沒問題。”這次許青沉沒想就答應了。
海絲特顯得很高興:“OK,我來安排。”
晚上天剛黑,海絲特的助理就把明天要出席的禮服送到樓上。
許青沉讓人放在一邊,低頭在小畫板上玩素描,頭都沒擡。
助理已經習慣他這種待客态度,一句廢話沒有,把該交代的話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又過一天,周日的下午。
許青沉穿上意式羊毛西裝,出門前破天荒的把小烏龜拿在手裏擺弄一陣。
拇指大小的烏龜在他的掌心緩慢移動,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勞倫斯,時間到了。”
海絲特親自來接他,習慣性叫他英文名字。
他把烏龜放回水箱裏,站起身往外走,越過海絲特的時候說:“在C市叫我許青沉。”
海絲特光明正大的翻白眼:“好吧。”
許青沉不免想起沈煦川,如果是小瘋子,一定會跟他唱反調,會不停的叫他英文名,才不會像海絲特這樣懂得尊重人。
展會的時間從上午十點開始一直到傍晚六點結束。
許青沉沒有參展,他聽從海絲特的安排,直接進了主辦方組織的私人宴會。
照例由海絲特全程應酬,他只負責點點頭,說句“你好”,笑都沒怎麽笑。
“很好,你坐實了外界的傳聞,高冷又古怪。”海絲特抽空調侃他一番。
他無所謂的聳肩,找個人少的地方落座,一邊吃甜點一邊看藝術展厚厚的宣傳冊。
忽然,海絲特把他的手機遞到他耳邊。
“你的電話。”
“謝謝。”
許青沉接過來,按下接聽鍵:“你好。”
“你好,許先生,我叫Barry,是川導的好朋友,就是沈煦川。”那邊的人直接自報家門。
許青沉喜歡這樣的溝通方式,有效且不浪費時間。
“有事嗎?”他問。
Barry語氣略微急促:“我代替川導向你說聲抱歉,他最近都沒辦法回去工作了,他需要延長假期。”
許青沉翻着宣傳冊的手一頓,低聲說:“為什麽。”
為什麽?
Bsrry不由得感到驚訝,根據沈煦川以往傳達的信息,這個男人是不會問為什麽的。
“嗯..”Barry捏捏眉心,難過的喉嚨發堵,“他家裏有事,等他醒...等他有空親自跟你解釋。”
等他醒了,他會說的。
Barry擡頭看一眼急救室亮着的燈,難受的沒法呼吸了。
在沈煦川被擡上救護車的那一刻,他抓住Barry的手,快速說句“幫我請假”。
“什麽鬼啊現在還說這些!”Barry當時急得想罵人了。
沈煦川依然不忘記微笑:“不然扣我工資了,拜托,幫我跟他說,但是別說我..我受傷,記得讓人給他送吃的..”
“好好好,都答應你。”
回憶結束,通話也結束了。
許青沉把手機擱在一邊,繼續翻着宣傳冊。
海絲特一直在關注他,見他完事了便幫他把手機收起來。
“何先生想跟你說幾句話。”海絲特湊近他耳邊,聲音很低,透着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許青沉的目光不離冊子,冷酷到底:“你來決定。”
“我覺得有必要,”海絲特解釋道,“他是這次展會的總投人,見一見沒壞處。”
“可以。”
見他點頭,海絲特笑着起身。
不消多時,一個面容俊朗的男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許青沉擡頭輕瞥,覺得這人有些面熟。
“許哥,”對方這樣稱呼他,有分寸地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好久不見,您還記得我嗎?”
許青沉沒回答,靜靜地打量眼前人,目光深邃莫測,猶如兩潭池水。
一旁的海絲特趕忙解圍:“記得記得,這是何總,我們是在歐洲藝術館認識的。”
“我叫何金越。”何金越完全不在乎許青沉的反應,友好地伸出手,好像這是兩個人的第一次會面。
男人給出的第一印象很好,低調友善不屈尊俯就,親切而非狎浪輕慢,聲音有力,富有感情。
許青沉握住那只手,從容一笑:“你好。”
不止看着面熟,名字好像也在哪聽過。
“我們是校友,按輩分我應該叫您一聲師哥,”何金越笑着說,“我欣賞您,喜愛您的作品。”
“謝謝。”許青沉保持一貫的不冷不熱。
他腦中還在搜索有關這個名字的記憶,總覺得從什麽人嘴裏出來過,但出于他的社交習慣讓他對一些人的名字過耳就忘。
沒禮貌,他知道,他就是不改。
“一起吃晚餐好嗎?”何金越發出邀請,聽得出來,語氣中隐含着小心翼翼。
許青沉想到剛才那通電話,他的小時工請假了,代表他沒飯吃了。
“好的,一起吃晚飯。”
想不到他會答應,何金越激動的站起來,招呼着下面的人安排餐廳。
喜悅就像火焰一樣在何金越身上燃燒,沒有絲毫延遲。
這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海絲特沒有參加,晚餐只有許青沉和何金越兩個人。
用餐的位置離博物館非常近,步行只需要五分鐘。
許青沉拒絕坐車,執意要走路過去。
何金越陪着他一起,期間接到一通電話,便放緩步伐走在他後面。
許青沉隐約聽見何金越說“抱歉”,然後一句“我在陪一位重要的客人”,中間又說了幾句沒聽清,最後是“晚點再去看他,希望他盡快康複”之類的。
兩人踏進包間時,玻璃轉盤上已經擺滿了美味佳肴。
定眼一看,都是許青沉愛吃的菜系。
落座後,許青沉要了一杯加冰的檸檬水。
何金越為他分菜,幫他倒紅酒,餐具消毒,為他準備好一切。
這讓他想起沈煦川。
最開始來到他身邊時,沈煦川像只小鳥一樣圍着他轉來轉去,忙碌好半天連刀叉都找不到,現在想想,那時候的他真有耐心。
就在何金越要幫他把用過的濕巾碟撤掉時,他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開口道:“我自己來。”
何金越低眸,迎上許青沉鷹隼般犀利的眼睛,知道自己做得過界了,便收回兩只手,安安分分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許哥,介意我這樣稱呼你嗎?”
