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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卻說幺雞,拿了銀子後就直奔天子渡口。
他這好日子也是遇上淩湙後才過上的,之前蛇爺雖不短他吃喝,卻也不能日日有葷供着,長的雖比一般孩子結實,卻是一坨死肉,遠離壯碩之外,加之頭腦簡單,常被人騙了當馬騎,基本離了蛇爺就是被欺的主。
淩湙收攏他也是巧合,另外也是見他力大超群,有一股少見的悍氣,他幾乎不怎麽發怒,平時溫順似狗,就因着淩湙曾隔着侯府側花園的狗洞給過他一只雞,他就記着侯府花園裏有個朋友,兩人一牆之隔的溝通內外消息,當然是淩湙問他答,有不知道的就記着隔天來回,兩人當了許久沒碰過面的唠友。
之後淩湙被拍花子的套了麻袋,掙紮中洩了聲音,叫在附近乞讨的幺雞聽見了,他憑着過人的聲辯能力一路跟着,那是淩湙第一次真正見着這個唠友的真面目,為了把他從拍花子的手裏搶過來,他拼着被兩個成年壯漢打成豬頭的狠勁,愣是撐到了蛇爺帶人趕過來救場。
也是這次事後,叫他意識到了淩湙這個朋友的搶手,是一個不小心就會丢了的熱門人,于是他開始有規律的來找淩湙,一但淩湙錯過與他約定的時間,他就開始滿侯府周圍找人,這就是他先于所有人發現之前能找到淩湙的原因。
他天生的能尋着善意找主人,認準了淩湙,眼裏也就只有淩湙,連蛇爺都被排後了一位,不然這麽個年紀的孩子,又怎麽能憑聲尋人?那是記在腦海深處的聲弦,就跟他天生音域寬闊,而不因個人智商短缺一樣,是個叫人望之興嘆的音樂奇才,可惜生錯了時代。
淩湙曾經為了掩飾身份,在一家專為富貴人家有問題的孩子治療的機構呆過,裏面就有專門針對智力缺憾的音樂療法,他給幺雞做過測試,發現他的智商并不屬于極致呆傻行列,換個通俗點的理解,就是一般有智力問題的孩子,長到幾歲,那智力就是幾歲,後期再不會随着年齡增長,而幺雞并不屬于這種情況,他的智力只是緩慢于正常孩童,在年齡增長的階段他也在長,只是不明顯,而這種不明顯就誤導了蛇爺,讓他以為這孩子不會再有發展。
等淩湙第一次用數鴨子的兒歌教會了幺雞算銅板,然後幺雞在又一次被人騙了讨得的銅板發怒傷人後,蛇爺才震驚的跪到了淩湙面前,認認真真的弄明白了孫子的具體情況,那一刻,這個被生活無論折磨成什麽樣的老頭,第一回坐在牆角邊哭的稀裏嘩啦。
淩湙向路邊上的挑貨郎買了一只小鼓,在帶路的小乞丐指着一條挂白幡的小巷口,敲響了幺雞最熟悉的鼓點,“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整條小巷裏的人家有六家在門上挂了白色招魂幡,牆角的黃表紙白錢鋪了一地,沒有哭靈唱班的唢吶,沒有超度亡魂的僧尼道衆,整個巷子裏陰沉寂靜,一個腳步聲進去就能引起串串回響,那小乞丐扒着巷口的栓馬石,駭的頭直搖,說什麽也不肯往裏進。
淩湙沒有勉強他,轉頭看向季二,見他沒有露出害怕之色,就點頭跟他道,“你看着他,我進去轉一圈。”
然後把小鼓栓在腰上,撿了小乞丐讨飯的碗拿在手裏,裝出一副路過的樣子,邊敲鼓邊往裏走,這麽一家一家的敲過一圈後,他又站到了小乞丐面前,臉色陰沉如冰霜,“你騙我,幺雞不在這裏。”
他敲的鼓點是動力十足的《走天涯》,訓幺雞耍棍時能讓他跟打了雞血一樣的賣力,教的唱詞也是最容易記的彩虹屁,幺雞只要聽到,是絕對會怼着鼓點給他吆喝一嗓子的那種興奮,然而他剛才在裏面敲了一圈,沒聽見一個字的應和。
小乞丐喊冤,“五爺,小的沒有騙你,真就是這裏,我親眼看見人被帶進了這裏,真的,五爺,我用我的頭發誓。”
淩湙将手搭在腰上的鼓面上,對季二道,“季二哥跟這一片的公門人怎麽樣?”
季二搖頭,“這片碼頭沒有成鎮,形成的集市按理是歸京津衛的,只不過那邊懶得往這邊派人,就常駐了一隊衛所,又招了地面龍頭代管收息,大事小情只要不出人命官司,衛所那邊基本不來人。”
也就相當于衛所私屬地,地面龍頭為大,有事上衛所說話,公門中人反倒在這裏插不上手,管理上公器私用更加明目張膽。
淩湙知道現今世道不好,卻沒料律法竟也如此疏松,出了事竟無處找門。
鄭高達坐在另一個街邊的酒棚下伴着茶豆下酒,見淩湙和季二回轉,季二手裏還抓着個小乞丐,就問,“走不走?抓個嘛玩意?”
季二壓着人跪在地上,對鄭高達道,“五爺的小跟班不見了,這小乞丐引着咱們去了條陰氣森森的鬼巷,頭兒,你認得這邊駐衛隊的人麽?”
鄭高達見淩湙擰眉不高興的樣子,頗有些自得的拍了拍手,“那當然必須認得,只是我憑什麽要幫這個忙?小五爺,馬上咱就要上船走了,你那小跟班又不是我們犯人,我們可不能亂抓人充數,為他耽誤行程。”意思是他不會等淩湙找人,時辰一到就要走。
淩湙沒功夫搭理他這種幼稚的挑釁,從酒鋪旁邊的燒餅鋪上摸了兩個燒餅來,塞了一個給小乞丐,“我不殺你,你去給我多找幾個人來,就你這樣的現在街面上還有幾個?你去把人都叫來,來一個給十文錢。”
那小乞丐見淩湙臉色雖難看,但人卻挺講理,沒有似一般貴人那樣搞連坐遷怒,便壯着膽子道,“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您沒敲着。”
淩湙想着那條小巷裏的怪異,“非自然死亡,棺椁不入堂,義莊?”
那小乞丐點頭,見淩湙猜着了,就神秘的湊上前來,“七天前這裏最紅火的花樓被人投了毒,您進的那條小巷就是這片集市上的所巷,住的全是衛所們的親眷,死的人裏有一半是那邊的。”
衛所親眷卷入這樣一件桃色風波裏,為了不讓小事化大被京津衙門找茬,整個封鎖了集市裏的口舌,不許人談論,更不許裹在裏面枉死者的家屬們上告,所有死去的人統一拉進了義莊,除了家屬去一個認屍銷戶,之後竟是連葬禮都不準辦的全部填進了異鄉冢。
小乞丐,“死的人裏有一個是什衛長的小舅子,他那媳婦就只這一個兄弟,人好好的出去喝個花酒就給喝沒了,這哪能行?掐着什衛長就去了總旗家,卻意外得知就是因了總旗家的小爺才惹出這番禍事,可偏偏死的人裏沒有這小爺,這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全陪了葬,那女人回了家就搞串聯,要去京津衙門上告。”
跟說書似的,那小乞丐大約還想來個下回分解,叫淩湙拿刀鞘威脅了一把,這才又繼續道,“那總旗也是個狠的,幹脆給所巷裏的兵衛們都按了個偷饷渎職罪,通通拉去砍了頭,這下子所巷裏的人再沒一個敢鬧的了,家裏的權柱子倒了,她們也就慫了,那小媳婦先失兄弟後失男人,一時間受不了上了吊……”
淩湙蹲坐在馬蹬上,小手叩叩的敲在鼓面上思考,“衛所裏的總旗殺人這麽容易的麽?說砍就砍了?”