“不介意。”
“您剛回C市的時候,我就想約你見面,”何金越和顏悅色地說着話,向外傳遞一種友好的信號,“還記得史蒂夫的那幅畫嗎?我已經送給海絲特小姐當做禮物,她說要交給藝術館保管。”
許青沉吃一口食物,停下來,轉頭看着何金越,他的眼睛仿佛是這間屋子裏唯一釋放光彩的東西,他用慢吞吞卻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何先生,我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跟人講話。”
“好的,”何金越表示理解地笑了笑,“我們先吃東西,吃完再聊。”
許青沉收回目光,在把烤鲅魚送進嘴裏之前又補充道:“這頓飯我請,海絲特會買單。”
聞言,何金越只是笑笑,笑容中帶着點難以察覺的溺寵。
許青沉做起事來很專注,尤其是對待吃的。
全程幾乎只有他一個人在吃,旁邊的男人只是看着,他感覺無所謂,主要以吃飽為目的,誰讓他的小時工不見了呢。
等他撂下筷子,終于有機會讓何金越打開話匣子時,一串電話鈴聲響起。
何金越說聲“抱歉”,然後拿着手機走出包間。
屋子裏很靜,吃飽後許青沉開始喝酒。
包間的門沒關嚴,外面傳來了何金越刻意壓低的聲音:“沒錯,我是在那裏,當時我也沒辦法,我必須離開,都說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是不是非要我....抱歉,我太激動了,真的對不起,明天得空我立馬去醫院看他,他現在怎麽樣,醒了嗎...嗯嗯你們照顧好他,吉人自有天相,他不會有事的。”
安靜幾秒,電話應該是挂斷了,何金越站在外面嘆息一聲,随後回到包間。
許青沉的視線落在男人的手機上,問道:“我是不是耽誤你時間了。”
“沒有沒有,”何金越忙不疊否認,“許哥,我沒事。”
“你沒事,你的朋友好像有事,”許青沉執起紅酒杯喝一口,視線沒離開那部手機,“這裏有點靜,我聽力又好,你講話的內容我不想知道都難。”
“我沒想打擾你,”何金越的笑容逐漸牽強起來,眸中浮現幾分憂傷,“是這樣的,我和一個朋友約好去攀岩,中間出點意外導致他受傷了,他是我在芝加哥認識的朋友,是一名賽車手,他對我有好感,沒錯,就是那個意思,他為了我回C市,就像我為了...”
說到這裏,何金越忽然擡眸看向許青沉,苦笑了一下:“沒什麽,我和他在某些方面還挺像的,對待感情都很執着,他很優秀,長得也好看,我要是早點認識他,說不定就在一起了,畢竟很少有人能拒絕他,可是感情的事....嗐,我說這些幹什麽,許哥,我剛才的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
他舉起高腳杯,表示歉意。
許青沉扯唇淺笑:“我沒放在心上。”
“那就好。”何金越自顧自地把杯裏的酒喝光。
“你還是有點擔心他的。”
“是,”何金越大方承認,“我當他是朋友,我剛才說過,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欣賞的賽車手,他出事我當然擔心,不過他沒有你重要。”
許青沉對這話一點不感冒,像讨論天氣那樣給出點建議:“你去看他吧。”
“不急,我明天...”
“你最好快點去,我可不想當罪人。”
話落,許青沉站起身來,有條不紊地理了理西裝外套。
何金越緊随其後地從椅子上起身,視線緊緊盯住他那漂亮的像孔雀石一樣的眼睛。
“這頓飯我來買單。”許青沉語氣堅硬,英俊的臉龐透出不容冒犯的權威。
何金越沒他高,幾乎是仰望他,“許哥,我送你回去。”
許青沉邊往出走邊擺手:“海絲特會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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