鄭高達總算能接到自己熟悉的領域了,當下昂着頭插話,“軍令與政令不同,軍令裏有殺一敬百的例子,只要有合适的名目,殺個把不聽話的兵衛不比殺雞複雜,人是他的,罪名他定,只要與上峰打好關系,也就一筆勾命的事,這種事在衛所裏常見的很,專門用來排除異己的慣用手段。”
淩湙哦的點了頭,心中大為震驚,兩系不同體他知道,可不同體到寧可殺錯也不讓別系插手的地步,這文武兩派怕是能用水火不容來概括了。
所以,現在的朝堂黨派竟已經如此分裂割據了麽!
鄭高達見淩湙思索的模樣,笑嗤道,“先太子好武輕文,他在時尚能轄制武官集團,不讓他們行事過于蠻橫霸道,可惜文臣不知珍惜,生生弄死了他,你信不信,如果不是先太子留口谕要保太師一門,就當時那種情況,誅九族都不夠他殺的,文臣要保太師府年十四以下的男丁,武将卻恨太師偏護文人,只願替太師府女人留命,最後雙方角逐,大家睜一眼閉一眼的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漏出了個淩家小兒,哦,也就是你,嘿嘿,所以,你以為淩家女人全發去邊城是那些文臣慈悲?我呸,他們留了淩家小兒在京,名為教導培養,實則豎旗收攏人心,而這些女人,則是送給武官集團的義和工具罷了,雙方暫時達成了默契,才讓這群女人僥幸茍活,但凡有一方敢越界,這群女人就是祭旗上的牲畜,白添一頸子鮮血的祭品。”
至此,淩湙終于懂了文武兩邊關系的微妙平衡點,總結一個意思,就是雙方目前處于井水不犯河水的邦交政策,淩家女人就是文官集團出具給武官集團的和平協議,武官集團痛失明主,拿着先太子口谕保下的人并不高興,反還堵心,所以連樣子都懶得裝的給了個散裝押送隊,至于能有幾個活到邊城,壓根就不理會,武官集團恨不能這種人質協議立刻團滅才好,最後逼的文官集團想出了因地制宜的招,在武官內部找個自己人來确保這群女人的安全。
好拿捏,有短柄,沒背景,鄭高達幸運中标。
淩湙順手摸上了鄭高達的腦門,奇異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立場,還不對淩家人好些,你腦子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
鄭高達惱怒的瞪向淩湙,“我腦子當然是好的,正因為是好的,我才知道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痛苦,我祖母農村婦人出身,沒什麽大的見識,以為是個官身就是好前途,她哪知道那官當了有可能要命?”夾心餅不好當,尤其他的立場,到了邊城只要敢歪半個屁股,前鋒敢死隊就是他的埋骨地。
淩湙點點頭,有些憐愛的拍了拍他,“難為你了,請繼續克制對淩家的态度,現在這樣其實挺好。”不過份親近,不過份為難,将來無論哪邊贏了,他都不會被卸磨殺驢。
可這與幺雞的失蹤又有什麽關系?
“鴛鴦唇……”小乞丐聲氣低微的吞吞吐吐,眼見淩湙一個眼睛瞪來,忙舉手發誓,“我拉他了,真的,我跟雞哥說了,那紅樓出了人命案,已經關閉歇業了,他不聽,非要去,說五爺喜食新鮮物品,那鴛鴦唇那麽有名,肯定好吃,就,就想買來孝敬您……”
淩湙直覺這詞兒有問題,果然,那小乞丐在他的眼神殺之下偷摸着念出了下面的詞,“鴛鴦唇,奪命勾,一吸浪翻千金裘;櫻桃嘴,紅酥手,春宵苦短……燭傾袖。”
……
鄭高達臉憋的通紅,季二也一副不忍睹的樣子,雙雙把眼睛往淩湙身上瞄,特別照顧了短腿以下部分,俱都一副嘴角抽搐之态。
淩湙:……
淩湙臉黑如鍋底,差點沒跳腳,“誰引他去的?”
這種豔詞,這種巧合,簡直刻意極了。
“蛇爺,救命!”小乞丐膝跪着爬到來人腳邊,卻被蛇爺一個閃避躲開了抱腿行為。
蛇爺對着淩湙嘆氣,“五爺,幺雞在京津衛右管營的标總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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